鄧不利多看著面前盤旋著的白霧，自己面前漸漸出現一個白茫茫的世界――死後的世界，大概。老人不覺得痛苦，傷口不再疼痛，一切都帶著輕飄飄的古怪滿足感。
自己已經死掉了。
鄧不利多很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奇怪的是老人並不覺得悲傷，反而感到有什麼東西從靈魂上漸漸剝落下來。他安靜地在白茫茫的世界裡站了一會兒，決定像自己所見過的那些死於戰爭的巫師一樣在死後的世界走下去。但是不知為何他並不想動，漸漸白霧在他眼前散開，一個熟悉的地方出現在了鄧不利多眼前。
戈德裡克山谷，阿麗安娜·鄧不利多死去的地方。
鄧不利多突然發現儘管自己眼前沒有眼鏡但是四周依然一片清晰，他看著自己年輕的雙手――好像一切都回到了當初，那個他的世界開始扭曲的時間點――年輕而莽撞的樣子，鄧不利多輕笑起來。這裡沒有任何生物，死後的世界雪白而一片寧靜。這裡沒有天空，鄧不利多懷念地打量著周遭熟悉的景物，他安靜地回憶著這輩子所經歷的一切。
“你來了。”這個時候有人在他背後說道。
聽到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鄧不利多第一反應是去把拔魔杖，接下來他才反應過來這是死後的世界。那麼說――
“我知道你會來。”蓋勒特·格林德沃輕笑，“不過我沒想到會這麼快，阿不思。”說著，另一個青年臉上出現了古怪的扭曲――他好像是想要微笑，但是悲傷卻阻止了他那麼做。
“格林德沃。”阿不思·鄧不利多低聲詢問，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冷漠一些。“怎麼回事？”
“是蓋勒特，阿不思。”另一個搖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去你的霍格沃茨看了看。”
鄧不利多不需要更多的解釋。“謝謝。”
“不用，我的部下違約在先。”
“那不是你的原因。”
“歸根結底是，以及――阿不思，對不起。”
“……我不會道歉，蓋勒特，如果事情再來一次我依然……”
“我知道，所以對不起。”
鄧不利多看著那個和記憶裡恢復當初模樣的金髮青年。他知道如果事情再來一次，蓋勒特·格林德沃不會拋棄自己的野心，而阿不思·鄧不利多也無法掙脫自己的羈絆。只要以這個場景為始，時光就算重複無數次結局可能都不會改變。但是如果是以此為終……
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他們默默望著對方，在死後的世界。
最後蓋勒特·格林德沃先打破沉默，他嘆了口氣。“我們一直忙於太多事，”老魔王說，“我的權勢和你的正義，我們都太忙了。太忙了，阿不思，忙到沒有時間再像――我們看上去的這個年紀一樣――說一些心裡的話。”
“……我知道。”鄧不利多沉默了很久，最終回答道。“有一句話我從來沒有向你認真講過。”
“我也是，那麼我想我們都不要說出來了。”金髮青年露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微笑。
鄧不利多輕輕點了點頭，接著把目光從對方的眼睛上移開，看了看遠方依然籠罩著白霧的未知。
“走下去？”
“走下去。”
接著他拉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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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站在那裡，指尖的淚水冰涼地滲入甲縫隙。沉默許久後，他花了很大力氣才抱起少年的屍體――和很久以前不是那麼類似――把他安置在了鄧不利多身邊。
你們因為我的軟弱而死去，他這麼告訴著自己。明明想保護什麼，但是一切依然那樣結束在了自己眼前。眼睛看著一條條註定沒有結局的路在延伸――
“卡爾亞，阿不思……”他喃喃對著兩個已經死去的人說道，“我是不是對這個世界太溫和了？”
有的時候下殺招之前的一秒猶豫，也可能造成比死亡更糟糕的錯誤。他明明該知道這一點的，明明該知道。也許人類就是這樣――說著那麼冠冕堂皇的道義，然後腳下卻是歧途的第一步。
“……哈利？”赫敏終於止住了抽泣，她有些抽噎地低聲問道。卡爾·懷特的死亡讓他們震驚，但是由於距離與鄧不利多的死亡打擊，三個孩子並沒有注意到兩個人之間大部分都是低語的對話。但是毫無疑問，現在哈利的狀態不好，相當不好――男孩放出的冰冷氣息讓人喘不過起來，他們所熟悉的那份溫柔已經完全沒有了。
“太溫和了，太溫和了。”男孩低語著，自言自語一樣。他對著兩具屍首微微低下頭行了個禮，然後再次轉過頭。三個孩子被自己好友眼中的空洞嚇得呼吸一滯。
【海爾波――你在這裡吧。】碧眼男孩發出冰冷地嘶嘶聲，【剛剛那個孩子沒有帶著你加入鄧不利多的決鬥是嗎？把眼睛的攻擊撤掉，過來。】
