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警官，不是你們局裡的案件，你們會向領導彙報嗎？”沈一凡笑著看著兩名警察，“和這件事情一樣，畢竟欠款的主要單位並不是街道辦，只是那條路經過街道辦而已，所以作為街道辦主任，我僅僅是提醒投資公司儘快落實工程款，為民做實事而已。”
這話是絕對在理地，可這倆警察聽了，總覺得眼前的年輕主任有點古怪，可到底是哪裡古怪，卻又說不出來，現在這社會，還有這種這麼較真和為民服務的官員？
“對了，從你離開之後，候軒聯絡過你沒有？”一個年紀大點地警察不著痕跡地誤導著他，“他有沒有說過，最近要來看看你之類的話？”
“沒有啊，他說公司資金緊張。”沈一凡一臉的茫然，旋即自嘲地笑一聲，“我可是聽說候軒的賬戶上有兩億資金啊，這應該都是公款吧，工程款還沒結呢，我打算要找張總說說這事呢”
倆警察對視一眼，“張總，目前生病住院呢，等下我們還要去問他幾個問題，你這個事情，我們也可以幫你轉達下。”
“那可太謝謝了，”沈一凡的臉上，泛起了很陽光的笑容，“這明顯就是投資公司的不對了，萬一因為欠款，導致道路工程質量問題，那養護款都是街道辦出錢的。”
倆警察再對視一眼，微微地點點頭，看來這個沈主任也沒什麼疑點。
張新疆在聽說候軒的死訊之後，總覺得渾身不舒服，於是住院了。但是候軒一死，一些小道消息就傳了出來，投資公司總包的幾條道路可能存在安全隱患的事實，被挖掘了出來。
一兩天的時間，訊息就傳到了張新疆的耳中，其實這個訊息是沈一凡散出來的，首先可以確定的是，為了徐三的工程款，再加上剷除歐陽派系的目的，候軒必須死，否則的話，張新疆沒法真正的掌握大權。
可是，該怎麼死，那就是學問了，因為害怕道路工程的隱患洩密而自殺，興許是一個好辦法，人的承受能力畢竟是有限的。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單獨策劃的——事實上這種事他也找不到人幫他出點子，所以，在兩個警察找他談過話之後，他就開始沾沾自喜了,所幸有驚無險。
不知道這訊息，會不會傳到張新疆的耳朵裡？沈一凡開始胡思亂想了，不知道道路工程到底有沒有問題，如果真的有問題，那就剛好佐證了候軒的畏罪自殺，如果沒問題，那只能當一次抹黑的小道消息了。
可是事情的結果，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三天之後，縣長趙長春親自找到了他，
“小沈，聽說你們街道辦欠了大筆工程款？你去投資公司要債了？”
“沒有，我們街道辦沒有啊，”沈一凡很謙遜地搖搖頭，心裡卻有點微微的得意，這事竟然領導都知道了，莫不是要誇獎他為民辦實事了？
“哦，我想也是，街道辦不會做這種事”趙縣長憨憨地點點頭，下一刻，他了一絲遲疑，“嗯，既然街道辦不欠工程款，你怎麼去找候軒要債呢？”
沈一凡很是有點詫異，他還真沒想到，這點屁大的事兒，也能驚動領導。
不過在趙縣長面前，他還是比較收斂的，畢竟有洪濤和郭雨薇的複雜關係，“一個包工頭，到街道辦哭訴說修了我們街道的路，到現在都沒拿到錢，還說下面還有幾十個民工，等著養家餬口呢，我一聽心裡很酸啊，所以就做了個好人。”
“嗯，這樣啊，年輕人不浮躁，工作貼近群眾，很不錯，對了，你那個正科的編制，我已經吩咐去儘快落實了。”
“正科編制？感謝領導栽培啊，我一定再接再厲！”沈一凡心情激盪萬分。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就進入了九月，沈一凡任街道辦主任已經兩週有餘了，但是上任之後，出了偶爾開個會之外，竟然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他每天要做的幾件事就是：喝茶、看報紙、串辦公室給下面的人訓訓話。
“看來訓話也是個技術活啊，要時刻保持領導尊嚴，又不能缺少了詼諧”這天，從辦公室出來之後，就萌生了這個想法。
做為一個有志青年，他知道，各個辦公室是必須串地，既然他是領導，就要讓其他人見到他之後有領導的反應，他特別喜歡突擊檢查的時候，他們手忙腳亂的情景。
可是，串得太勤，也不是很合適，不但容易影響別人的工作，而且也容易讓人以為，他這個領導無所事事，每天只會轉辦公室。
這麼想著，他就晃到了副主任李曉紅的辦公室，不過他看到李曉紅的辦公室竟然是鎖著的，他看了下時間，才四點一刻，看來李曉紅又提前下班回家了。沈一凡回到自己辦公室順手拿起了《濱湖日報》，日報上的一則報道吸引了他，江北省弘揚市引進一個港商專案，主要進行肉食品加工，投資額超過十億元。
肉食品加工？這個東西……很有搞頭嘛，沈一凡突然想到，白水縣有全國80%的貂類養殖規模，但是卻沒有深層加工企業，沈一凡放下報紙，看著對面牆上白水縣的地圖，開始發呆了。
沈一凡開始琢磨了，既然有這麼好的養殖業基礎，當然可以引進一系列的加工企業，從初級養殖業向加工肉制品升級。
