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韶明已經等了常笙畫一會兒了，但是他看起來並沒有不耐煩，偶爾不知道想到什麼，他還低頭笑了笑，眉角眼梢竟是有幾分甜蜜，像是在等候熱戀中的物件似的。
有不少人經過的時候都忍不住回頭多看他兩眼，可是寧韶明一點兒都沒把心神分到其他地方，專心等著常笙畫的到來。
常笙畫只在陰影裡站了幾秒鐘，寧韶明的目光就精準地投了過去，原本就好看的眼睛一下子彎了起來，天上的星光都落進了他的瞳仁裡。
寧韶明幾乎是想都不想就大步跨了過來，伸手抓住常笙畫的手臂，無意之中就拉著她越過那一線之隔的光明與黑暗。
他們雙雙被明亮又溫暖的燈光罩住了。
常笙畫的眼睛被光線刺激得眯了起來。
寧韶明笑眯眯地道：“忙完了啊~？站那裡做什麼，我差點沒看到你。”
常笙畫沉默了兩秒鐘，然後低聲笑了，語氣有些含糊且曖昧，“這不是……就等著你看到我嗎？”
她這笑聲飄飄忽忽的，撓得寧韶明的心尖兒都在發顫，一時之間都只知道傻傻看著她，說不出話來了。
常笙畫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豎在了他的鼻尖前。
寧韶明的眼珠子不由自主地追著手指去了，眼睛都變成了滑稽的鬥雞眼。
常笙畫“噗嗤”就笑了。
寧韶明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就是在惡作劇，登時就跳腳炸毛道：“常小花！你怎麼這麼幼稚！”
常笙畫笑眯眯的，“雖然很幼稚，但你還不是上當了？”
寧韶明被噎得直翻白眼。
這個女魔頭就是要時不時撩他一下逗他一下，也不知道是什麼臭毛病！
“搞定你那個師兄沒有？”寧韶明想起一件事，問道。
常笙畫點頭，假模假樣地道：“請回一尊大佛，以後要好好供著了。”
寧韶明才不相信呢，“得了吧，你不壓榨他就差不多了。”
常笙畫挑眉，“你站在哪一邊的？”
寧韶明摸了摸心口，忍痛道：“良心的對立面。”
他這搞怪的樣子挺好玩的，常笙畫嘴角彎起，捏了捏他的鼻子，“你怎麼就這麼可愛呢？”
“去去去！”寧韶明拍開她的手。
常笙畫順勢把手收回來，看了看時間，這個點是晚上用餐的點兒，不過她和寧韶明是吃過之後才回來的，這會兒也不餓，所以就沒必要往食堂裡湊了。
“在想什麼？”寧韶明見她突然發起呆來，納悶地問道。
常笙畫一副沉思中的模樣，“我在想……還有什麼事情沒搞定。”
“……沒搞定的事情多著呢，”寧韶明無語地道，“這都跑了一天了，你就不能休息會兒？”
這一天從早忙到晚的，跟這個BOSS比心機和那個大佬搞聯手，中間還死了個梁平宇，簡直是所到之處就腥風血雨，寧韶明都算是怕了她了。
搞事情哪家強？就看他家大魔王！
常笙畫聽了他的話，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行，那就歇會兒，找個地方坐坐吧。”
然後常笙畫就把寧韶明拎去小超市那邊了。
療養院內部的生活區域裡的東西還是挺齊全的，食堂旁邊是超市，超市內部有個美食區和冷飲區，放了一排排造型別緻的桌椅，平時總能看到大家三五成群點個關東煮那杯奶茶坐在這裡聊天。
今天的場面則是更熱鬧一些，排查工作剛結束，不少人都被帶走了，剩下的人還沒恢復正式上班，療養院內部有點人心浮動，大家也沒心思窩在宿舍裡了，紛紛出來湊在一起打聽訊息。
寧韶明只穿著便裝，但是他這張陌生又好看的臉在人群裡還是很特別的，有不少人認得出他是軍方那邊來的調查人員，又知道常笙畫是從軍方那邊退下來的人，都在猜測常笙畫一
來療養院就出了事，也許是因為她就是軍方的臥底之類的。
常笙畫去點冷飲了，寧韶明找了個靠角落的空位置坐下，耳尖地聽到他們的討論，有點戚戚然地想——
他家女魔頭是不是臥底不好說，但療養院出事跟她有關係倒是真的……
常笙畫很快就拿著兩杯奶茶回來了，結果就發現袁函良坐在寧韶明對面，笑眯眯地在套近乎。
“小袁啊……”常笙畫出現在他背後，拖長聲音喊了一聲。
她這陰森森的語氣堪比女鬼出場， 袁函良幾乎一嗓子嗷出來。
寧韶明無語地看著常笙畫——嚇唬人很好玩嗎？
常笙畫聳了聳肩——也就一般好玩。
袁函良有點哀怨地回頭看常笙畫，“常姐，你就不能對我有點同事愛嗎？”
常笙畫對他的賣可憐不感興趣，把手裡的奶茶放在桌子上，道：“說人話。”
袁函良乾咳一聲，只好乖乖道：“找你談點事。”
常笙畫瞭然，側頭對寧韶明道：“二十分鍾就回來，嗯？”
寧韶明點點頭，“沒事，去吧。”
常笙畫摸摸他的耳朵，“別隨便和陌生人說話。”
說罷之後，她對袁函良使了個眼色，然後轉身就出去了。
袁函良對寧韶明討好地笑笑，馬上就跟了上去。
寧韶明默默地低頭喝奶茶，耳尖紅了一片。
哼，他才不會隨便和搭訕的陌生人說話呢……
