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綰成親的這一日，是個好日子。
原是以為秦羨不過是在宮門口等著接她。衛昭吩咐倩兒尚未準備妥當時，便見秦羨又不經通報徑自走了進來。
往那一坐，也不用旁人招呼他，十分自然。
一回生二回熟，秦羨這倒是輕車熟路了。
衛昭頭疼，饒是昨日不該讓他開了這個頭，這日後還得了？
拿了一對璫珠對著銅鏡戴上，衛昭道，“秦大統領這樣來去自如可不好。這後宮可不止我一個女子，還有許多未嫁人的公主呢。”
秦羨卻不以為意，見倩兒閒著，說道，“給我沏杯茶，路上走得急，有些渴了。”
倩兒看一眼衛昭，衛昭在銅鏡中給她一個眼神。倩兒便退下去沏茶了。
倩兒離開，秦羨這才接了方才衛昭的話，答道，“也不會再有幾次了，下月你便嫁進大統領府了。”
衛昭張了張嘴，竟發現無言以對。
她已經穿戴好，站起身。
秦羨瞧了瞧她，道，“今日穿的甚是好看。”
女子家被人誇好看，總是開心的。
衛昭挑了挑眉，道，“能入你的眼，實是不容易。”
秦羨自然應道，“你在我心中，無人能出你右。”
突然而來的情話，竟叫衛昭臉一紅。
好在倩兒已經沏茶進來，才緩解了尷尬。
秦羨接過茶杯，衛昭便問道，“大統領府中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秦羨啜了一口茶，點頭，“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我們過去了。”
衛昭一聽，從他手中將茶杯奪過來擱在桌子上，道，“那就別耽誤了，咱們趕緊走吧。這要是誤了吉時，可是不吉利的。”
秦羨無奈看了一眼茶杯，立刻起身。
幾人出了悅仙宮，見外頭竟然已經步攆車在候著了。
秦羨道，“坐，不然誤了吉時。”
輪到衛昭無奈。
宮外又有馬車備著，秦羨親自扶了衛昭上去。衛昭心中想著，好麼，恨不得一步都不讓她走。
路上，秦羨突然又問起，“綰綰身邊有位姑姑，看著有些眼熟，但卻不是你宮裡的人。”
秦羨果然觀察入微，饒是鳳隱如何低調，不惹人注意，他還是瞧見了。
衛昭道，“她是南薰殿那邊的姑姑，許是與你有過一面之緣。”
秦羨嗯了一聲，卻沒繼續問緣由。
秦羨不問，衛昭卻要先說。免得日後有什麼事再問起，反倒讓人生疑。於是衛昭便將先前想好的說辭與秦羨說了。
“她叫蘇隱，先前在蘇妃娘娘身邊時，便與我見過好幾次，是個十分心善的人。後來卻也不知怎麼得罪了蘇妃娘娘，蘇妃娘娘便有些容不得她。她來了我這裡求我，我念及過往，又想著身邊缺個穩重的人，便將她留下了。因這事，還險些和蘇妃娘娘鬧彆扭了呢。哎，也不知道她日後會不會為難我。”
秦羨將她的手握了，道，“無妨，有我。”
衛昭心中一動，面上帶笑，“是啊，早些嫁出去，她也找不到我的麻煩了。我怕蘇妃發現她，便將她先安排出宮。等我嫁出宮去，再將她接到身邊。我這安排還算穩妥吧？”
衛昭看著他，活脫脫一副求誇獎的模樣，秦羨見了，覺得煞是可愛。
他點頭，“穩妥。”
衛昭果然眉開眼笑，有些得意之色。
正在此時，秦羨卻將她靴子裡那把匕首抽了出來。當她始料未及之時，他已經將匕首拔了出來。
衛昭心下一慌。
她是養成習慣了，只要出門，就要帶著匕首。
秦羨戎馬生涯，殺戮無數。對血應該是很敏感的。那上面沒有任何血腥味，他或許就會想到當日並非她自己所傷。
衛昭不由有些緊張，眼睛直盯著那把匕首，心中暗自想著說辭。
可秦羨卻看了看之後，又將它放了回去，道，“日後嫁過來，我教你幾招防身之術。”
衛昭將匕首拿過來又放回靴子裡，道，“你說的，可別忘了。”
“不會忘。”
等到了大統領府門口，馬車停下。
秦羨先下了馬車，隨即便要扶著衛昭下來。衛昭探出半個身子，看著大統領府門口好些人忙忙碌碌，她便突然皺了眉頭。
秦羨立刻問道，“傷口疼？”
衛昭點頭，“疼。”
秦羨毫不猶豫，拉了她的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抱著下了馬車。
衛昭抬眼看著他，低聲道，“大統領真是有力。”
她這話有些歧義，秦羨垂頭，正好能看到她的唇。
嬌豔欲滴，讓他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有了這個念頭，他的喉結微微滑動。
