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我嗎?
這個問題橫亙在她們兩人之間許久。
也是將她們隔離在鴻溝兩端的最大阻隔。
曾經洛夕螢對此沉默以對, 本已是一種無言的答案。
當她要離開時,穆傾寒還是忍不住, 再度追尋起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個問題之後便是良久的沉默。
周圍人來人往,本是喧囂吵鬧,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卻越發的明顯。
喧囂聲逐漸遠去了, 就連不遠處柳清寧的臉也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洛夕螢感覺自己回到了那個系統給她營造的夢境裡。
一樣的恍然且寂靜。
也同樣的,她正身處在另一個轉折點。
一句話, 就能夠決定她該轉身, 還是繼續前進。
這個問題的答案,洛夕螢早已想得清楚。
她眉眼低垂, 顯出幾分疲憊, 卻也帶著堅決。
“我不信。”
輕飄飄的話重重地砸在了電話那頭的人的心上。
電話那邊的穆傾寒呼吸聲明顯重了一些。
洛夕螢忽地覺得心下生出些澀意,堵得慌。
她不願多想,而是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怎麼了?”柳清寧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穆傾寒打電話來時聲音嚴肅, 柳清寧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
再看接完電話的洛夕螢表情不對, 他又更生出些擔憂來。
“……沒事。”洛夕螢將手機遞回去, 搖了搖頭, 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道, “只是道個別而已。我手機沒電了。”
道個別?
道別能道出這種陣仗來?
柳清寧不大相信。
但洛夕螢不肯說,他也不便過多追問。
柳清寧收回了手機, 順勢送洛夕螢到了檢票口。
洛夕螢有些心不在焉,並沒有拒絕。
“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什麼問題, 一定要記得給我打電話,我會第一時間趕到的。”
柳清寧邊走邊囑咐了幾句:“就算是想家了,我也會立刻去把你接回來的。”
洛夕螢笑了笑:“我哪有什麼家啊。”
“我是你的親人。”柳清寧放緩了腳步,“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是你的家人,隨便你想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
“因為是親人嗎?”洛夕螢自語道,“明明從來沒見過面,也沒有好好相處過,只是因為血緣就能生出愛意的話,那世上也不會有我父親那樣的人了。”
“是。”柳清寧坦誠道,“是因為是親人所以才會特別關注你,但這也只是一個契機。”
對於這個問題,柳清寧並不迷茫。
他也並不否認自己私心上的考量。
“如果你不是想象中那個模樣,或許我並不會喜歡你,也許會盡一些義務,但不會留下過多的真心,最後也只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而已。”
洛夕螢有些意外於柳清寧的坦誠:“那為什麼現在又改變主意了呢?”
她回憶了一下過去,並沒有想到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能夠讓這位百般顧慮的舅舅對自己改觀。
“因為我們是親人。”柳清寧答道,“所以本來就會有天然的包容,也許你的表現並不符合我的預期,但並未超脫我的下限,只要你是我的親人,我便拼死也會護你周全。”
柳清寧頓了頓,又接著道:“而且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就像是我昨天多跟你說了一句話,對你多了一分瞭解,就會多在意你一分。我知道你這麼多年來過得辛苦,也知道你的立場和難處,我自然會心疼你。”
洛夕螢無從反駁。
反倒是柳清寧的話,像是一把尖刀扎進了她的心裡。
心上一層濛濛的霧氣一點點散開。
就如同柳清寧所坦白的顧慮那樣,洛夕螢也並不信任柳清寧。
前世合作過的結果只是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可以維繫的交集。
往前也就是柳家與洛家的愛恨情仇,洛父一倒,仇一報,這點聯絡便徹底崩斷了。
柳清寧早已有了屬於自己的新的家庭,必然不會為了一個洛夕螢而留下來。
洛夕螢更不會為了這麼一個陌生的舅舅而絆住腳步。
他們註定會分道揚鑣。
但這也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會背道而馳。
就如同柳清寧所說的那樣,他們是親人,所以本就有著天然的初始聯絡,和無限大的包容。
因為利益恩仇而反目成仇是另一說。
在那之前,只要沒有原則性上的過錯,他們都會本能地偏向對方。
洛夕螢也是如此。