禁林裡不遠處響起沙沙聲，漸漸地，他們以為是腐朽樹幹一樣的一大堆東西開始活動，巨大的蛇頭湊近，黃澄澄的大眼直直瞪著哈利。蛇怪吐著巨大的信子，但是意外地溫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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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蛇怪――！”赫敏尖叫道，“哈利，不要看它的眼睛！”小女巫自己緊閉住眼睛，一邊揮舞著雙手去遮還沒反應過來的紅髮男生的雙眼。
【看來你不是很聽那個孩子的話――既然他沒有帶你走。】哈利柔聲說道，伸手去撫摸大蛇冰涼的鱗片，【真是好久不見，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
【……遵從你的一切命令，斯萊特林大人。】蛇怪嘶聲說道，接下來低下了頭。
“海爾波不會傷害你們。”哈利這才轉向三個緊張的孩子，“福克斯會帶我們回霍格沃茨，而海爾波會跟上，不要緊張。”
“哈利，”小馬爾福第一個睜開眼睛，他緊緊盯著那個他認為是自己朋友的碧眼男孩。“那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蛇怪，而你並不是他的繼承人。”
救世主沒有回答，只是笑得更加冰冷。“來吧，孩子們。”他不再顧忌自己的用詞，“我們回霍格沃茨，我們該回學校了……”
鳳凰的火光很溫暖，但是這並不妨礙幾個孩子為友人陌生的笑容而感到全身發寒。彷彿是一瞬間他們便到達了校門口――然後鳳凰莫名在火光中消失，好像迫不及待地要去做些什麼。而羅恩幾人則為滿地破碎的屍首慘白了臉――赫敏看上去好像馬上就要吐了，小馬爾福臉色鐵青。蛇怪很快跟了上來，在後面保持著安靜。
“你們就呆在這裡，一會兒庇護跑出來的學生――海爾波會保護你們，它聽得懂簡單的詞。”
“可是……”
“這是戰爭，不要不自量力。”哈利冷酷地說道，完全是不容反抗的語氣。“呆在這裡。”
三個孩子還沒有來得及回話，蛇怪便先動了起來――它用身體圍住了三個學生，羅恩等人看著哈利消失在自己的視野，碧眼男孩像踩著平地一樣面無表情踏著黏膩的血肉，轉過身，然後走進了血染的大門。
“阿不思·鄧不利多已經死了，死了！梅策爾德在這種問題上不會失手――”馬臉女巫尖叫著一道死咒打向米勒娃·麥格，而後者邊皺眉邊躲避，接著反擊。斯內普負擔挺重――他在努力擊敗面前兩個格外靈活的對手。幾乎所有教授都加入了戰局，但是人數歸根結底還是太過懸殊。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一對黑巫師在同伴的掩護下向學生們聚集的魁地奇賽場跑去。
哈利很安靜地走了進來，平素整潔的禮堂已經亂成了一團。桌椅亂七八糟地倒得到處都是，四巨頭的畫像還在牆邊，畫像上附著的保護咒使它們免受魔咒的傷害，但是還有一些鮮血飛濺到了那些稍顯灰暗的人物臉上。就像某種侮辱。
男孩用碧綠的眼睛空洞地看著這一切，意外地並沒有感到憤怒或者心疼。自己和周遭的環境似乎是兩個世界，一切聲響聽上去都不那麼真實，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液體。
他們該死。
腦子裡只有這個簡短的認知在迴盪，冷靜到殘酷。
他們該死。
一切場景好像突然清晰起來，男孩抬起眼睛。
“波特先生！”靠門最近的麥格教授最先發現了哈利，女教授急切地呼喊著。“快離開，這不是――”
“波特，”斯內普突然高聲咆哮起來，打斷了麥格的話。“鄧不利多在哪裡？”
聽到這個大聲的問句整個場面都頓了頓，兩方都在等一個答案。一片突然的靜寂之中男孩的輕笑格外刺耳，碧眼男孩彎起嘴角，聲音比他們記憶裡的黑魔王還要冷酷。
“阿不思·鄧不利多死了。”他冷笑著說道。此時已經過了午夜零點，風從沒有閉合的大門灌入，帶起男孩的黑袍衣角。“馬提亞斯·梅策爾德也死了。”
正和麥格教授對戰的德國女巫尖聲大笑起來，“幹得好，馬提亞斯，我們會記住你的――英國的救世主，是吧，男孩？”她聲音大到能在此刻並不平靜禮堂裡迴盪，“現在你們英國巫師界的領導人沒了――沒了――逃跑吧小寶貝，我想……”
她沒有說完這句話，因為下一刻女人的身體在全禮堂的人面前炸裂開來。血液爬滿了禮堂原來光潔的地面。米勒娃·麥格震驚地看著面前對手化為紛飛的肉屑，而消散的身影後露出那個被他們稱為救世主的碧眼男孩。
哈利右手前伸著，指尖還指著剛才女巫停留的地方。
整個場面凝固了三十秒，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那個依然微笑著的少年――帶著驚疑或者恐懼。同為黑巫師的眾人能判斷出面前少年此刻向外輻射著的森冷殺意，以及那股濃重到讓人窒息的黑暗。幾個機靈的想透過禮堂後的門撤到魁地奇球場那一方――
