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法師的發言。”
斯特蘭奇聞言並沒有反駁，他的視野看向舷窗之外。
這一次的怪物體型格外龐大，近似於洛基所展示的、出現在阿斯加德的那一隻。《維山帝之書》裡曾經記載過一種名為“眼魔”的怪物，和這些東西的大略特徵相類似，但這些記載太過粗淺, 斯特蘭奇自己也不能夠斷定, 現在他們所面對的是否就是同一種生物。
一邊關注著戰局, 斯特蘭奇的腦海當中在一邊思考著關於費爾南多的另一件事。
奧丁是殺死了尤彌爾的北歐神，也就是說，他對於混沌之海所漲落而出的生命到底代表著什麼含義一清二楚。
阿斯加德在地球時間的聖誕節之前關閉了彩虹橋, 直到最近奧丁才派遣自己的兩個兒子來到地球，索爾和復仇者聯盟早有交集暫且不提, 洛基·奧丁森特意和自己有所接觸, 又談及“阿斯加德的岡格尼爾願意在必要的時刻啟動”，這本身顯而易見地貫徹了這些阿薩神的某種意志。
儘管索爾可能根本不知情——畢竟他對魔法一無所知, 也儘管洛基可能絕不會承認，但他確實已經帶來了足夠的、屬於阿斯加德甚至說屬於奧丁的意志。
比起天使和惡魔們的圍剿, 阿斯加德的態度是“觀望”。
觀望一切的進展, 觀望“費爾南多”這個個體是否真的會對整個世界產生災害，觀望混沌之海的魔力是否能在對方的體內維持到一個穩定的層級, 觀望……
——是否真的有那個動手到最後一步的必要。
斯特蘭奇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在這一點上，天使和惡魔們只不過是最先開始動作的勢力方，倘若不是他們的話, 也一定會有別的力量，在別的某個時刻，以某種方式，做出意義完全相同的事情來。
他無法責難這些神的做法，以維護整個宇宙和平運轉的意義上，他或許也會在千百年後做出類似的決策，只不過唯獨這一次，巡迴往復的時間當中能夠找到那個唯一轉圜的手段。仍舊讓他覺得足夠慶幸和喜悅。
視野當中，費爾南多被深紅色的魔力包裹在其中，彷彿一線跳動的火柱。
魔力在四肢百骸當中沸騰，不斷破壞著自身的迴路，而嶄新的部分又在不斷誕生。
他曾經想過否定這種作戰方式，但卻被費爾南多輕描淡寫地否定了。
“這畢竟也是混沌魔法的使用手段之一，摧毀和再造，如果一定要拘泥於人類魔力迴路體系的輸出量的話，總有一天我還是得嘗試這個。”
費爾南多頭也不抬，好像在討論與自己毫不相關的瑣事。
“就當是測試一下新方法能做到的器量好了，我也想知道現在的我自己能抵達到什麼程度。”
“但那樣的話，你自己的感官上……”
“會很疼，所以你之前切割靈魂的時候就應該和我商量的。”
魔法師毫不猶豫地回敬了這句話，就像是早就已經準備了太久。
於是在天海之間，火焰熊熊燃燒。
“速戰速決，費爾南多，五分鐘之內你搞不定我就會接管作戰。”
斯特蘭奇開啟通訊器：“你那個狀態支援不了太久……我的意思是，別去勉強自己支援太久。”
他最後補充的那句實在是語氣太彆扭，以至於回應的簡訊裡，最先傳來的是壓抑的笑聲。
“你看著吧。”
怪物的視野掃蕩過海面，一片海水瞬間凍結成冰，費爾南多就踏著這片破碎的浮冰迅速拉近了距離，幾乎轉瞬之間，紅色的火線就直逼怪物的面門。
“迎著視線？他會被凍住的！”
監控室裡的研究員中，有人忍不住驚呼：“不是之前一直都說這種怪物的視線會帶來各種各樣不同種類的攻擊嗎？”
“不，但是，你們看……”
影像截流放大，空氣之中因為冷凍而誕生的細小冰晶，在接觸到費爾南多周遭一米左右的球形範圍之後就徹底消失匿跡。
“連空氣都能液態化的溫度，竟然……”
它們消失了。
不是被化解，也並非是什麼轉移的手段，而是直接從物質世界裡消失匿跡。
“魔法師連這種事情都能做到嗎？！”
中控室裡頓時一陣議論紛紛，在弗瑞一聲響亮的乾咳之後，又重新壓抑了下來。
費爾南多翻身繞開衝著自己拍來的腕足，腳下生成幾點深紅色的魔力團塊無聲蹬踏，幾步就繞開到怪物的正上方，就在怪物的視野還沒來得及調整的時刻，紅色的火苗一個漂亮的空翻將手中的三稜.刺直直朝下，壓縮到極致的魔力突然猛地爆發開來，像是從天空墜向深海的巨大光錐。
斯塔克的魔力檢測器在一聲細微的暴響之後徹底罷工，散發出一陣微弱的焦糊味兒。強風盪滌整片海域，連魚群和飛鳥都在迅速逃離。
“那麼，以我自己的名義——”
最後的詠唱，在監聽頻段中聽起來就像是一聲微微的嘆息。
轟隆一聲，整個怪物的中央部位被破開一個巨大的缺口，魔力核心徹底被擊潰，而剩下的四肢，也因為肆意蔓延的紅色魔力之火而不斷消散。
費爾南多將三稜.刺收回手杖，在空中一偏頭，視線正對著監控器的大屏幕，表情寫滿了邀功的樣子，簡直將“快誇我厲害”貼在了臉上。
“唔，幹得漂亮！”
斯塔克毫不吝嗇於自己的讚賞：“除了弄壞了我的一打檢測器這點需要提出批評，別的都毫無問題……”
“……”
“費爾南多！”
斯特蘭奇突然喊道：“小心——”
神經外科醫生的動作和他的聲音一樣快。
下一秒他就從傳送門當中踏步而出，拽著費爾南多墜入了緊接著的第二扇傳送門裡。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個新的裂縫在他們的上空瞬間生成，灼熱的激光束侵襲而來，甚至將原地的空氣都灼燒至沸騰。
