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比背後說人壞話，結果被當事人聽到更尷尬的事嗎？
雖然她們談論的這些話不算是壞話，但也不算是實話。
而且誰也不知道穆傾寒隔著一段路有沒有聽到她們交流的內容。
洛夕螢還沒調整好心態，看到穆傾寒的第一反應還是跑。
慌張之下，洛夕螢一伸手就捂住了剛要開口的管欽瑜的嘴，半拖半推地將她撞進後面的房間裡。
“砰”的一聲，房門轟然閉合。
管欽瑜被撞得險些臉朝地栽下去，洛夕螢及時抓住了她的後衣領。
“怎麼了？”管欽瑜滿臉茫然，一抬頭眼鏡框就掉了下去，她一邊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接，一邊惶然地打量著四周，“地震了嗎？還是海嘯泥石流？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往外跑？”
“沒有地震。”洛夕螢將管欽瑜放下來，伸手按住她的肩讓她冷靜，“這件事千萬不能告訴穆傾寒。”
管欽瑜還沒回神：“什麼事？”
洛夕螢頓了頓，才艱難地擠出了那幾個字：“就是我喜歡穆傾寒這件事，還有讓角色這件事也不許主動跟她提。”
管欽瑜繼續迷茫：“啊？為什麼？”
“因為……”洛夕螢臉色慢慢黯淡下去，輕嘆了一口氣，便帶出幾分惆悵，開始用演技拖延思考的時間。
她抬頭望向窗戶的方向，窗外遠山綿延，霧氣藹藹，聳入雲端的山峰若隱若現。
洛夕螢是個優秀的演員，急中生智的技能也閃現在了這個時刻。
先前她說喜歡穆傾寒一則是為了試探系統，二則是為了讓管欽瑜別再蹦到女主面前作死。
再往後回想起那個炮灰的前例，倒也沒有必要全部照搬――喜歡這種感情本身是無關緊要的。
她只是想對女主好一點，除了彌補作為反派時給她帶來的麻煩，也是希望能賣給她一些人情。
穆傾寒是個會記得別人恩情的人。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
洛夕螢對劇情爛熟於心，總有能幫到女主的地方。
這樣不管她要不要再重新走劇情，到最後穆傾寒也應該不會對她報復得太狠。
唯一的障礙就是劇情已經開始，兩人之間早就已經結下仇怨。
在洛夕螢再次醒來之前，穆傾寒就因為她的暗示和誣陷而遭了不少罪。
如今看似一切太平，但最初的印象已經烙下印痕，難以抹除。
從惡意針對算計再到喜歡，不說扭轉角度之大容易惹人懷疑，就連洛夕螢自己也難以接受。
萬一穆傾寒再當了真，一個感動之下拋棄了正牌男主，那就糟糕了。
雖說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凡事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想象跟現實總是有差距，而且現實裡像管欽瑜這樣單純好騙的傢伙也已經不多了。
但是若追溯問題的根本，其實本沒有這麼複雜――
洛夕螢想規避未來的風險，所以她想要給穆傾寒賣人情。
賣人情的方式很簡單，在對方需要的時候提供一些幫助。
未來她們之間的合作只多不少，總會遇到那麼些合適的時機。
至於其他的，根本沒有必要再做過多的牽扯。
所以目前要解決的唯一難題，就是再把管欽瑜給糊弄過去，斬斷這根麻煩的連接線。
當然，還有另一個任務就是她得克服“穆傾寒恐懼症”，不過那也不是一時的努力就可以達成的。
想到這裡的時候，洛夕螢便慢慢定下了心。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洛夕螢回憶著自己看過的無數劇本，挑挑揀揀合適的劇情縫縫補補，就扯出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洛夕螢說著轉過視線，眉眼低垂，看起來無比低落。
彷彿一個精神抖擻的草葉眨眼就被吹得彎下了腰，從上到下都透露著“頹然”二字。
管欽瑜的心也跟著提起了幾分。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還在孃胎裡的時候就指腹為婚，感情深厚兩情相悅矢志不渝非常人可比，我肯定沒什麼希望了，還是默默祝她幸福，不要讓她被打擾吧。如果說出去，一定會讓她很為難的。”