“回應我，霍格沃茨。”哈利清晰地說道，另一只手也抬了起來。接下來男孩吐出的話語卻讓所有教授差點丟掉手中的魔杖。
“――以薩拉查·斯萊特林之名。”
斯內普眯起眼睛，波特公開了身份？這不對勁兒，應該還不到時機……
不是每個德國黑巫師都瞭解霍格沃茨的校史，但是他們知道千年前著名的黑巫師之日。但是這些人終歸想不透魔法世界的救世主和薩拉查·斯萊特林有什麼關係。不過城堡毫無疑問在他們腳下顫動起來，通向場地的門自己啪地合上――包括哈利自己身後的禮堂大門。有一個德國男巫剛好踏上門檻，就那麼被厚重的門板活生生擠成兩半。陰冷的氣息在禮堂裡瀰漫，教授們的臉上都白了白――為那個平素溫和的孩子此刻流露的殘忍。
哈利摸了摸袍子，發現隨身帶著的增齡劑還剩下一瓶――畫面比什麼都有說服力不是嗎？碧眼男孩彎起嘴角，將僅剩的那一瓶魔藥一飲而盡。
熟悉的身體，熟悉的血腥味，熟悉的死亡氣息。面前的一切都和當年那個午夜重合起來。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哈利·波特已經不在這裡，剩下的只是薩拉查·斯萊特林。
麥格教授似乎已經震驚地無法呼吸，她僵硬地看著面前碧眼，頭髮略長的青年，幾秒之後茫然地轉向斯萊特林長桌那邊的畫像――所有教授都或早或晚地重複這個行為，除了斯內普。
他們發現面前波特家的孩子和畫像一模一樣。
德國巫師們當然不知道哪個畫像是薩拉查·斯萊特林，但是他們能從對手茫然無措的表情中判斷出某些並不樂觀的東西。
“少多了，”青年帶著笑意看著教授們試圖找回自己的冷靜，突然猛地把空洞的眼神投向那些異國來客。“少多了？”
“說清楚，小子！”一個看上去膽子比較大的絡腮鬍子咆哮道，“什麼少不少的，你這個……”
接著，他繼女巫皮婭·施密特之後化為了屍塊。但是人們似乎已經對肉體落地的聲音麻木了。
“就是少了啊，”哈利輕柔地說道，聲音就像夢魘一樣。“比起當年的聖溫斯坦大教堂裡的騎士，你們要少太多……不夠殺怎麼辦呢。”
青年歪了歪頭，無機質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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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德爾並沒有停留在禮堂，他與匆匆趕到前門的麥格與斯內普擦肩而過。黑眸青年認為比起那些可能的驚疑和質問，小鬼們更容易搞定一些。
趕到魁地奇場地的時候他發現情況並沒有他所想的那樣混亂，學生們被安排著三五成群湊在一起。並沒有他所熟悉的擁擠與尖叫，裡德爾松了口氣。
不過不幸的是，在保護學生們的人是魯伯斯·海格。
“……湯姆·裡德爾！”半巨人看到了從場地邊匆匆跑來的黑眸青年，驚疑地大吼道，聲音裡帶著明顯的緊張。“是你？！”
“是我，”裡德爾不耐煩地回答道，“現在你們需要離開――需要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
“安全？”海格緊張地抓緊手中武器陽傘，“你在給我們提‘安全’？我知道你這――等等，那是鄧不利多的魔杖！”海格突然像受傷一樣聲音扯得更大，“你把鄧不利多先生怎麼了？！”
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學生好奇地像這個方向看，儘管恐懼於禮堂燃起的火光，他們還是新鮮地打量著面前陌生的黑髮青年。
“閉嘴！如果你想這些小鬼都死在這裡――”裡德爾嘶聲低吼道，“外面正在被進攻，跟我走！”
“你該不會認為我會相信――”海格很乾脆地吼回去，不過這怨不得他――畢竟有一個年輕版voldemort突然跑到面前要求保護霍格沃茨學生的安全，正常人大概都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然而。
突然空氣中燃燒出一團火光，半巨人為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
阿不思·鄧不利多的鳳凰突然出現在魁地奇賽場。福克斯清脆地鳴叫了一聲，然後停到了湯姆·裡德爾的肩膀上。
“現在你可以相信了嗎，海格？”裡德爾冷冰冰地說道，“聚集起學生們，現在。”
“現在最安全的就是這裡，城堡裡反而更容易被發現――”
“德國巫師們不會不知道第三個專案的賽場在哪裡，我不想再和你廢話――”湯姆·裡德爾突然舉起魔杖直指半巨人，“如果你不想要一個奪魂咒，就按我說的做！”
湯姆·裡德爾知道一個地方，敵人絕對無法涉及的地方，一個足夠大的地方。作為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繼承人，裡德爾所能想到的――
密室，也許是這群小鬼所能得到的，最安全的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