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保持著年輕人堪堪成年時的相貌, 黑髮，正邊看邊在書籍的空白處刷刷寫下批註。這傢伙的著裝風格顯然不太像是尋常地球人，不過他自己此時此刻也穿著維山帝魔法師的法袍和魔浮斗篷，看上去不遑多讓。
斯特蘭奇坐在了木桌對面的位置上，輕輕乾咳了一聲。
面前的年輕人有一雙很好看的綠色眼睛。
好吧, 社交向來都是一件困難的事, 再加之收銀員的那句“三個月來的第一個地球人”, 對方和他的共同點說不定只有長得像人的外貌。
“您好。”
斯特蘭奇謹慎又守禮地問候道：“我的名字是史蒂芬·斯特蘭奇，想要請教您一些神秘學領域的問題。”
對方的綠眼睛饒有興趣地從頭到腳將他自己打量了個遍，目光在斯特蘭奇胸前的阿戈摩托之眼上停留了幾秒：“噢, 很高興認識你——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是個米德加德人？”
米德加德, 中庭。被劃定為九界的外族習慣於稱呼地球是“中庭”, 高天原的諸神則稱之為豐葦原中國，不過這也不過就是一句話之中的信息量, 說不定對方只不過是出言誤導。不過在面對陌生法師的時候最好不要太過託大，他點了點頭：“我該怎麼稱呼您？”
“反正你們中庭魔法師死得很快, 隨便怎麼稱呼也無所謂。”
陌生法師揚了揚下巴, 態度紆尊降貴地說道：“不過我允許你稱呼我為洛普特（loptr），未來的幾十年裡你都可以用這個稱謂。”
對方的嫌棄溢於言表, 甚至不屑於稍加掩飾。斯特蘭奇在心裡hetui了一下，認真反思了自己當年在醫院裡對待同事們的態度，說真的，這麼說話特別欠揍。不過現在形式比人強, 主要是他自己有求於人，因而哪怕對方的每個字都很巧妙地在他的神經上來回碾壓，斯特蘭奇還是強壓下脾氣，認真說道：“我想請教您一些問題，洛普特……先生。”
“叫我一聲前輩你也不虧，畢竟我已經年滿一千歲了。”
勉強算得上是褪去了少年稚氣的面孔得意洋洋地衝著斯特蘭奇眯了眯眼睛：“而且我在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就會唸咒，當法師的年齡比你久得多。”
斯特蘭奇的腦海當中迅速掠過關於九界的知識，可惜的是除了米德加德之外的每一個種族生命時長都比地球人長太久，排行倒數第二的是尼達維的矮人們，但面前這傢伙的身高顯然和矮人的體型描述並不一致。
“洛普特”先生搖了搖桌上的鈴鐺，很快收銀員兼唯一的店員就端過來了一份斯特蘭奇叫不出名字的點心。對方吃相優雅但進食速度很快，斯特蘭奇原本打算等個吃東西的間隙見縫插針地提問，沒想到對方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一口接一口完全沒打算停下來。
直到一小碟甜點見了底，斯特蘭奇才意識到這個性格惡劣的混蛋就是在吊他的胃口。在心裡忍了又忍，斯特蘭奇終於還是開口直接問道：“你知道關於混沌魔法的知識嗎？”
“當然知道，不過我用不上這個——雖然懶得向你介紹更多，但你們米德加德人往往稱我為神，你們人類或許會依賴別的源流魔力，甚至衍生出名為‘大源學’之類的學說，但這都是些借力打力的低微手段，而諸神的魔力源泉來自於我們自身。”
自稱是神的傢伙如果有尾巴的話，估計已經要翹到天上去了。斯特蘭奇瞥了一眼坐在遠處長著蜥蜴尾巴的不知名法師，心裡後悔為什麼一開始選了這麼個傢伙來作為聊天物件，態度卻是恭謹得簡直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心裡的不耐煩：“我想知道關於混沌魔法的一切，還有迄今為止使用著這種魔法的人。我學習的派系和這種魔法相去甚遠，從我們那邊的資料去查起實在是太艱難了。”
“那你可就問對人了，畢竟我幾百年前就已經成為了九界第一的法師。”
一千歲的年輕人自信滿滿地眨了眨眼睛，表情堪稱誠懇：“不過既然你有資格來到這家店裡，那大概就應該清楚神秘學領域的任何知識都是有代價的，你有什麼東西可以支付給我來換取這些知識嗎？”