洛夕螢說著聲音有些哽咽，似乎已經難以承受這份痛苦。
管欽瑜也跟著入了情，不僅沒有絲毫懷疑，反而還有點感同身受的悵然。
“但是……”管欽瑜同情而憐憫地看了洛夕螢一眼，忍不住勸道，“就這樣讓她誤解也不好吧，起碼讓她知道真相啊，不然豈不是一直都討厭你？”
“不用了。”洛夕螢仰頭望著天花板，將好不容易擠出的淚花又憋回去，一邊語氣深沉地感慨道，“愛就是要無私奉獻。”
反正就是不能讓女主當真，最好一如既往地厭惡她。
只要沒觸及到她的底線，能讓她記得自己日後相助的恩情就好了。
洛夕螢抹了抹眼角，繼續說道：“她討厭我也好，這樣至少她還能記得我，總比相忘於江湖讓我寬慰一點。”
要是女主真把她……的人情相忘於江湖了，以後要弄死她豈不是更輕而易舉了。
管欽瑜被洛夕螢的情真意切所感動了：“好，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的！”
洛夕螢長嘆了一聲，伸手拍了拍管欽瑜的肩，真誠地道謝：“謝謝你，欽瑜，你真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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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欽瑜頓時感覺肩上壓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
穆傾寒最近總感覺背後涼涼的，彷彿有什麼人在注視著她一樣。
在導演講戲的間隙，她沒忍住，背過身去打了個噴嚏。
站在另一邊的洛夕螢瞄了她一眼沒說話。
導演關切地看了她一眼：“感冒了嗎？”
穆傾寒笑了笑，搖頭：“沒有，可能是有什麼人在背後罵我吧。”
導演便放下心，一邊再次提醒道：“山底下還有些涼的，這段時間拍攝任務也比較重，你們注意保暖，不然自己又不舒服還耽誤進度。”
附近幾人紛紛表示明白。
隔天就要正式開拍了，前期的演員也已經全數到位，現在都講究開門紅討吉利，誰都希望隔天第一場能順順利利的，導演甚至親自找來了一眾演員現場講戲，力圖讓他們能更順利地入戲，就連邊上端茶遞水的小龍套都沒放過。
這個中場休息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忘到腦後，一個個注意力都緊緊黏在導演身上。
尤其那些剛出道不久的年輕演員，恨不得在臉上畫上“我很認真我很刻苦快來看我”這幾個大字，就希望給導演留下一個好印象。
穆傾寒摸了摸鼻子，在一群人低頭的時候抬頭往外看了一眼。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轉瞬間又消失了。
她目光轉回來的時候，恰好對上了洛夕螢的眼睛。
對方很快便移開視線，但穆傾寒還是不由自主地怔了怔。
洛夕螢神情有些古怪，原本她也算是相當認真的那批，但其間轉了回頭，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就一直顯得心不在焉了。
穆傾寒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正對著一個村姑打扮的年輕女人。
看面相有些陌生，但是看她那一身過分簡樸復古的打扮，又與這個古裝劇組格格不入。
而她的眼神就更是令人摸不著頭腦，她之前就在瞪著穆傾寒，活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咬牙啟齒。
但待穆傾寒目光轉過去，那人卻又做賊心虛似的，立刻低下了頭，將臉埋進一本雜誌後面。
雜誌封面的人物都是倒過來的。
直覺告訴穆傾寒，這人八成跟洛夕螢脫不了干係。
她又想搞什麼花樣？
天天這麼亂搞，都不累的嗎？
穆傾寒滿心疑慮，然而此刻也不是尋找答案的好時候，只能轉回頭繼續去看劇本。