過去她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當柳清寧點出來,她也跟著反應過來——
她也是在做著同樣的事。
柳清寧話說得直白,卻也卸下了洛夕螢的一些心房。
她沉思了片刻,原本堵在心頭的東西散了一些,有些豁然開朗。
柳清寧將洛夕螢送到了檢票口。
洛夕螢揹著包,轉頭跟柳清寧告別時,臉上露出了些真誠的笑意。
“請你留步,如果沒什麼事,就在國內多留一段時間吧。”洛夕螢說道,“也許下次我回來的時候,還能給你帶一些禮物。”
車站裡廣播開始提醒入站,人群往檢票口湧去。
周圍頓時一片嘈雜喧鬧,連說話也聽不清楚。
柳清寧把洛夕螢的包遞過去,其他的話也不再多說,只是囑咐她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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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夕螢接了包,朝旁邊跨了一步,張開雙臂,突然襲擊給了柳清寧一個擁抱。
“謝謝你。”洛夕螢輕聲說道,“舅舅。”
或許是她想得太多。
洛夕螢這麼想著。
曾經是陌路人,過去那些冷漠淡然是真的,但此刻的關切擔憂卻也是真的。
前世一場大夢已醒,系統也已不再。
過往早就過去了,便不該再拘泥於那些只存在於她一人腦海中的記憶。
柳清寧目送著洛夕螢上了車,回去的時候迎面撞上了顧長樂。
顧長樂抱著電腦蹲在外面,他是跟著柳清寧的車來的,自然也得等他帶自己回去。
他倒不是不想送洛夕螢,只不過他充分相信螢姐的能力,也沒那麼黏黏糊糊地想要緊貼著對方的心情。
守在外面除了順帶處理一下工作上的事,就是等著柳清寧出來。
免得洛夕螢一走,柳清寧就把自己這個無關緊要的閒雜人等忘到腦後了。
事實證明,顧長樂的這一選擇還是很有必要的。
柳清寧是飄著出來的。
顧長樂抱著電腦一路飛奔,才勉強趕上他的腳步。
好不容易追上去,他正想暗自在內心譴責兩句,再一看到柳清寧的表情,不由又將那些話徹底咽了回去。
柳清寧的表情堪稱是盪漾的。
若這是個漫畫背景,他的身後大概已經被粉紅色的小花鋪滿了。
這是什麼毛病?
難不成中病毒了?
顧長樂萬分不解,抱著電腦沉思了片刻,到底也沒敢說什麼。
“那個顧、顧——”柳清寧這才見到顧長樂似的,想了半天才想起他的名字,“顧長樂對吧?”
顧長樂連連點頭,一邊內心腹誹這位忘性還真夠大的。
“你是夕螢的朋友吧。”柳清寧嘆氣道,“這麼多年麻煩你照看夕螢了,以後要是有什麼困難儘管跟叔叔說,咳咳,還有就是,如果夕螢以後有什麼困難聯絡你,一定要告訴我。”
顧長樂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這麼一副自然無比的娘家人口吻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人認識螢姐的時間壓根還沒自己十分之一的時間長吧。
顧長樂的困惑更深,但他也知道柳清寧家世不俗,萬一洛夕螢再有什麼意外,也算是一份助力。
這種好事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顧長樂自然也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柳清寧的表情更加欣慰了。
……
顧長樂和柳清寧那邊都了了一樁心事,氣氛十分放鬆,另一邊的某兩位卻截然相反。
穆傾寒打了個的飛奔到了管欽瑜所在的ktv。
她家裡還有穆媽媽在,她前不久才放了話,這時候再說洛夕螢是故意跑了,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目前她還沒有被她媽媽嘲笑的願望。
管欽瑜那邊早已沒什麼人,劇組包夜場直接把整個ktv都包下來包了一整天。
不過能夠通宵的人還是在少數,一個個不是早就離開,就是睡死在了包廂裡。
等管欽瑜從宿醉中爬起來,隨便開了間空房,就是個談話的好地方了。
穆傾寒癱在包間的沙發上,捧著手機,神情一片空白。
管欽瑜蹲在角落,眼神放空,手上還在不斷地畫著圈圈,唸唸有詞。
“夕螢不要我了、不要我了、不要我了……嗚嗚嗚……”
管欽瑜說著說著又哭起來。
看樣子像是酒還沒有醒,接連受到刺激,當即就是悲從中來。
穆傾寒被吵得頭疼。
她的心情也比管欽瑜好不到哪兒去,只不過天然的儀態制止了她跟管欽瑜一樣,蹲在角落裡痛哭出聲。
這也算是種發洩。
穆傾寒也想哭,但哭不出來。
心下蒼涼到了極點,就反而做不出什麼合適的反應來了。
“也許我真的不應該再纏著她了……”
穆傾寒喃喃自語道,心下還是有些不甘心。
但既然對方都說出那樣的話了,她又如何再腆著臉貼上去呢。
穆傾寒想到了放棄。
剛剛還蹲著哭的管欽瑜卻突然轉過了身:“不可以!”
穆傾寒被嚇了一跳,抬頭看向管欽瑜。
管欽瑜通紅了一雙眼。
她是真的哭了一會兒,並不是源於矯情。
作為更瞭解洛夕螢過往的人,她比穆傾寒還要恐慌。
她害怕洛夕螢一去不回,更害怕她失去與這世界的最後一絲聯絡。
“如果你都放棄她了,那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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