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 紅星衛生院
“桂蘭, 走,一起打飯去。”一名十八、九歲的大姑娘邊說著,邊走近正在記筆記的錢桂蘭, 她齊耳短髮, 高鼻大眼,穿著也是乾淨整潔, 渾身上下沒有一個補丁。
一瞧,便知是個城裡姑娘。
“宋彤, 今天中午,你不回去吃飯嗎?”錢桂蘭邊收起鋼筆與筆記本,邊將垂到胸前的麻花辮甩到後背, 抬頭看向有幾分城裡姑娘傲氣的宋彤。
宋彤的媽媽是衛生院的醫生,爸爸是工廠工人, 還有出嫁的大姐姐, 與去當兵的哥哥。
本來宋彤是要下鄉的,可是她爸爸透過關係花了不少糧票, 讓別人頂了她的名額。
“中午, 就我一人,不回去了。”宋彤那修長且白皙的手指習慣性在胸前的軍挎包帶子上來回摩擦著。
“那走吧。”錢桂蘭從破舊的書桌抽屜裡將乾淨飯盒取出, 挽著宋彤的手,一同跟在大齡同學們的後面,走向紅星衛生院的食堂。
“快畢業了,你真的回村當個赤腳醫生啊。”宋彤在好朋友的耳邊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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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紅醫班三十多名同學, 就錢桂蘭與她差不多年齡,別的不是三四十歲的粗漢子,就是農村婦女。
也就是如此她才會與錢桂蘭走得近些,不算是交心的朋友,但還算是合得來,她私下也問過媽媽,錢桂蘭可不可以留下,她媽媽斥了她幾句,讓她別管閒事。
“嗯。”錢桂蘭垂著頭,低低的應一聲。本來就是為了農村培養赤腳醫生,沒有背景,哪能說留就留。
別看這只是個小縣城,可是一年來亂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少,這裡批、鬥,那裡抄、家的,也有打破頭來醫院包紮的,如今她已經習慣了,或許說是麻木了,與自己無關的,她不會出手了。
“可惜了,你成績這樣好,中醫與西醫都很快就上手。在衛生院當個護士是沒有問題的。”宋彤輕聲道。為了少一個合得來的同學而可惜,她大部分同學都下了鄉,個別去參軍,唉,找個說說話的同齡人也不容易。
“……”錢桂蘭沒有搭腔。宋彤她畢業後,就直接留院,如果不是大學不招生,她還可以去上醫學院呢。錢家在農村,她也就沒有特別想留在縣城的想法。
一年的紅醫班,西醫與中醫一起學,教中醫的老醫生講的很細,因為目前衛生院很缺西藥,除了止痛藥,好像就只有紅花油之類的。
在農村,想當好一個好的赤腳醫生,也就只能上山找草藥了。
這天之後,時間又過去了半個月。
錢桂蘭便回到村裡,她大哥給她在大隊長辦公室旁邊整出一個空房間給她當診所。
這一處,之前是錢地主的家,是村裡最好的屋子。
說起錢地主,與錢桂蘭家還有七拐八繞的關係,如果當年錢家沒有出敗家子,那與錢地主家的下場也就差不多。
錢桂蘭將空房間整了整,弄了一個木板床,與一個架子,還有一個遮攔用的竹製屏風,就開始上山去找草藥,總不能真的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幹,到時候她就算真的醫好了村民,別人也不會信的。
這一天,錢桂蘭揹著一小揹簍的新鮮草藥下山,在路上遇到了一名女知青姜歡歡。
姜歡歡是黑五類子女,父親是個資本家,今年不過十八歲,可下鄉已經兩年了,她說城裡很可怕,下鄉之前,幾乎天天有人通知她去批自己的父親,母親哭著讓她與家裡劃清界限,可她沒有,她選擇離開家。
一來,就聰明的捧錢桂蘭這個大隊長妹子的臭腳,還要與她結拜。
“桂蘭,你好久沒有來知青點找我。”
“不是忙嗎?”
“要不要我幫忙啊?”
