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螢見到了自己的父母。
——原本世界之中, 生她、養她、愛她的父母。
洛夕螢隱約明白自己是在做夢,然而身陷其中, 便也沒有更多的意識。
只是朦朦朧朧的跟著夢裡的記憶走,如墜雲端, 飄飄然找不到實感。
等到自己從一個牽著父母的手走進學校的小豆丁, 滿滿長大,成為了與父母身高相仿的成人, 她的意識才一點一點清晰了起來。
像是撥開了一層霧, 窺得一點實景。
那時候洛夕螢還沒生病,活蹦亂跳青春靚麗。
甚至還沒成為一個演員, 主職仍然是個學生, 也開始為未來感到些許困惑迷茫。
大約是在洛夕螢剛升上大學的時候。
洛夕螢的父母都是戀家的人,工作再忙也會抽出時間去陪伴家人。、
從小到大的人生大事之中,她的父母幾乎從未缺過席。
倒非溺愛,而更像是一樁頗有紀念價值的儀式。
其他方面, 父母倒是頗為開明, 從高考志願到未來職業規劃, 都並未去干涉她的選擇, 也樂意看到她去嘗試自己所熱愛的事物。
包括她後來選擇去演戲, 父母也選擇了去支援。
追溯起來,似乎也正是在那個時期, 因為已經“變成大人了”。
洛夕螢上大學的時候選擇住校,學校是在外地,父母說過一次給她在那邊買個公寓, 被拒絕之後就沒再提。
等到開學的時候,她也是自己收拾了東西,自己提前坐車去學校。
美其名曰體驗生活。
她父母也心大,幫忙打包快遞寄出去,其他也沒強求。
也就洛夕螢的爸爸不放心,擔憂地唸叨了一陣,被媽媽糊了一臉報紙。
吃過早飯,洛爸爸就載著妻子和女兒去了車站。
路上洛媽媽說了些自己上大學時的趣事,洛爸爸就偶爾插幾句嘴,讓女兒照顧好自己,有什麼需要就直接給他們打電話。
洛夕螢聽著其實有些不耐煩。
雖說一家關係和諧,但年紀到了難免有些叛逆,年紀輕輕的女孩兒嚮往著嶄新的生活,對於父母的絮叨忍耐有限。
幸而她被教得好,再怎麼不耐煩也不會表露出來,哪怕面對的是自己的父母。
一路上洛夕螢都有些心不在焉,偶爾應幾句聲。
然而等到了車站,下車擠入人群,回身看著停在外面目送她的父母時,她又突然有些捨不得,眼底都有些酸澀。
洛夕螢為了“體驗生活”,選的是最原始的交通方式。
先乘客車,再轉火車,但實際離得並不算太遠,一路晃晃悠悠過去還用不了半天的時間。
候車也就一會兒,檢票上了車,人齊了便直接往外開去。
洛夕螢抱著書包獨自坐在後排,靠著窗戶,隨著汽車慢悠悠的搖擺晃盪著。
她隔著車窗往外看,卻意外地發現父母還停在路邊沒有走,似乎正在等著載著她的這一輛車遠去。
他們連這一趟車也要送。
洛夕螢恍恍惚惚,忽然分不清這到底是記憶裡真實存在過的場景,還是只存在於她夢境之中的幻想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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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白霧升騰著,父母的面容有些模糊了。
洛夕螢將腦袋抵在車窗,父母的聲音在她耳邊慢慢清晰起來。
“夕螢也長大了麼,也到了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啦。”
“爸爸媽媽年紀也大了,不可能一輩子陪著你。”
“趁著年輕多嘗試一些也不是壞事。”
“演戲什麼的我們也不懂,既然你喜歡,那就去做吧,就算失敗了,爸媽也養得起你。”
“夕螢,一個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
……
有些話已經是很久之後,洛夕螢選擇去演戲的時候,父母跟她說過的話。
那時聽只是平平無奇的關心,然而時隔多年再回想起來,卻又讓她生出滿心的酸澀。
車外的白霧越來越濃,車也漸漸開遠,回頭看去也只能看到兩個模糊的人影,站在原地看她。
還好看不到他們的表情。
洛夕螢回憶起自己生病的時候,最後視野已經模糊成一團,什麼也看不到了。
但她知道有人在看著她。
記憶的最後是又回到那個車站門口。
他們下了車,洛夕螢轉身看他們,讓他們留步。
“就送到這裡吧,後面的路,我可以一個人走了。”
……
洛夕螢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疼欲裂。
宿醉的後遺症相當磨人,洛夕螢忍著嘔吐的欲|望從床上爬起來,眼底一片暈眩,撐在床沿邊的手一滑,險些滾到地上去。
門外適時地響起一陣敲門聲。
洛夕螢踩到床邊地毛絨地毯上,靠著床沿滑坐下去,緩了好一陣才有些清醒過來。
再一伸手抹了抹臉,又抹到一手的淚。
好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洛夕螢循著光轉頭,看到外面明媚的陽光,才感覺到自己從飄忽忽的雲端回到了現實。
今天是個好天氣。
可惜不太適合睡懶覺。
門外的敲門聲鍥而不捨,洛夕螢望著窗外呆了一會兒,才連忙從床頭櫃上抽出紙巾擦了擦臉,才扶著櫃子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門口。
“抱歉,剛睡醒。”洛夕螢拉開了門,“啊——阿姨?”
