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
明明不久前還說的是喜歡。
但是，現在這一句看起來才像是真心話。
穆傾寒臉上笑意漸深，卻不含什麼溫度，她語氣溫柔。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可是很喜歡你呢。”
謊話。
對視的兩人同時在心底說道。
洛夕螢的臉都綠了，看著她陡變的神情，穆傾寒眉眼彎彎，笑意也終於變得真切了一些。
“關、關我什麼事。”洛夕螢磕磕巴巴地說道，“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對你改觀，沒事別亂跟我搭話！”
她試圖裝出氣勢洶洶的樣子，可惜瞪著的眼因為結巴而顯不出什麼威懾力。
穆傾寒臉上略帶困惑，似乎是有些苦惱：“可是導演讓我們好好交流啊，畢竟我們有不少對手戲呢，對工作，還是應該公正一些吧。”
洛夕螢被噎住了：“……”
穆傾寒接著道：“不知道洛前輩什麼時候有空來對個戲？我是新人，還不太熟練，要是因為我拖了劇組後腿，我良心難安，所以……”
她語氣誠摯，面色真誠，好似真的在為此苦惱似的。
只是她又刻意咬重了“前輩”、“新人”的字音，便又略帶了些說不明的戲謔譏誚。
洛夕螢停頓片刻，似在思索什麼，隨即又反應過來，臉色就拉下來。
“沒空！”
洛夕螢兇巴巴地丟下一句，轉身就走。
只是背影怎麼看怎麼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被留在原地的穆傾寒眨了眨眼，臉上泛起一點無辜的淺笑。
她好像還真的挺討厭自己的。
那之前說的喜歡，又是怎麼回事呢？
……
洛夕螢不喜歡穆傾寒。
從過去到現在，都沒有喜歡過。
不止是喜歡或是不喜歡的情感偏向，若是可以選擇，洛夕螢更想避得遠遠的，最好一輩子都不跟穆傾寒接觸。
無關於她本身的性格或事蹟，僅僅只能說是遷怒。
沒有人會喜歡□□縱的人生。
洛夕螢在前世便已經深切體會過那樣的絕望痛苦，更是憎恨失去所有自由的感覺。
那些無形的線纏繞在她身上，掙脫不得，既厭惡又恐懼，生怕什麼時刻一步踏錯，就沒了性命，
而穆傾寒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斷提醒著她所遭受的一切。
所以無論怎樣告訴自己女主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洛夕螢也始終無法對她產生任何好感。
甚至不能將之視作一個普通的人來看待。
對洛夕螢來說，穆傾寒更像是一個行走的警示器，一旦亮起異樣的光便代表著不詳。
所以她既愧疚於自己的遷怒，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厭惡、乃至恐懼。
即便重新回到劇情起點，暫且擺脫了系統的控制，但在看到穆傾寒那張熟悉的臉的時候，洛夕螢卻沒辦法那樣輕易地調整好所有的情緒，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自然地與她相處。
哪怕是刻意裝出來的喜歡和討好，也不自覺地帶著些叛逆的力度。
穆傾寒是個好人。
我應該很喜歡她。
我應該為她做些什麼。
當做彌補、報酬、保命的護身符，或者其他什麼東西都好。
……
洛夕螢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著自己。
……
洛夕螢轉身出餐廳門不久，就迎面撞上了管欽瑜。
看到她的剎那，管欽瑜眼睛裡陡然亮起了光，放下行李，張開雙臂就飛撲了過來。
洛夕螢往旁邊一避。
管欽瑜硬生生在她面前不遠處剎住腳步，臉上表情還有點委屈巴巴的討好。
“欽瑜？”洛夕螢試探著叫了一聲。
“嗯。”管欽瑜用力地點頭。
“你……”洛夕螢眼角抽動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片刻，忍不住問道，“你怎麼搞成這樣了？”
也不怪洛夕螢這麼驚奇，見到人也不太敢認，實在是管欽瑜變化有點大。
不過幾天沒見，管欽瑜的形象就已經跟以前一貫的濃妝豔抹畫風大相徑庭。
管欽瑜是從底層爬出來的小人物，除了察言觀色拍馬諂媚的本事，就連穿衣打扮都是自學成才，自成一套體系。
她還尤其偏愛那種劣質妖豔的大濃妝，走出去活像是十幾年前的殺馬特叛逆少女。
縱然其他人明裡暗裡勸過好多次，她也只剩下這麼點倔強堅持。
然而不過才幾日，她號稱維持了十幾年的堅持轉瞬間就碎成了渣渣――
卸去一臉濃妝，露出被遮掩多年的真容不說，還戴了個黑框眼鏡，配著兩條麻花辮，一身運動服樸素簡樸。
看起來畫風又往前推了好幾十年。
饒是對她還算瞭解的洛夕螢也不免有些目瞪口呆。
管欽瑜似乎也不習慣這種嶄新的打扮，捏著自己的爪子忸怩了片刻，還有點不好意思。
“這不是聽說導演喜歡簡約一點的嗎……”
管欽瑜說著又握起了拳頭，一副氣勢磅礴意氣風發的模樣。
“我回去好好想過了，我決定重新做人好好工作，爭取早日走上人生巔峰，這樣就要先從給導演留個好印象開始！”
洛夕螢沉默了片刻，問道：“你確定不是怕穆傾寒認出你找你麻煩嗎？”
管欽瑜臉上表情一僵。
“夕螢你說什麼呢呵呵呵呵呵……”管欽瑜乾笑幾聲擺了擺手，掩飾道，“我只是良心發現想好好工作而已。”
