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瓷之中,空桑感覺自己的意識彷彿在被抽離。
其身邊,汪直則露出一抹笑意。
他看著即將陷入昏迷的空桑,喃喃道:
“父親,就讓我們在過去再見一遭。”
“屬於我們三人的賭約,這一次我倒要看看,父親……你會不會有什麼變化呢?”
……
朦朧之中,夢迴大明。
烽火狼煙之中,靖難之役終於結束。
金陵城的大門也緩緩開啟。
所有的老百姓都跪了下來,畏懼的看著一身甲冑,端坐於馬匹之上的朱棣。
不過,讓眾人詫異的是,在朱棣身邊的,並非是其三個皇子,而是一個一襲黑衣的少年僧人。
此時,桑撥弄著佛珠,一隻手隨意的用如意撓了撓自己的後背。
這樣跳脫的行為,倒是引來朱棣一陣無奈笑意。
“先生,好歹也是眾目睽睽之下啊。”
桑撇了撇嘴:
“那又如何?”
“我修佛修道修儒,修的就是一個隨心隨性。”
“陛下,趕緊去皇宮,拿了玉璽,到了皇位才是正道。”
此時,正值壯年的朱棣,眼中的笑意卻逐漸收斂:
“恐怕……沒那麼容易啊……”
……
很快,眾人來到了皇宮之處。
“什麼?朱允炆不見了?”朱棣眉心一皺。
一身甲冑的朱高煦,有些畏懼的退後了一步,生怕朱棣發怒。
一旁,朱高熾不由道:
“父皇,可否……讓先生算上一卦?”
朱棣眼睛一亮,頓時看向眾人身後隨行而來的桑。
“麻煩桑先生了。”
桑卻擺了擺手:
“陛下客氣。”
“而且,外人面前,稱呼我姚廣孝即可。”
“名字,也是避劫啊……”
桑拂塵一揮,幾枚銅錢便落入龜殼之中。
隨著龜殼滴溜溜一轉,銅錢紛紛落在了地面之上。
眼見桑不說話,朱棣有些緊張。
“先生,你這……”
桑卻忽然咳嗽了一聲:
“那個什麼,這一卦不準,我再來一次……”
朱棣頓時露出一抹苦笑,直接攔住了準備將銅錢收起來的桑:
“先生,你就不要開玩笑了。”
“我們相處也這麼長時間了,直說吧!”
桑無奈的聳了聳肩:
“朱允炆沒死,而且……他對大明朝來說還有一段緣法。”
“換句話說,他雖沒有龍運加身,但自身運勢卻註定他還有一段機緣。”
“陛下如果現在抓著朱允炆不妨的話……”
“恐怕會有些麻煩。”
“但若是暫時放任不管,最起碼在四代之內,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朱棣喃喃道:
“四代嗎?”
“先生的意思我懂了,事有輕重緩急,就先解決眼下之事吧。”
桑點了點頭:
“陛下,當務之急,是那群讀書人。”
“若是口誅筆伐,對您的名聲不利。”
朱棣不禁道:
“既如此,先生可有妙計?”
此時,二皇子朱高煦走了過來,大大咧咧地說道:
“這有什麼的,金銀財寶可以引誘的,自然可以為我們所用。”
“但那些硬骨頭,自然就要殺了!”
大皇子朱高熾卻眉頭一皺,略肥胖的身體一顫一顫的:
“不妥當。”
“父皇,若是這樣做,恐怕有戕害才子之嫌。”
朱棣看向桑。
桑開口道:“大皇子仁心,只是……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
“二皇子的方法,正好適合如今的亂象。”
“既然……不能為陛下所用,那就……必須斬草除根!”
頃刻間迸發的殺氣,就連習慣戰爭的二皇子朱高煦也不由眉心一凜。
朱棣點了點頭。
很快,諸多文官被帶了上來。
桑站在朱棣身後,袖袍之內藏著一個錦囊,閉目養神一般的沒有開口。
當朱棣丟擲了自己的條件之後,絕大部分的文官果然是破口大罵起來。
尤其是這些文官之首——方孝孺。
大皇子見狀,似乎想要上前說情,卻被桑暗中拉出。
回頭看去,卻見桑警告一般的搖了搖頭。
此時,朱棣已經是勃然大怒了。
眼見火候差不多,桑立刻上前:
“陛下,此等腐儒,既不能包圍邊塞,讓我大明安定。”
“而且,當初那削藩之策,更是導致大明朝諸多皇子血親自相殘殺。”
“若是太祖皇帝還在,是絕對不容許看到這等情況的。”
“要我說,方孝孺此流,當真是罪加一等,理應……誅滅九族,以儆效尤!”
話音落,還在騷亂的文官頃刻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位黑衣的年輕僧人。
一時間,有不少文官的眼中已經有了畏懼之色。
方孝孺卻哈哈大笑起來:
“這位,就是亂臣賊子身邊,大名鼎鼎的黑衣宰相姚廣孝是吧!”