於是乎，一個又一個想要從寧韶明這邊打探訊息的人，就這麼倒在了寧韶明凌厲的氣場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臉之下……
剛加完班的井孟可來小超市這邊買東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場景。
一開始看到寧韶明單獨在那裡坐著時，井孟可還有點納悶，常笙畫護食得不行，怎麼會把她家這位單獨放在這裡呢？
結果一看寧韶明那副冷冰冰一言不合就揍人的氣場，井孟可就服氣了。
敢情平時就是個威猛的大獅子，在常笙畫那廝面前才是小貓咪啊……
井孟可想了想，拐了個彎，在寧韶明對面坐下來了。
寧韶明正在琢磨療養院的安防問題，忽然就看到井孟可走了過來坐下，他也不說話，只是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井孟可的目光在寧韶明身上轉了一圈。
寧韶明很坦然地任他打量。
周圍的人都偷偷摸摸在看他們，心想他們高貴冷豔的井老師果然出手非凡……
井孟可的眼神總是帶著一股剖析的力量，他看著寧韶明，道：“你看起來和常笙畫不是一路人。”
理論上來說井孟可現在算是他們這一邊的，寧韶明沒有介意他這句話的突兀，只是困惑地道：“你們心理專家都愛動不動就給人分析嗎？”
井孟可搖頭，“我不是在分析，只是在陳述事實。”
寧韶明不置可否，“事實上每個人的路都是不同的，誰都不可能是誰的同路人，你的話不太符合邏輯。”
井孟可多看了寧韶明兩眼，“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寧韶明覺得納悶——這傢伙為什麼要揣測女魔頭的另一半是什麼模樣？
“放心，我對她沒想法，”井孟可似乎看得出寧韶明的糾結，“真要有什麼想法，那也是我想揪住她的痛腳。”
“……”寧韶明想起常笙畫說她差點兒把井孟可弄瘋了的事情，那叫一個一言難盡，“你想報復她？”
井孟可無可無不可，“想想罷了，鑑於她是我的未來老闆，我還沒打算讓自己馬上失業。”
寧韶明心道，他還是對方未來的老闆夫呢，在他面前這麼說真的好麼……
井孟可垂下眼簾，他的眼角眉梢總給人一種過分冷淡的感覺，有種和旁人格格不入的孤傲。
從某方面來說，井孟可和常笙畫還是有些相似的，只不過常笙畫是不屑於和人群融合，井孟可是刻意把自己抽身在外。
寧韶明想起常笙畫的那句“有故事就代表有破綻”，井孟可的確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這樣的人就容易被常笙畫抓住最鮮血淋漓的那塊肉，狠狠割下來——她就像是個屠殺人心的劊子手。
寧韶明不免生出幾分同情。
“你和她真的不一樣，”井孟可冷不丁道，“你喜歡她什麼？喜歡她的心狠手辣嗎？”
寧韶明沒有被激怒，平靜地道：“我喜歡她只對我不心狠手辣。”
井孟可的眼裡掠過一分哀色，“我以為他們部門的人都是一樣的，一腔熱血報了國，但就是沒有心。”
寧韶明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但沒追問，“你想多了，她這個人什麼都有，就沒有什麼熱血。”
井孟可自嘲一笑，“看來是我比較倒黴。”
“各人有各命罷了，”寧韶明尋思不透井孟可為什麼找他說這些話，“換個身份換個時間，我也未必不倒黴。”
井孟可忽然定睛看著他，“她的軟肋是你嗎？”
他的眼神太有穿透力，寧韶明被看得警惕心都吊起來了，“算也不算吧，她在意我，但沒人可以拿我來威脅她。”
井孟可銳利的眼神慢慢收斂下去，“你說得對，你很厲害，沒多少人能拿你威脅她。”
寧韶明沒有放鬆警惕，“她也不是個能受得住威脅的人，比起妥協，她更喜歡反殺敢威脅她的人。”
井孟可想了想，居然笑了一下，“你說得對，上一個敢威脅她的人被她開了四槍，生不如死。”
他指的是金明銳，寧韶明皺了皺眉——井孟可是不是跟金明銳……有什麼交集？
井孟可和他對視，“你覺得她每一次都能這麼算無遺策嗎？”
“誰知道呢？”寧韶明不動聲色地把手搭在了腰上，“但我至少能保證自己不被人拿捏。”
井孟可不說話了，他的沉默在嘈雜的空間裡顯得那麼突兀。
氣氛在沉默中繃緊到了極致，在寧韶明幾乎一躍而起的瞬間——
“師兄。”常笙畫的聲音從寧韶明背後傳來，落在了井孟可的耳朵裡。
井孟可抬眼，看到常笙畫雙手插兜，一路走到寧韶明身邊，居高臨下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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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常笙畫居然笑了，她就這麼笑著再次喚了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