劇本本身是很厚的，尤其是一號角色，加上導演編劇的臨時批註，幾乎是其他人的幾倍厚度。
這部劇，無論是劇本厚度還是劇集長度，都不是穆傾寒以前的小成本網劇可以比擬的。
沈導帶新人的經驗豐富，因此也沒有不耐煩，反而多次主動點名提醒穆傾寒要注意的部分。
以前也不是沒出過新人連劇本都沒看全的事，這種事給人觀感不好還是其次，主要是很耽誤劇組進度。
更何況這次劇本涉及大量野史正史混雜的史料，量多不說，有些部分的提示還有些晦澀。
這是為了防止有演員不瞭解這段歷史，才臨時給他們加料，免得一竅不通找不到感覺。
可惜對某些人來說，這完全起了反效果。
穆傾寒當然不在其中，就算拋開劇本故事的主線核心本身不提，對於那段歷史，她也很熟悉。
更何況這一回說的只是一場戲中的一小部分，沈導一丟擲問題，她就能接上話。
明顯是認真看過劇本，而且本身學識足夠淵博的，沈導甚至停下來稱讚了她幾句。
頂著其他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穆傾寒也只是謙謹地笑，說恰好讀過這段歷史。
洛夕螢全程低著頭，只顧著盯著劇本看。
沈導也沒點過她的名，見她低頭，連一個提醒的眼神都沒飄過去。
有人便抑制不住幸災樂禍的心態，私下猜測著沈導是不是看她不順眼。
喜歡看別人倒黴算是人類的劣根性，哪怕他們之前沒什麼交集。
尤其是洛夕螢比這些幸災樂禍的人家世好地位高，他們陰暗的小心思就更疊加了幾層。
不過他們也不敢當面說，只敢趁著洛夕螢提前離開的時候，私下結伴絮絮叨叨地當做八卦談論著。
“不會是因為之前搶角色的事吧？”
“八成就是了，我聽說沈導對這件事很不滿呢。”
“這次結果不是還是穆傾寒拿到了女一號嗎，也許是沈導生氣了。”
“什麼也許，明明就是，不然你看剛剛沈導把我們每個人都點到了，就唯獨略過了她，肯定是不高興跟她說話。”
有人弱弱地舉手：“還有我……也沒被點到……”
旁人看了她一眼，便嗤道：“你一個演端茶的丫鬟的有啥好說的啊。”
那人有些尷尬地閉上了嘴，旁邊路過一人卻接話道：“你們以前都沒跟洛大小姐合作過吧，她出道這麼多年了，又有背景，人家接戲的時候就跟導演私下聊過不知道多久了，哪還用導演這時候再操心？”
另一人便反駁道：“那她搶角色的事兒總是真的吧，沈導肯定對她有意見，不然那女一號還能是她自己吃了又吐出來的嗎？”
旁邊飄來一道聲音肯定道：“是啊。”
那人眉頭皺起：“你怎麼知――”
她的同伴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看那個說話的人。
“穆、穆、穆傾寒？”
一時間四下一片寂靜，這些談論八卦的人臉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背後議論人被抓包的尷尬，但更多的還是驚訝。
也有人抑制不住心頭的好奇，看到正主就忍不住追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穆傾寒面色不變，也看不出被談論者的尷尬或者惱怒，語氣平常，點頭認下了這個“真相”。
“女一號的角色，確實是洛前輩讓給我的。”
至於為什麼，又是怎麼讓的，她一概沒說。
但光這一句，也已經足夠在場幾人炸開鍋了。
穆傾寒本來只是路過，沒什麼興趣參與他們的八卦，丟下幾聲招呼便道別離開。
等她走到拐角，身後那談論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穆傾寒眉頭微皺，很快又舒展開來，抬頭看向面前堵著的人。
是先前看到的那位村姑打扮的年輕女人。
女人顯然也聽到了那些人的談論聲，正一個個對著臉記下名字，一副記仇的模樣。
再一次抬頭的時候，對上穆傾寒的臉，她抓著手機的手忽的一抖，險些把手機摔到地上去。
但很快她就收拾好了勉強，抑制住了顫抖的雙腿，頗有些不爽地看向了穆傾寒。
“算你識趣。”女人收起手機，用力地哼了一聲，抬著下巴試圖裝出很有底氣的樣子，“也不算辜負了夕螢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