衛昭離得近，視線正好能看到。她笑道，“秦羨，你亂想什麼呢？”
秦羨頗有些無語，忙將她抱著進了府。
府中一片忙碌，因是秦羨打了招呼。那些人忙的便和府中自己的喜事一樣，十分盡心。只秦羨突然抱著人進來，大家一個推一個，一個給一個使眼色，竟都停下來紛紛側目。
衛昭道，“沒想到以這樣的方式頭一次進大統領府，也算是出盡風頭了。”
秦羨這才反應過來，什麼傷口疼，分明是騙人的。
他無奈道，“你又耍手段。”
說著，便報復似的用自己的額頭去碰了她的額頭，動作十分親暱。
衛昭頭避開一些，望著他得意的笑，“你說過，只喜歡我一人，我頭次來，便讓他們都知道這一點，免得等我來了，欺負我一個新婦。”
秦羨失笑，“你這樣也有人敢欺負？”
“怎麼沒有？我上頭不是還有薛老夫人，還有你的原配妻子麼？”
“他們更不會欺負你。”
衛昭卻撇撇嘴。
有時候她覺得秦羨可憐。身邊那麼一朵大的白蓮花，他愣是不知道，還以為那是個賢妻良母，多好的一個妻子。
走到廊下，秦羨將她放下來，“前面就是綰綰的屋子，你過去吧，很快她就該出嫁了。”
“好。”
很快倩兒跟上來，扶著衛昭去找綰綰。
秦羨看著她走遠，勾唇一笑，這才回過身來。
她雖喜歡玩些小手段，可她卻從不介意被他看穿。看穿之後，還能理直氣壯的說出自己的緣由，毫不掩飾的說出自己的目的。
她想讓旁人看到他只喜歡她一個，那便讓別人看著好了。本來他的喜歡，也不需要多剋制和掩飾。
他剋制的太久了。
先前對她多有懷疑，他小心翼翼壓制著自己心中的那份喜歡。後來說開了，他便可以光明正大了。
他就是喜歡她，日後便光明正大的把她護在大統領府，再不要旁人欺負了去。
他活了二十幾年，頭一次覺得這男女情愛，是這麼美妙的一件事。先前竟從未覺察過。
只他眼中又閃過一絲陰霾。那把匕首，分明一點血腥味都沒有，近幾日定然沒有碰過血。可她卻說是這把匕首傷了自己。
還有那位姑姑，衛昭的說辭有些牽強。或許這兩者之間有些聯絡。
只她不願說出實情，他便不去追問了。
他等著有一日，她什麼都不對他隱瞞。
衛昭進了屋，見綰綰已經打扮好，只等著李漢過來接親。她見到衛昭進來，忙起身去迎。
衛昭因為傷勢，也不敢邁大步子，只小步子走過去，綰綰幾步已經到了她跟前。
“我瞧瞧，這新娘子就是不一樣，我的綰綰打扮起來真是個大美人。”
綰綰怕她傷口疼，將她扶著坐下，道，“不希望小殿下跑這一趟了，若是扯動了傷口，奴婢可怎麼辦好？”
衛昭道，“我與你說過的，爬也要爬過來，你就不要擔心我了。今日便開開心心的嫁過去，日後便要過你自己的生活了。”
綰綰點頭，“小殿下昨日交代過了，奴婢都記著呢，不叫小殿下失望和擔心。”
“哎，這才多少日子啊，花姐姐嫁人了，你也嫁人了。日子過得也太快了。”
綰綰打趣道，“下次該輪到奴婢看著小殿下嫁人了。”
“這還有二十幾天呢，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事？”
綰綰忙“呸呸呸……”，道，“小殿下怎麼口沒遮攔的，還盼著出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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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道，“今日什麼不好的話都不能說的，我錯了，自己掌嘴。”
綰綰笑了，笑著笑著，又紅了眼眶。她拉了衛昭的手道，“小殿下，奴婢能有今日，是因為遇到了小殿下，這輩子都報答不了了。”
這話讓衛昭也有些傷感。
綰綰只記著她的好，可是她內心卻後悔將她帶到西狄，讓她受了那樣的苦。
“不說了，咱們倆之間不必說這些。你日後好，便是對我的報答。別惹我哭啊，我身上有傷，不能哭的。”
綰綰笑著看她，那眼淚也憋回去了。
突然聽了外面有鞭炮之聲，有人高喊，“新郎官來接新娘子啦。”
衛昭起身，從旁邊拿起紅蓋頭，給綰綰蓋上，“嫁人了，我的好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