這個時候，虛掩地門被推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
沈一凡抬頭一看，這人有點面熟，但是好像不認識，於是問道：“你什麼事？”
“沈主任，你好，我是郭書記的司機，明天郭書記約你見個面，讓我來通知你。”
沈一凡一聽愣住了，心想‘郭書記？那就是郭子賢啊，這個新來的書記約見一個街道主任，那不是打個電話就行了，還用得著司機親自過來？’
“好好，麻煩你了。”沈一凡趕忙起身，給司機遞了跟香菸。
一整個晚上，沈一凡都在琢磨，到底郭書記找他是因為什麼事情呢？郭子賢新來乍到，莫非是為了拉攏人心，培養自己的親信？官場就像戰場一樣，司令指揮不動師長，那就是光桿司令，郭子賢顯然是光桿司令到任的，至於是不是什麼派系的還不清楚。
沈一凡把可能涉及到的問題都列了一下，寫了一個彙報稿，但是他還是不放心，郭子賢是空降的縣委書記，既然來歷不明，就要想辦法打聽清楚，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沈一凡最後決定打個電話給蘭姨，這個女人手眼通天，訊息自然靈通，他還想讓她幫忙看看稿子，順便把把關，誰想蘭姨直接拒絕了。
“我在北京，劉雅婷生病了，這種官面文章不要找我，我對這個也不通，你自己看著辦好了。”她地言語間，竟然隱隱有一種厭惡的語氣。
“雅婷生病了？嚴重嗎？”沈一凡關切的問，倒是沒有怎麼在意她的態度。
“沒什麼大事，就是重感冒，回去有空再說吧！”蘭姨匆匆的掛掉了電話。
經過幾次交道，他明顯的感覺到蘭姨是個極聰慧的女人，對官場上的很多東西看得也很透徹，但是在她內心深處，對於權利有一種近乎於本能的排斥心理，興許是因為丈夫死後，她不得不礙於劉家的權勢，一直選擇守寡吧。
蘭姨很清高，也很孤傲，劉雅婷雖然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大概也算她在劉家唯一的親人了。
既然蘭姨不願意把關，沈一凡也只能拿著這稿子直接去了，本來他可以讓辦公室擬稿，但是時間來不及了。
郭子賢拿著沈一凡的彙報材料低頭看了半天，終於輕咳一聲，“呵呵，小沈，看了你的彙報材料，才知道我們白水縣年輕幹部的實力啊，在黃金坡這麼貧困的基層，你居然做了這麼大的業績出來，真是後生可畏啊”
“那跟郭書記和趙縣長的支援，是分不開的，”沈一凡臉上多少有點赧然，他還真不太習慣這樣的阿諛奉承，“嗯，我只是做了分內的事情。”
其實這話說完，沈一凡自己都覺得太虛假了，郭子賢才來沒多久，根本沒機會支援他的工作，但是他不能說是歐陽俊支援的吧，歐陽書記畢竟是個有問題的書記。
“哦，年輕人謙虛是好事情。”郭子賢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小沈，你是個有思想的幹部，現在經濟不景氣，城區湧入了大量農民工，你覺得就業問題該怎麼解決？有什麼想法，談談看。”
這個，沈一凡一時有點語塞，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回答，“嗯，郭書記，是這樣，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郭子賢點點頭，笑眯眯地看著他，“嗯，你繼續說，私下交流，我們暢所欲言。
“我想引進幾個高投資企業，”沈一凡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了起來，語調也慢慢順暢了，“白水縣肉貂的養殖很普遍，幾乎佔據了全國80%的活貂供應市場，但是我們僅僅是基礎養殖業，既然資源很豐富，為什麼不能引進一些肉食品加工和毛皮加工企業呢？”
“哦……”郭子賢略一思索，隨即點點頭。“嗯，這個事情我也想過，是一條好路子，既可以創收，又解決下崗職工的再就業問題，你接著說。”
“大型企業如果入駐當地，縣裡要給與足夠的優惠條件，不然很難招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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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凡知道，所有的招商條件都要由縣裡統一研究決定，他一個小小的街道辦是沒有資格談條件的。
他用很誠懇的眼光看著郭子賢，“其實我覺得最近幾年，縣裡招商力度不大，原因就在於政策不到位，只要我們把企業引進來，讓他們投資幾個億，他們還能跑掉不成，前期的優惠條件用不到幾年，就變成稅收回來了。”
郭子賢眉頭皺皺，作為縣委書記，他考慮的事情要比沈一凡複雜的多，招商條件除了地稅國稅，還有土地指標，環境承受能力等等。
