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京城, 天氣霧濛濛的，看不見陽光。
溫度倒是比霧城要清爽得，沒了那股焦躁的悶熱感, 一時之間還有些讓不適應。
報道當天，池妄一拎著一個行李往報到處走。他的頭髮剃得更短了些, 露出深邃的五官, 看上去氣質凌厲了不。好像一個暑假之間，就飛快地蛻去了往日的稚嫩。
蘇斂插著兜慢吞吞跟後面, 宛如出街的爺：“小猴子怎麼還沒來？”
“跟林衍難捨難分呢，也不知道都一個城市, 有什麼可黏的。”池妄嘖了一聲。
蘇斂側頭看他，回懟道：“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不然你怎麼不去清華？”
“我不去，四捨五入每天要跟你分開近八小時。”雙標狗如是說。
蘇斂樂了，就知道會是這。
兩暑假鬧得轟轟烈烈的採訪出櫃, 出了霧城, 也就再沒知道。
北大最不缺的就是狀元，群中隨一抓, 就能拎出三五個。他們樂得低調，重新融入校園生活, 安心當普普通通的大學生。
蘇斂快步走到宿舍報道處，登記的小桌子後坐一個懶懶散散的男生, 一邊轉筆一邊撐著下巴。
感受到有影子落桌面上, 他才掀起眼皮對視了一眼，漆黑的瞳孔冷漠了一瞬，瞬間染上笑意。
“同學，等你好久了。”
蘇斂微怔, 輕聲說：“你說我？”
“嗯，是你。我昨晚夢到今天和你碰面，等了一下午才來。”男生撐著桌面起身，莞爾道，“我叫聞溪，是大三金融系的學長，負責你們的入校登記。”
話音未落，他的後脖頸被捏住，那聲音冷冷淡淡：“又亂跟家說夢。”
“我說的是事。”聞溪漫不經心道，“只是有相遇的畫面，又沒幹什麼，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
那雙骨節修長的沒有挪開，只是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像是某種警告。
池妄倒是心說，這都是哪個年的搭訕式，還夢到你，好土。
面對大自己兩屆的同系學長，他一臉不爽，冷著表情說：“麻煩查一下我們的宿舍編號，池妄，蘇斂。”
“稍等。”聞溪撥掉後頸上的，快速翻看了一下表格，指滑到字停住，“蘇斂，403。”
“巧了，我高中也是這個數字。”蘇斂挑了挑眉，應了一聲。
池妄偏頭看過去：“我也要住403，或者對門404也行。”
聞溪扯了扯唇角，笑著說：“大概不行，403都是醫學系的學生，404是我和我哥住。”
旁邊一直沉默的點了點頭：“是，只有我們倆。”
原來是兄弟，池妄視線從兩身上移開，敲了敲桌面：“我呢？”
“你507，樓上，這裡籤個字就行。”聞溪快速說完，把旁邊的生活用品拎了兩個袋子遞過去，“需要我送你們上樓嗎？”
“不用，我們自己拿。”蘇斂點了點頭，接過兩個袋子拎著。
池妄垂頭幫著簽完登記，跟他排著往宿舍樓裡走。沒挪兩步，終於沒忍住出聲：“你離他遠點兒，看起來就不直。”
“誰？”
“剛才登記那個。”
也就幾分鐘的時間，蘇斂臉都沒太記清，擰眉說：“你這醋吃得是不是有些莫？”
“他都說夢到你了，這種話就是勾搭。大學裡的男青年如狼似虎，況且那小子長得還算模狗。”池妄側頭掃了他一眼，心裡警鈴大響，“蘇蘇，不如我們搬出去住。”
早暑假，他就遠端看好了租房的地，雙層loft，樓層不錯，最關鍵的是，只有一張大床。
那房子池妄來來回回看了三遍，哪哪兒都滿意，覺得簡直是他和蘇斂的夢中情房。
然而，夢想就是拿來被碎的。
蘇斂很是無奈：“昨天我爸不是還讓我們住校一學期嗎？哪兒有剛開學就搬的。”
“剛入校就有惦記，還住你對門，我不放心。”池妄抿了抿唇，眼神帶著挑釁。
蘇斂輕笑：“沒惦記我，你想太。”