說著她停了不到兩秒，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又偷偷摸摸湊近了洛夕螢。
“對了，穆傾寒來了嗎？”管欽瑜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說我要不要再換個代號……啊不，藝名什麼的？”
洛夕螢：“……”
“不，你這樣已經很有迷惑性了。”
洛夕螢看了看管欽瑜，也不得不承認她這樣雖然有些引人注目的奇葩感，但相較於之前輕易就抹花了臉的大濃妝，眼下這張樸素的臉倒是順眼多了。
管欽瑜底子不差，只是常年薰陶在異常的環境下，導致審美有些詭異。
如今這麼一張素顏難得一見，只要她自己不說，一般人也認不出她來。
“你在外面少說點話就行。”洛夕螢總結道。
管欽瑜聞言連連點頭，伸手做了個拉拉鍊的手勢，便默默閉上了嘴巴，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跟在洛夕螢身後去了她的房間。
房間是管欽瑜自己開的，跟劇組報備之後才硬是把自己強行塞進了酒店。
她同樣是劇組的演員之一，不過就是沾了洛夕螢的光，厚著臉皮蹭進來，得了個小配角。
在劇裡戲份不多，開機前半個月都沒她什麼事兒，原本她是不必這麼早來的。
不過聽說洛夕螢提前來劇組之後，管欽瑜就立刻收拾包裹，訂了最近的航班從地圖另一頭飛了過來。
怎麼說也是洛夕螢最得力的狗腿子，光是這份“專業素養”也是常人難以企及的。
管欽瑜的房間經過一番暗箱操作之後，安排在了洛夕螢的隔壁。
她來得急，還沒來得及打聽好周圍的鄰居。
進門之前，洛夕螢指著對門提醒管欽瑜：“那是穆傾寒的房間。”
管欽瑜腳下一個踉蹌，險些一頭撞到門上去。
只差那麼一點點，她就管不住自己的腿，當場轉身去退房了。
“為為為什麼她的房間會在你對面？”管欽瑜哆嗦著問道，“現在劇組誰還不知道你倆那點事啊，他們就不怕你們打起來嗎？”
說到這裡的時候，管欽瑜忽然一頓，像是被關鍵詞觸發了什麼隱藏記憶，眼神陡然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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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管欽瑜用懷疑的目光看了洛夕螢一眼，“不會是你買通了劇組的人吧？”
管欽瑜說到最後已經完全用上了肯定的語氣。
洛夕螢說過她喜歡穆傾寒。
說了還不止一次。
不過上一次因為被穆傾寒的真實背景給嚇到，管欽瑜一時就忘了追問這件事。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洛夕螢既然喜歡穆傾寒，之前還要去針對她，但管欽瑜的優點就在於不會過分刨根究底。
既然洛夕螢這麼說了，她也就這麼信了。
並且還深信不疑。
都已經是明說的喜歡的人了，那麼想要跟對方多一些相處時間，也是人之常情。
按照管欽瑜的邏輯來看，洛夕螢買通劇組安排就近的房間，自然是最方便快捷的接近方式，也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洛夕螢腦子一轉也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我看起來像是那麼變態的人嗎？”
洛夕螢斜了管欽瑜一眼，心情有些難以言喻的複雜。
不久之前，她還因為這件事而煩惱過，思考著要不要趁人沒來趕緊調了位置。
但她又怕這種舉動針對的意味太明顯，給其他人帶來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幾番猶豫之後，正主倒是已經先一步到了現場，她自然也就失去了這一先機。
“嘿嘿。”管欽瑜乾笑了兩聲，為自己辯解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不過在劇組這麼長時間也是個好機會啊，你之前不是說喜歡她嗎，這不是正好嗎，要是你真的搞定了穆傾寒，那不就是能幫我說點好話了……”
注意到洛夕螢那越來越複雜的目光，管欽瑜也意識到自己的目的暴露得好像有點太明顯了。
“咳咳。”管欽瑜輕咳了兩聲，連忙擺出一臉的正氣和鼓勵，“總之我雙手雙腳支援你把到穆傾寒！反正你連女一號都讓給她了，她一定能感受到你的誠意的！”
洛夕螢張了張嘴，試圖解釋些什麼：“不……其實我……“
這時候她才多少有點意識到什麼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在這種情況下，說討厭不合適，說喜歡又太違心，連一個折中的選擇都沒有。
更糟糕的是，還沒等洛夕螢想到合適的解釋，她餘光一掃，落到走道盡頭的拐角處，一張熟悉的臉便映入了她的視野。
穆傾寒。
陰魂不散。
洛夕螢腦海裡霎時冒出這麼幾個大字。
角落裡的人似乎也覺察到了這邊的視線，敏銳地抬起了頭，正對上她的視線。
看清洛夕螢的臉之後，穆傾寒隔著遠遠的一段路衝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