“黑衣妖僧!你的佛經和慈悲,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桑臉色不變,微微一笑。
這一刻,其笑容溫和,當真如拈花的菩薩一般。
這讓在場眾人都為之一愣。
可下一刻,其吐露之言卻讓眾人膽寒:
“我修佛,修道,修儒。”
“如今正是亂世,慈悲可救不了百姓,可堵不住你們這些腐儒的嘴巴。”
“方孝孺,陛下仁慈,但也只能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若現在帶領文官歸順於陛下,一切還有的談,否則……九族盡滅,你到了黃泉,可否有臉面去見因你而死的族人!”
方孝孺哈哈大笑:“不用說了,別說九族,就是誅了我十族又如何!”
朱棣怒極反笑:“好,既如此,我就誅你十族!”
一眾文官臉色大變。
桑卻在此時幽幽說道:
“真是可笑。”
“為了成全自己所為的一世清譽,竟然連累自己的妻兒老小屍骨無存?”
“這樣的身子骨,當真是讓人提不起半點尊重。”
“至於史書上,到底會留下你們傲骨長存,而是你們愚蠢不堪,九泉之下,你們倒是可以試試看。”
方孝孺被拖下去的頃刻,氣的渾身發抖。
“妖僧!”
“你敢篡改史書!你真是妖僧!”
“妖僧啊!”
一時間,血光迸濺,姚廣孝及其家人,紛紛死於刀兵之下。
而這沖天戾氣,則是在不經意間流入到桑袖口之中的錦囊之內。
剩下的文官,有的甘願赴死,有的苟且偷生。
雖然選擇不同,但結局已經註定。
佛寺內,尋了住處的桑,坐在禪房之中,將那藏於袖口的錦囊放在了桌上。
“藉著刀兵殺伐之氣,加上如今陛下榮登九五之尊的運勢,總算是將你這小家夥的一點靈識給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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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露出一絲寵溺的笑容。
此時,錦囊之中,一縷魂光隱隱浮現。
“先生。”碎碎平安脆生生的喊道。
桑笑道:
“你因為我的原因,而被夜叉所害。”
“這是我的錯處,也是我和你的因果。”
“如今,我雖助你恢復魂魄,但你仍需輪迴,有朝一日才能重新找回自我。”
碎碎平安當即說道:
“是,一切全憑先生做主。”
桑點了點頭:
“只不過,當即陛下註定一生刀兵,以刀兵之氣穩住了你的魂魄,雖然能夠幫助你在輪迴當中,更快的找回自身……”
“但是,你也會因此,而沾染這皇城因果。”
“我會在這皇城守著,一直等到你的轉世。”
“屆時,在完納我們之間的因果。”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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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平安恭恭敬敬的朝著桑鞠了一躬,隨後化作一陣青煙消散。
直到碎碎平安離去之後,桑才又從自己身上取出了之前占卜所用的銅錢。
他將銅錢小心翼翼的放在桌面上之後,眉宇之間的表情卻帶著一絲凝重之色。
“真是怪事。”
“這朱允炆按理來說,沒有做皇帝的命數,一旦得了不該得的位置,必然早夭。”
“明明這是之前推測下來,板上釘釘的事情。”
“怎麼這一次占卜下來,反而出了問題。”
“為何這朱允炆……會成為明朝衰弱轉折點的關鍵之人?”
“當真……怪異……”
……
與此同時,現實世界之內。
不管是汪直身邊,那兩名索命門的掌刑千戶。
還是趙悅呈、趙小呈兄弟倆。
甚至是蘇凱倫。
沒有一個人,想著進入教室當中,解救那些學生和家長。
蘇凱倫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看著兩人:
“我還以為,和空桑在一起時間長了之後,你們也會有一副菩薩心腸!”
趙悅呈沒說話,只是死死盯著掌刑千戶的骨瓷。
趙小呈撇了撇嘴:
“且不說那些人一身業債,要救他們,只會拖累我們自己。”
“就目前情況來說,最重要的還是……空桑!”
趙悅呈則開口道:
“骨瓷不能保管在你們兩人手裡。”
“雖然你們口口聲聲說,這是空桑和汪直之間的事情,但是誰知道呢?”
兩名掌刑千戶,似乎並不意外趙悅呈的說辭。
他們對視一眼之後,其中一人上前道:
“關於這一點,為了表現我們的誠意,我們可以先一起去第四長生宮的入口之處等候。”
“對了,周志剛……也在那裡。”
趙悅呈皺了皺眉,旋即問道:
“這裡的亂局,你們不管了?”
掌刑千戶搖了搖頭:
“那些人,不過是為了讓骨瓷順利開啟的血祭而已。”
“同時,他們的魂魄也會被骨瓷吸收,作為供品。”
“無需管他們,等到他們受到惡念血霧影響,而自相殘殺至無人存活以後,這裡的一切會消弭的無形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