“反正我剛看了一眼，小猴子跟你一個宿舍，我要跟他換。”池妄不依不撓。
蘇斂沒轍，揚了揚唇角：“那你自己跟他商量。”
池妄跟著了403，宿舍其他舍友還沒報道，空蕩蕩的。
蘇斂找到自己字的衣櫃，把行李箱裡的東西挨個往裡塞，還沒弄完，察覺自己的腰被抱住。
“你今天怎麼這麼黏？”蘇斂沒回頭，慢條斯理地疊著襯衣。
“小蘇老師太招，突然湧上來一股危機感，我們再出一次櫃怎麼？”池妄偏頭，有一搭沒一搭用唇蹭他的脖頸。
碰上皮膚，酥酥麻麻的，讓忍不住想躲。
蘇斂忍著笑意說：“你就不能低調點麼？我沒算藏我們倆的關係，但也不必拿著喇叭宣傳。”
他關上櫃門，轉身靠著，抬勾了一下池妄的下巴：“真吃醋了？”
“嗯。”池妄一臉冷漠，因為揹著光的原因，整個看上去不太好惹。
蘇斂曲起指逗他，撓貓似的法：“可我們根本不認識。”
池妄有理有據說：“以前路邊找我要號碼的，我不認識，你不也吃醋。”
“………”蘇斂無力反駁，抬眸跟對面視線撞上，滿眼寫著不太高興。
男朋友吃醋了怎麼辦，那是得哄哄。
他放輕聲音，側頭唇角上碰了一下：“我明天下午沒課，陪你去上課，行不行？”
“這還差不。”池妄輕易被哄得開心，“我一會兒把課表發你。”
兩安靜地抱了一會兒，姿態親暱，反正沒擾，也就沒放。
蘇斂嗅著他衣服上乾淨的味道，指無聊地勾著他，慢吞吞說出心思：“那我也要去看看你的室友。”
到底，也沒那麼放心，畢竟招的不止自己一個。
“不會有比你好看。”池妄心情愉悅，又低聲笑著吐槽，“醋包。”
蘇斂輕哼，表面上風平浪靜，身體倒是很自覺地跟著去樓上轉了一圈。
好拐彎抹角聽完，兩個有女朋友，剩下的一個沉迷於學習，基本上可以全部排除危機。
晚上宋嘉詞過來，池妄跑校超市給他買了一大堆好吃的，低聲下氣地求：“看年情誼份上，你就跟我換個宿舍。”
“我、我無所謂，但我怕林衍不高興，你自己跟、跟他說。”宋嘉詞把正通話的電話遞過去，眼神很是無辜。
對面聽完兩對話，林衍咬牙切齒地說：“你就忍心讓他一個陷入狼窩？”
池妄尬笑說：“我問過了，我室友倆都有家屬，小猴子很安全。”
“那還剩了一個呢，你這是為了一己私利，我不同意。還是跟蘇斂呆一起我比較放心。”林衍輕聲說，“不許換啊，不然我去你們學校揍你。”
果然是談個戀愛，兄弟也翻臉不認。
池妄沒了轍，心裡盤算著早晚拖著蘇斂去校外租房子，斬草除根。
403的另外兩個室友陸陸續續過來，池妄挨個過招呼，一臉熟絡。
一室友問道：“你怎麼跑我們宿舍啊？”
“我跟他們倆都是高中同學。”池妄怕蘇斂尷尬，沒挑明關係，“鐵哥們兒。”
室友點了點頭，和善應說：“歡迎你常來。”
蘇斂憋著笑心想，估計要是能添床，這恨不得住這兒不走。
果真磨蹭到十一點，室友都好幾次暗示準備睡覺，池妄長長腳還憋屈坐旁邊的小凳子上，來回地晃。
簡直把這兒當自己家，相當自來熟。
蘇斂拎著他的胳膊把往門外攆，壓低聲音：“家都了五個誇張的哈欠了，看不懂嗎？”
“啊，是嗎？我注意力都你身上。”池妄表情很是無辜，“還早吧，當年輕睡這麼早幹什麼。”
“你趕緊回去，我明天下午去找你。”蘇斂輕聲哄，“快回去，聽話。”
池妄正準備說點什麼，對門拉開，聞溪頂著一頭溼漉漉的頭髮，抬眸跟兩撞上。
他捋了一把額前的溼發：“都呢，這麼晚了還串門？”
“我樂意。”池妄抬勾蘇斂的肩膀上，貼得嚴嚴，“我們感情好不行嗎？”
邊說著，邊動了動肩膀上的指，暗示看那一枚低調的對戒。
自從畢業之後，兩的戒指也就一直戴著沒取，反正款式簡單，單看了也不會讓想。
顯然，聞溪根本沒注意，只是提醒說：“大學也有熄燈時間，一會兒會查房。”
“哦，我知道。”池妄渾身帶刺，看著從面前往走廊盡頭走去，才把蘇斂的從褲兜裡抽出來。
他摩挲著同款的戒指，叮囑說：“下次你見他，把戒指給他看，把那些心懷不軌的小火苗都掐滅。”