這下就把斯特蘭奇問住了，不過至尊法師總不能在一個外星法師那裡露怯：“……美金？或者黃金？你們的通用貨幣是什麼？”
他記得古一的倉庫裡應該還有一些矮人的鑄幣，雖然動用別人的私藏不太好，但現在這些東西連同至尊法師的責任一起都已經歸他所有。
“我比你想象的要有錢，中庭魔法師，如果算上自己的私藏，我大概比你們整個星球最有錢的傢伙存貨都要多。”
然而對方並不買賬：“如果你肯把你脖子上的那個東西送給我，我就知無不言地告知你一些關於混沌魔法的事，它看上去應該是個不錯的裝飾，畢竟和我眼睛的顏色很搭配。”
……阿戈摩托之眼？
不管是不是在開玩笑，這句話都太過分了。斯特蘭奇咣噹一聲掙開椅子站了起來，動靜大得引來了店內客人們的圍觀。洛普特先生一副對此早有預料的樣子，伸出一根食指豎在自己嘴唇之前，擺出噤聲的姿勢：“噓，反應這麼大幹什麼，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提案，如果你不願意接受的話當然也可以拒絕，還是說你想要在這間全宇宙的法師們都遵循絕對中立原則的場所鬧事？”
被輕描淡寫地反將一軍，又顯得他這個新人很不明事理，斯特蘭奇把翻倒的椅子重新扶了起來，皺著眉頭坐下：“唯有這個絕對不行，希望你能提出一些更合理的要求。”
“那就確實沒什麼你能夠交換給我的了，我最想要的那件魔術禮裝你肯定拿不到，就算碰得到也拿不起來。”
自稱是九界第一法師的傢伙佯裝遺憾地說道：“而剩下的那些東西都入不了我的眼，尼達維最好的工匠會鍛造出趁手的禮裝，能流落在你們米德加德的那些大都不夠看。”
好吧，他已經知道面前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對於地球百般嫌棄了，而他想要知道的情報還一字都沒有透露，斯特蘭奇開始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被消耗了大半：“所以你到底想要些什麼？如果是需要我幫你去製作一些魔藥的話說不定可行。”
“我可是被華納海姆最為智慧的女巫所養大的孩子，怎麼會讓你這種三流法師來幫忙配置魔藥——我突然想起另一件有趣的事，如果你能夠幫我完成這個的話，說不定我就會告知你混沌魔法的一部分真相。”
綠眼睛的法師抬了抬眉毛，食指在面前的書頁上劃了一個圈：“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而那正好可以幫上我的忙。”
法師之間的交易和協定往往倚靠根植於靈魂當中的魔法契約，這比起具有法律效益的合同更加難以違背，因而斯特蘭奇並不擔心對方到時候會背棄諾言，比起這個，他更在意對方是否真的瞭解混沌魔法，以及所提出的要求自己是否能夠完成。
“如果你不急著離開的話，可以先聽我講個故事。”
洛普特先生看上去頗為遊刃有餘地提議道，他再度搖了搖鈴鐺，在空中伸出手指劃過刷拉拉出現的菜譜，熟練地點中了一道菜：“勞駕追加一份這個。”
說完，饒有興趣地看向斯特蘭奇：“點給你的，這算是我所提的要求之一，非常容易的部分，因為這甚至還是你們米德加德風格的飲食。它來源的那個國家有在飯桌上邊吃邊談論事情的習慣，前段時間的《九界風俗》課程裡追加了這個條目。”
“……”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斯特蘭奇面無表情地說道：“抓緊時間，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你需要我做什麼事，這樣也方便我迅速判斷能否完成你的要求。”
好吧，對方抱怨道，畢竟大家都知道你們中庭人壽命轉瞬即逝，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你們每時每刻都顯得忙忙碌碌。
“——畢竟，能聽我講一個故事，是大多數人都夠不到的榮譽。”
故事就在這句讓斯特蘭奇忍不住翻白眼的開頭當中開始了。
一千年前，或者□□百年前，總之那位於一段可能古一都還沒出生的過去，在世界樹的腳下，有一對兄……啊不，姐弟。