聽沈一凡講完，郭子賢點點頭，對他來說，新任的縣委書記也需要一個政績來表明自己的實力。
而且他還有一個相當大的顧忌，沒有親信在身邊，做事情總是放不開手腳。
“嗯，你說的這些想法，都不錯，結合白水縣的實際情況分析的很到位，這個事情值得好好商榷。”
“就是一點不成熟的建議，深層次的問題我還沒想好。”沈一凡謙虛的說道。
郭書記點點頭，含笑一聲，“北新街道的位置很重要，鄰省交界，又是人口複雜的地方，工作中有沒有什麼困難？儘管提出來。”
“暫時還沒有，感謝郭書記關心，呵呵。”沈一凡新上任不久，自然不能提什麼要求。
郭子賢看他的表情，無奈地搖頭苦笑，“小沈啊，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樂於助人，工作能力也很強，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要三思而行啊。”
“要記住，工作要以大局為重啊……”郭書記語重心長地嘆口氣。
“我記住了。”沈一凡點點頭。
“對了，你們街道辦境內道路欠款的事情，我已經讓投資公司儘快落實了，這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那太感謝郭書記了。”沈一凡看到郭子賢開始批閱公文，道謝之後，便弓著腰離開了。
郭子賢看著沈一凡離開的背影，眼神裡透著讓人看不懂的神色。
在沈一凡看來郭子賢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聊聊天而已，而實際上，郭子賢的年紀能混到縣委書記，也是官場老油子了，他不經過縣委辦公室，單獨約見基層幹部，就是想看看那些幹部可以收為己用。
沒過兩天，沈一凡直接被徐三堵在了辦公室裡，“哈，沈主任，在忙啊？”
“嗯，？”沈一凡地臉色不太好看，一看到這個徐三，不知道他又要搞出什麼事情，“徐三，你說話不要那麼陰陽怪氣的行不行？什麼事？”
徐三根本沒把沈一凡的臉色當回事兒，他笑嘻嘻地拍拍沈一凡的肩膀，“大事情倒是沒有，小事情有一點”徐三說完，晃了晃手裡的手提袋。
沈一凡一看，馬上明白了，徐三肯定是來送禮了，只不過袋子裡是什麼東西，他還不知道。這小子還真是不懂官場規矩，大白天領著東西就直奔辦公室了，這不是給領導難堪麼？
沈一凡一看他得意的樣子，心裡有點生氣，所以冷冷地看著徐三，“到底什麼事，快說吧，我這裡忙著呢！”
徐三笑的更厲害了，臉上的肉都開始發抖了，“好事兒啊，我來告訴你，投資公司已經給我結算了四百多萬，還說剩下的錢，不用多久，就划過來了，這是我答應你的，先給你拿過來四十萬。”
沈一凡趕緊起身，把辦公室的門關了，“我說兄弟，大白天的你這是幹什麼呢？萬一被人看見，我這個受賄的帽子還能摘掉嗎？”
徐三一聽這話，有點傻眼了，轉而想想也是啊，是自己沒想周全，帶著四十萬現金衝進了沈一凡辦公室。
“沈主任，這事是我想的不周到，您別生氣啊，要不我晚上再來？”徐三說著就要走。
“等等。”沈一凡一口叫住了他。
“你那工程對還幹嗎？”沈一凡話題一轉問道。
“幹啊，怎麼不幹，手底下一幫兄弟要吃飯呢。”徐三笑嘻嘻的說道。
“那這樣吧，晚上你也別來了，你要是真有這份心，這筆錢，就當我入股了吧。”
“你要入股？”徐三被他這話嚇了一跳。
沈一凡入股徐三的工程隊的話，徐三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背靠大樹好乘涼。有官場人物投資，哪家敢再剋扣工程款？
可這年頭的事兒，有利必有弊，沈一凡是官場上的人，還有警察保護，還偷偷入股了酒吧，萬一到時候把徐三的工程隊改成了姓沈，徐三就賠了夫人又折了兵。
聽到這話，兩個念頭，馬上在徐三的腦中展開了較量：答應。還是不答應？
還好，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經歷過了，徐三也有一定的見識和掌控能力，既然一時拿不定主意，那就找理由先擱置一邊。
“是這樣啊，沈主任，投資公司結的這筆錢，我還要清算一下，還掉大部分的欠款，然後再合計入股的事情，而且剛才那投資公司的張總打電話呢，問我和你的關係，侯軒死了，外面都流言說和我們這筆工程款有關係，這個時候，你入股的話，會不會對名聲有影響？”
沈一凡一聽，覺得徐三說的也有道理，既然已經撇清了和侯軒死亡的關係，也不適合這個時候攪合進去。
“嗯，那也是，他還說什麼了？”沈一凡問道。
“還說，侯軒死的很突然，問我是不是知道什麼訊息。”
工程公司在外面的爛帳多著呢，侯軒死了，欠賬自然就落到張新疆身上，其實張新疆這樣打聽訊息，也是很合理的，他這麼做，肯定是有想查出幕後兇手的想法，最不濟也要縮小懷疑範圍，因為他一直不相信侯軒的死是意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