蘇斂覺得好笑：“家真對我沒興趣。”
“他故意洗了澡跟你搭話，這就是□□，蓄謀作案。”池妄眯起眼睛，一臉戒備。
蘇斂經很見到池妄這麼不講道理的子，大抵是經歷了短暫的家庭變故，又有了未來幾年的記憶，池妄經逐漸變得熟穩重，恍惚之間，好像真了一個處事淡的大。
但面對這的情況，一晃又變回了當自己籃球露個腰，也要被咬牙切齒唸叨幾天的男高中生。
偶爾的幼稚，他覺得很可愛。
蘇斂抬撓了撓池妄的頭，把往外推：“知道了，醋王。”
第二天下午，蘇斂拎著書包找到池妄上課的教室，那懶洋洋坐最後排，四周都空蕩蕩的，一副懶得交際的高冷。
只是抬眼看到來，瞬間揚起唇角，表情變得柔和起來：“蘇蘇，這裡。”
蘇斂快步過去坐下，裝模作拿了個本子放面前，用肘碰了碰：“老師不會點吧？”
“不會，我專門聽過，這節課的老師最佛。”池妄把搭蘇斂背後的座椅上，指節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著椅背。
視線落蘇斂修長的上，同款戒指毫無掩飾的圈無指，彰顯著存感。
池妄用指轉了轉自己的，感覺身心舒暢。
教室後排坐了倆帥哥，前排幾個女生時不時回頭盯著看，偶爾低下頭八卦兩句。
當然老師也注意到了最後排，剛開學，臉也不太熟，隨就點了蘇斂的字：“那位穿白襯衣的同學，你起來說一說capital structure的義。”
沒想到點兒這麼背，池妄低聲罵了句髒，側頭看：“我幫你答。”
“capital structure，翻譯過來是資產結構，是……..”蘇斂起身，不緩不急，慢條斯理說完了答案。
老師欣慰道：“很好，沒想到大家經對金融知識有了初步概念。這位同學叫什麼字，我還有另外一門課，歡迎選修。”
蘇斂扯了扯嘴角，說了話：“老師，我是隔壁醫學院的。”
“嗯，醫學院為什麼會來上我們管理學院的課，走錯教室了？”老師推了推眼鏡，趣問道。
蘇斂臉紅了一瞬，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聲音低下去：“只是陪同學。”
這話一出，更是顯得意味深長。
教室裡傳出一陣起鬨聲，個個拉長嗓音，一臉看戲，彷彿看出了些端倪。
蘇斂頂著各個向傳來的視線坐下，撕下一張紙條快速寫字，憤憤不平扔給池妄。
拿過揉一團的紙條展開，上面寫著：不跟你上課了，丟
池妄轉著筆，笑著下面加了一行：可是你不覺得，這很像回到了高中麼？
看到這一行話，心臟好像被很輕地觸碰了一下，蘇斂有些愣神。
那些伴隨著蟬鳴和悶熱的日子飛也似的遠去，他曾經覺得枯燥而繁複的同桌生活，真的跟隨著機屏保裡那張接吻的畢業照片一起，塵封了記憶。
只是現，他側頭看著眼神溫柔的，身上沉穩的黑色襯衫一晃眼又變了那件藍白色的校服。
那個男生迷糊地趴課桌上睡覺，霧城的陽光晃過來，把根根分明的睫毛描繪得無比清晰，畫面蘇斂腦海裡閃過一瞬，三中那些鬧鬧沒心沒肺的日子，好像也全部回來。
池妄沒找回記憶之前，曾經很兩相處的細節只能夜深靜的時候自己拿出來慢慢地想，鈍刀似的，刀刀戳心。
只是現，隨便一個引子，一個件，甚至一個動作，池妄都能想起相關，然後引出來很共通的回憶。
蘇斂垂眼看著上皺巴巴的紙條，很輕地笑了。
藉著階梯教室的小課桌，他伸過去勾住的心，壓低聲音說：“這才是像真正的回到了高中。”
池妄心思被撩撥得有些聽不課，視線佯裝認真看向教授，指無意識地捏著蘇斂的指節，別看不見的角落裡勾纏。
黏黏糊糊，就這麼拉了一節課。
等到老師說了下課，池妄才戀戀不捨放開的，笑說：“大學還是比高中放肆，這要是程主任，估計經提刀過來了。”
蘇斂跟著笑：“你別提這個，家被我們嚇得連高考那天都沒出現，重大心理陰影。”
兩說笑著出去，撞上隔壁教室出來的聞溪和他哥，兩抱著課本，走廊裡冤家路窄的相遇。