命運的三女神詩寇蒂降下預言，他們是難解難分的仇敵，其中一位，必將殺死另一位。他們都對這個預言深信不疑，在過去的數百年之間都在不斷爭鬥著，搏殺著，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成功地提前弄死對方。
“啊，這可真是個糟糕的開頭。”
斯特蘭奇評價道。
“別打岔，你這樣可不是一個好聽眾。”
洛普特先生瞥了一眼面前的新人法師，繼續講述道。
年少的時候姐姐還很喜歡穿女裝，並且性格中尚有那麼一絲良知在裡面，但伴隨著這個不曾消散的預言，姐姐逐漸變得殘忍暴戾，她開始征戰四方，殺死了九界當中不少的住民。
“哇，這聽起來可有點糟糕了，希望她不會來到地球。”
斯特蘭奇咋舌道：“不過地球上的復仇者聯盟也不是好對付的，還有就是，女孩子穿女裝不是很正常嗎？”
“我都說了讓你別打岔！”
綠眼睛惱怒地看了一眼斯特蘭奇，成功地讓很沒排面的至尊法師閉上了嘴。
故事繼續進行下去，他們一家居住在世界樹的樹梢上，在知悉了這個預言之後，全家人都選擇了讓姐姐活下去，一家三口的名字被鐫刻在門牌上，卻總也沒有弟弟的名字，不僅如此，心思歹毒的姐姐還召集他的朋友們一起去圍剿她的兄弟，但這在百年之中同樣從不曾成功過。
星星在宇宙中轉啊轉，時間一年一年地過去，直到有一天，姐姐拿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為銳利的劍，想要刺穿弟弟的胸膛。同樣的一天，她的兄弟終於厭倦了這種爭鬥，逃到了世界的角落，誰也無法探知的陰影裡。他走訪了這個世界上成百上千名法師，可是沒有一個人擁有解除這種預言的方法。
在最後，他遇到了一位喝過智慧之泉泉水的妖精，對方告訴他，只要將這種形同詛咒的未來加諸在具備更強天命的人身上就可以解除預言，他用弟弟的頭髮和血液作為術法的引子，製作了強有力的封裝術式，最終完成了一件用於移交天命的禮裝。
“聽上去就像是小美人魚的姐姐們在催促自己的妹妹趕快殺死陸地上的國王。”
斯特蘭奇評價道，說完他就緊緊閉上了嘴：“我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打岔。”
這一次，洛基並沒有打斷對方。
“我的故事講完了，這就是那件故事當中的禮裝。”
他伸出手，從寬闊的袖管裡摸出來一塊起碼有鴿子蛋那麼大的鑽石：“這裡面封裝著命運的詛咒，我要你去幫我把這個東西放在能夠解咒的人身上，史蒂芬先生，這對於你而言輕而易舉。”
寶石魔術，作為至尊法師，這幾個月的惡補讓斯特蘭奇勉強可以辨認出來這是一種把複雜的術式封裝進寶石之中的手段，但進一步精細的判斷和分析就無從下手，更無論對其進行反向解構。
“你想讓我把這東西釋放在誰的身上？”
斯特蘭奇一臉的如臨大敵，這種陷害他人的舉措讓他很難辦到：“你說對我而言輕而易舉……難道說，你想要讓它作用在我的身上？”
說到天命的強度，這傢伙難道已經看穿了自己就是地球上的至尊法師嗎？
結果對方差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
“奧丁啊，整個宇宙裡都不會有像你這樣自我意識過剩的傢伙了！”
他忍不住驚呼出聲，咬牙道：“我說的當然不是你，你這個妄自尊大的三流法師，有什麼資格跟——”
對方深吸一口氣：“好吧，既然你是個中庭人，而且知道中庭的那個奇怪的，叫作復仇者聯盟的愚蠢組織，我命令你把這個東西作用在阿斯加德的索爾·奧丁森的身上，全九界都知道他是阿斯加德未來的神王，這點程度的擾動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
從神秘學的角度上來講確實行得通，不過具體的情況需要他在進一步做瞭解，總之不能為了多瞭解一些費爾南多的事情就坑了復仇者聯盟的同伴。斯特蘭奇打定了主意，正要再問些什麼，對方就頗覺不耐地揮了揮手：
“我知道你想問的東西是什麼，我可以以靈魂誓約的層面起誓，這東西對他而言絕對不會造成創傷。”