“有需要就找你。”
“過陣子,我一個世交妹妹要過來插隊,能不能讓大隊長安排輕鬆些的活。”姜歡歡轉了轉眼珠子,在錢桂蘭耳邊問,當年她就是搭上了錢桂蘭才分了打豬草的活。
“你帶點東西偷偷去找我大嫂。”錢桂蘭想了想道,她不是原身那個傻妹紙,自然知道這個小姑娘交好她是因為她是大隊長的妹妹,當年給姜歡歡辦事,就得了幾句好話,還有幾根紅頭繩。
別過之後,姜歡歡咬著唇,瞪著眼,瞧著錢桂花背影走遠。
錢桂蘭第一個病人是個胎位不正的孕婦。
那天錢桂蘭正在曬草藥,外面卻跑來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到了院裡,就大喊道:“桂蘭姐,你快去看看,我嬸嬸要生了……”
“啊,不是沒有到時候嗎?”錢桂蘭驚道。她對大隊幾個孕婦可是特別注意的,幾乎每週都親自上門去看看。這家的孕婦,還沒有到生產的時間,不過七個多月。
“……我嬸嬸見我叔叔與人打起來,著急起來,不小心摔了一跤。”小姑娘急急道。
“啊,我馬上去。”錢桂蘭忙放下手上活,洗了洗手,就背上自己找人做的醫藥箱。
急急忙忙到了孕婦家,只屋門口有個糙漢子抱著頭蹲在門頭,一進屋,兩個中年婦女正圍著孕婦打轉,錢桂蘭聞到很重血腥味,看來,傷得不輕。
錢桂蘭放下醫藥箱,就先去摸正在叫痛的孕婦肚子,果然,胎位不大正。
她花了半個小時將胎位正了過來,等孕婦將孩子生出,已是五個小時之後的事,這家人十分客氣的給了她幾個雞蛋,錢桂蘭也沒有客氣的收了。
第二個病人是被捕獸夾夾住的男知青,姓戚,是新來的男知青。他一來村裡,就上山找吃的,不小心摔入了一個陷井。
這一回,新來的知青是兩男一女,女的就是姜歡歡的世交妹妹,是個唇紅齒白的漂亮姑娘,不過十六歲,書香門第出身,可如今,父母親都被人罵臭老九,嬌嬌滴滴的,吃不慣這裡的吃食,求著錢桂蘭幫她換了一點細糧與雞蛋。
除了戚威外,還有一個男知青,叫鄒舟山,父親早亡,家裡只有當工人的母親,與小腳的奶奶,有個大他四歲的姐姐,為了躲開下鄉,去年急急的出嫁了。
因為戚威這個病人,慢慢的,錢桂蘭與幾個新來的知青熟悉了起來。
“桂蘭,剛下過雨後山那裡又長出了不少的蘑菇,我們一起去吧。”姜歡歡帶著柳容容一起過來喊錢桂蘭。
“成。”錢桂蘭看了看手腕上的舊錶,這是柳容容拿來與她換口糧的。
當她們三人去了後山,沒多久就遇上那兩個男知青。
一見面,鄒舟山就湊過來搭話,這小子長得帥帥的,高高的,單眼皮,高鼻子,薄嘴唇,聽說下地幹活還成。
而柳容容與姜歡歡就與他們拉開了一點距離。
“桂蘭,我幫你背揹簍。”說著,就伸手去提錢桂蘭肩上的小揹簍。
見狀,錢桂蘭也便同意了。
放眼全村,也就只有這個男知青才勉強入她眼,就算這個小子追她,是為了她是大隊長妹妹這個身份,也無所謂啦。
兩人明裡暗裡談了兩三個月的戀愛,從牽手,到擁護,再到接吻。
次年,鄒舟山從家裡探親回來,便直接上錢家提親。
這晚,錢母錢父問錢桂蘭的意思,她點頭了,帥帥的知青,總比那土不拉及的村民好些,她是個顏控。
“城裡來的娃,到時候返鄉了咋辦?”錢父敲了敲煙竿,沉默了片刻,問。
“去縣城扯結婚證,到時候他去哪裡,我就跟哪裡。”錢桂蘭想了想道。拋妻棄子的大部分男知青,都不會與農村的妻子扯結婚證,好像一回城,就對外說自己是清白的單身。
68年農忙一過,錢桂蘭沒有多磨蹭,就拉著鄒舟山去紅星衛生院扯結婚證。
回來後,錢桂蘭就與鄒舟山住到了一起。
當晚,洞房後。
鄒舟山一個翻身,將身下的妻子抱起來壓在自己身上。
“村裡不是沒有扯結婚證的習慣嗎?你怎麼想到的。”
“我一個農村姑娘,怕你一有回城的機會,就不認帳。”錢桂蘭閉著眼,半真半假的道。
“哪會呢?”鄒舟山眼裡的光芒幽深起來,一手摟住她纖細的腰肢,一手將她柔順的秀髮撥到一邊,然後對著白皙的脖頸吻了又吻,迷戀又纏倦。長得這樣好,他可是捨不得離開呢。
不小心碰到了錢桂蘭的敏感點,她嬉笑道:“哎呀,癢。”
“哪裡癢?”鄒舟山又是一個翻身,壓了上來,嬉笑著道。
就這樣子,錢桂蘭進入了婚姻生活。
不久後,她回去給了錢父兩百塊錢,讓他將老宅推倒,起了兩間磚瓦房。
對錢父說錢是鄒家給的。
之後,錢父就將小女婿帶身邊,教他趕馬車,沒兩月,錢父就將這個輕鬆又能拿滿工分的活兒給了小女婿,自己就開始養老生活。
錢家三個兒子,每月給些口糧。
錢母偷偷的在家養幾隻母雞,將多出來的雞蛋透過小閨女換給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