同一個系，碰上也正常，只是池某表情很是不爽。
聞溪開口招呼：“蘇斂你不是學醫？是我記錯了？”
“沒記錯，我過來蹭課。”蘇斂淡淡解釋。
“你管家學什麼。”旁邊的男微微頷首算是過招呼，“爸媽還等著，趕緊走。”
聞溪被強行拉著腕往外走，艱難回頭笑說：“下次有空請你吃飯。”
目送著兩離開，池妄情不自禁嘖了一聲：“第三次了，這小子絕對對你有意思。”
蘇斂眯了眯眼，眼神探究：“我倒是覺得，他跟他哥關係不太尋常。”
“親兄弟，關係能尋常麼？你是不是又忘了給他看戒指。”池妄很是遺憾的說，“不行，我得找機會跟他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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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你。”蘇斂懶得管他，要是能讓池妄放心，隨他折騰。
池妄嘆了口氣，懶洋洋道：“我突然覺得還是三中好，全校都知道你是我的，沒敢搶。”
蘇斂很輕地眨了眨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
明明性格那麼狂的一個，但自己這裡好像總是沒有找到絕對的安全感，總是患得患失。
這的反應，也許，只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好。
兩繞到校門口外吃飯，新開的餐館，排了倆小時才了門。
等到好不容易吃完，又繞著學校消食了幾圈，才慢吞吞往宿舍樓的向走。
池妄把送回四樓，還沒來得及往403去，不經意回頭往對面一看，沒關緊的404裡，聞溪被壓桌角邊上，被按著後脖頸細細的吻。
往常看上去漫不經心的囂張被收得乾乾淨淨，看上去溫順又服帖。
他，和他哥，接吻，蒼天。
“你幾點回去……”見身後的遲遲沒說話，蘇斂有些疑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跟著噤聲。
眼前的畫面是衝擊，池妄抓著他的腕往樓下走：“還有點撐，再走一圈，我緩緩。”
蘇斂憋著笑跟著重新下樓，繞過林蔭道，又繞到未湖：“我就說了，家對我根本沒意思，你偏不信。”
“別提了，還好沒找宣誓主權，不然就很丟。”池妄抬胡亂抓了一把頭髮，低聲罵說，“操，怎麼會這！”
此一時彼一時，他竟然這種事情上連著翻車兩回。
上一次揍了一個姓池的，這一回天天唸叨著情敵，結果家物件就眼前晃盪過好幾次。要不是親眼所見，鬼知道還能跟自己哥哥談戀愛。
池妄嘆了口氣，大概是什麼事只要碰上了蘇斂，分寸全亂。
“池哥。”蘇斂側過頭，笑著看他。
“別說話，我知道很可笑。”池妄雙插兜，漫無目的繞著湖畔走，一臉生無可戀。
晚上九點，正是北大夜生活最熱鬧的時候，有坐草坪上聊天，有拿著吉他亂撥，也有三三兩兩的情侶勾著小擦肩而過。
未湖畔的湖水把月色晃得影影綽綽，美得驚心。
蘇斂抬扯住他的袖子，阻止繼續暴走：“我沒笑你。”
“你心裡笑吧，沒關係，想笑就笑出聲。”池妄舔了舔下唇，自我安慰道，“不過他對你沒意思，我也正好放了心。”
“你能不能站住。”蘇斂抬高聲音，無奈開口。
池妄釘原地，轉過身看他，臉上露出不自：“好了，這次算我的錯。我下次再亂吃醋，我就……”
話音未落，感覺嘴唇被柔軟觸碰，池妄愣原地，忘了反應。
數不清的好奇視線，晃起漣漪的湖水，清亮皎潔的月色，以及止不住的心跳。
蘇斂貼著他的嘴唇，眼底帶著無邊的愛意。
“欠你的未湖畔接吻，這麼都看見了，放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