面像年輕的法師如是說道，話音剛落，收銀員兼唯一的店員就將一大份麻婆豆腐端了上來，盤子裡的湯汁濃稠散發出詭異的鮮紅色，洛基伸手指了指這盤豆腐，說道：“這家店的招牌菜，我委託你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完這個，吃完之後，我就可以告知你關於混沌魔法的第一部分知識了，就當做是定金……你可以在聽完了之後再決定是否要幫我後續的那個忙。”
斯特蘭奇：“…………”
雖然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意圖，但這確確實實是屬於地球的飲食特色沒錯。斯特蘭奇甚至還謹慎地檢查了一下，其中沒有包含任何的有毒物質。
這就是麻婆豆腐沒有錯。
白瓷盤，白瓷勺，木製裝潢的店鋪和桌椅，甚至比紐約市他吃過的很多中餐館還要看上去增加貨真價實，但這裡又的的確確是宇宙當中的空間夾縫，時空交接的樞紐地區，面向來源宇宙的法師們所商談的場所。
“其實是因為這家店的創始人中有地球人啦。”
收銀員性格很是自來熟，況且店裡真的沒什麼客人：“而且還有些雖然源自地球但實際上並不是人的生物，總而言之基礎風格比較偏向於地球一些——雖然早期地球的建築風格也有參照當時來到地球的諸神的喜好，傳統文化燉成了一鍋粥。”
“中庭的大部分人都不值一曬，但偶爾也會有那麼一兩個轉瞬即逝的有趣傢伙，不過你們的壽命實在是太過短暫，所以什麼都顯得太快，像是蜉蝣朝生夕死一樣。”
綠眼睛的魔法師闔上面前的那本書，斯特蘭奇看到扉頁上寫著阿斯加德語的標題。
“不過哪怕是螻蟻一樣短暫的生命也是足夠發揮出一些作用的——起碼可以娛樂到我，而這也可以讓你獲得到一些你想要知道的訊息。”
他的神色中帶著些戲謔的光彩，衝著面前的那盤麻婆豆腐揚了揚下巴，說出了整天當中唯一一個還算得上是友善的詞彙：“請。”
斯特蘭奇拿起了勺子，朝著嘴裡送了一口麻婆豆腐。
“……”
紐約，復仇者聯盟基地。
結束了一場為期兩個月的漫長任務之後，這位阿薩神終於趕上了節日慶祝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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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奧丁在地球上遺留下了不少的神造兵裝，它們有的深埋於地下，有的滯留在深海，總而言之都是當時的人類所無法抵達的場所，但伴隨著技術水平的不斷提升，如今這個時代的人類再度擁有了觸及這些神造兵裝的能力。
米德加德不比阿斯加德，除了大氣的魔力濃度水平只能夠得到阿斯加德的零頭以外，中庭人也大多數都不具備和魔力伴生的能力，因此原本對於阿薩神而言不算有多危險的道具如果被普通的地球人誤用，汲取魔力的裝置就會直接開始轉化持有者的生命力作為魔力的替代品而啟動。
因而，在世界各地都陸陸續續有著諸神留下的遺贈造成混亂的事件發生。雖然神盾局對此怨聲載道——“地球又不是你們這些北歐神的垃圾場”——但畢竟索爾是奧丁的兒子，這場和外星人的外交事故成功被化解成了阿薩王室的家務事，妥協的結果就是由索爾一個一個來親自收集起這些奧丁的秘寶，將它們重新封存回阿斯加德的藏寶庫。
“我小時候還和洛基進去過幾次，那裡面藏著全宇宙的寶物。”
索爾摸了摸下巴，伸手拾起一把上面雕刻著花紋的戰斧，這把斧子被其它人觸碰就會讓人變得逐漸衰老皮開肉綻，但在這位未來的神王手中乖順得一聲不吭：“這就是最近發現的最後一件了，之後如果還有的話，你們可以給我……唔，發那個什麼，電子郵件。”
本來洛基才是對這種寶物更感興趣的那個人，可惜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跑到了宇宙當中的哪個地方。索爾站起身，搭乘著直升機朝著紐約的方向飛去。
作者有話要說： 後來得知了這件事的索爾：我就看你還能怎麼編……
索爾：抱歉史蒂芬吾友，我弟弟的話你最好一個字都不要信。
洛基：xd接下來的內容他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