門外站著的是穆媽媽,正端著一壺水和杯子朝她笑。
“喝多了不舒服吧。”穆媽媽善解人意,一眼就看出洛夕螢暈乎乎的窘狀,“昨天看你們直接睡過去了,就沒叫你們。先喝點蜂蜜水吧,解解酒。”
洛夕螢大腦還有遲緩,接過杯子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該說什麼:“謝謝。那個……其他人怎麼樣了?”
“都送進房間了,現在應該都還在睡,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再叫他們。”穆媽媽說道,“這個水壺先放在你房間吧——沒多少,記得喝完,放在櫃子上行嗎?”
洛夕螢這才反應過來,給穆媽媽讓了路,讓她進了房間。
回頭看到掉了一半在地上的被子,洛夕螢多少有點窘迫,穆媽媽倒沒有太在意,將水壺放下,還問她睡得舒不舒服。
“還行。”洛夕螢老老實實地答道,“就是睡昏頭了,腦子有點不太清醒。”
穆媽媽忍不住笑了笑。
“我能在這兒坐一會兒嗎?”穆媽媽問道。
“可以是可以……”洛夕螢低頭看了眼身上被壓皺的衣服,又摸了摸被壓炸了的頭髮,“只要您別嫌棄我這樣不雅觀……”
“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要緊的。”穆媽媽促狹地笑笑,“你說對吧。”
洛夕螢摸摸鼻子沒接話,但也沒反駁。
她藉著低頭的動作左右看了眼,從角落的小書桌前面拖來一張凳子,隔了不遠不近的距離坐下。
“您找我是……”洛夕螢心底有些沒底。
穆媽媽這明顯就是促膝長談的架勢,明明她們之前合作的時候就談過很多次。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地理位置和時機的影響,洛夕螢心底竟然也有幾分緊張。
其實她心裡也很清楚,穆媽媽坐下來,就不是單單為了送水一件事而來了。
穆媽媽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塞到了洛夕螢的手裡。
“這不是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了,沒來得及嗎。”穆媽媽說道,“正好一道給你帶過來。”
洛夕螢呆了一下,反應過來就要推拒:“我已經成年了。”
穆媽媽又把她的手推回去:“在做父母的眼裡,孩子不管多少歲,都還是孩子。你拿著,就當提前習慣一下,以後每年都會有的。傾寒也有,沒多少錢,主要是一點心意。”
“你不想知道傾寒之前跟我聊了什麼嗎?”穆媽媽緊跟著又道,“你把紅包收下,我就告訴你。”
話到這份上,洛夕螢不收也得收了:“謝謝阿姨。”
穆媽媽臉色一鬆,也顯出些欣慰來:“好孩子。”
“其實你來我們家之前,傾寒就找我們聊過。”穆媽媽說道,“倒也沒什麼大話,就是跟我們說,她有喜歡的人了,所以要告訴我們。”
洛夕螢抿了口蜂蜜水,水還是溫的,入了喉也多少定了心。
“也許你聽起來覺得很隨便吧。不過傾寒一直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她交朋友我們從來不干涉她,但也只有真正交心的朋友她才會主動帶到家裡來給我們看。”
或許是因為幼時的經歷影響,穆傾寒的領地意識很強。
她在外的朋友並不少,但真正推心置腹的交往的卻寥寥無幾。
“家”的意義對她很非凡——不僅僅是那棟房子,更是房子裡的人,這麼多年來,能被她納入“自家人”範疇的屈指可數。
穆媽媽真的扒著手指頭數了一下:“從她十歲出頭到現在,她自己帶回家的不超過十個人,給我們正經介紹的,一隻手數也綽綽有餘。”
“至於她先跟我們說'喜歡'的、說想要共度餘生的,你是第一個。”穆媽媽頓了頓,又道,“只要你點頭,也會是唯一一個。”
洛夕螢捧著杯子一頓,就連嘴裡的淡淡甜味也感受不到,被心底慢慢彌散的暖意所掩蓋。
宿醉的腦袋並不太清楚,自制力也呈直線下降。
洛夕螢張了張嘴,就想接上些什麼。
“我和她……”
“當然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就好了。”穆媽媽好似看出了什麼,淺笑著將她的話擋了回去,“我們做家長的,只是要確保你們後顧無憂。”
“你們的人生都是要你們自己走下去的,選擇什麼職業、什麼伴侶,影響最大的從來都是你們自己,所以那些選擇,也該是你們自己來做。”
“我們只能保證,我們的孩子所愛之人也會是我們所愛之人。”
“我們會是家人。”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遲點放,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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