“斯塔克？計劃裡有這一環嗎？”
史蒂夫·羅傑斯大聲喊道，迅速地拿起了自己的圓盾。
“我是那種會喜歡給別人帶來‘意外驚喜’的人嗎？！”
小鬍子商人迅速反唇相譏，金紅色的鋼鐵戰衣轉瞬之間攀附全身。
“發現新的空間波動反應，正在計算引起的曲率震盪……”
空母中的研究人員頓時開始新一輪的探討，斯特蘭奇一隻手將費爾南多擋在身後，另一只手抬起手臂抬向天空，金色的魔法陣在手掌心迅速延展開來，變幻出巨大的圓盾，抵擋住了第二波的熱射線攻擊。
一切發生得太快，甚至大多數人都還沒能反應過來。
“你沒事吧？”
斯特蘭奇略微一偏頭。
“沒事……果然傳送門這種東西還是要在維山帝的魔法師手裡才能用的這麼順暢。”
費爾南多一陣感慨：“和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判若兩人啊。”
“你現在還有精力聊這個？”
斯特蘭奇神色凝重地看向天空，原本一片澄淨的天幕已然裂開了無數道裂痕，視野所及的一大片範圍內，無數的裂縫之後，探出意味不明的眼睛：“接下來可不是一擊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斯塔克？”
這一次就連克林特都無法坐視，他拉開弓箭，遙遙瞄準其中的一處：“咱們今天原本的目標確實是擊退一隻沒錯？”
“該死的，你別催我！”
託尼·斯塔克一邊抱怨一邊重新開啟了個人電腦，無陣列的資料像是水流一般在面前的虛擬螢幕上閃過，他一開始計算出的結果絕不會是如此……
“混沌理論！”
與此同時，因為無需準備戰鬥而提前開始了新一輪演算的班納博士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如果不是他已經習慣性地強行抑制住自己的心率的話，說不定已經因為現在的場面過於震撼而直接變身了。
“該死的，我早該想到這個……”
他的表情一片後悔，而斯塔克在一片三維成像的螢幕上重新敲下回車鍵之後，同樣也難看得嚇人。
“發生了什麼情況？”
娜塔莎飛快地瞄了一眼舷窗之外的戰況，斯特蘭奇和費爾南多兩個人還算招架得順暢，短時間之內不至於會發生什麼難以挽回的危險。
“混沌理論的資料結果嚴重依賴初值的設定，就像是三體問題的有限解取決於最初的設定值一樣……”
短短的幾秒鐘，託尼·斯塔克就感到有冷汗從自己的額頭上沁了下來，如擂的心跳幾乎響徹耳畔，戰衣內部一陣短促的蜂鳴，傳來了人工智慧“是否需要聯絡醫生”的訊問。
“不用……”
託尼·斯塔克搖了搖頭，堅持說完：“這種預測系統是精確而脆弱的，和天氣預報的原理一樣，我們沒辦法因為精確地檢測到大氣當中的空氣運動，水分子的流向而直接預測一個月以後的準確天氣，實際上，如果要精確到某個地區的話，往往連一週的準確天氣預報都很難做到……這是一樣的。”
“所以呢？”
美國隊長仍有些不理解。
“是擾動，羅傑斯隊長，是擾動。”
班納博士沉著聲說出最後的判斷：“雖然尚不明確具體的原因，但是就在剛剛，費爾南多的一擊……對整個空間，都造成了極大的擾動，導致整個穩定的演算系統重新崩潰，迅速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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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已經不需要再去解釋到底是哪種狀態了。
“所以……”
克林特顫抖著嗓音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這是為什麼？斯特蘭奇的攻擊也會造成同樣的效果嗎？”
懸窗之外，金色的鎖鏈構築起了天與海之間密密麻麻的連線。
維山帝的力量盪滌在海上，艾克恩之形密密麻麻地漂浮在半空。斯特蘭奇的劍比大多數人的視野更快，帶著果斷決絕的狠厲，和手術臺上那個冷靜自持的醫生截然不同。
斯塔克他們的討論並沒有中斷通訊頻段，因此費爾南多難得有些茫然地懸停在半空：“那麼我現在還能夠動用魔力嗎？我——”
“用！”
託尼·斯塔克惡狠狠地說道：“結果反正沒辦法更壞了，兩個宇宙在地球附近區域的最大接觸面積就只有這一片海域，往一個小水池裡扔多少塊石子都只能濺起這麼多水花了，不如乾脆利落地把他們都殺光。”
話音剛落，金紅色的鋼鐵戰衣就身先士卒地躥了出去，只給舷窗之內的眾人留下了一道泛著亮光的痕跡。託尼·斯塔克將自己的戰衣加速到了那些怪物的腕足幾乎難以追蹤的速度，噴射器的火焰尾部甚至因為加速過快而產生了一截一截激波發光造成的馬赫盤[1]。
斯特蘭奇的劍光從手掌迸發，細且銳刃，率先將一隻怪物的腕足直劈開兩半。
“史蒂芬，我——”
紅髮的魔法師懸停在半空，深紅色的魔力託舉著他無重力地漂浮，但這一次，費爾南多卻沒辦法像是之前那樣毫無顧忌地釋放自身的魔力。
“我會接住你的。”
腦海當中，傳來清晰而堅定的聲音。
這是來自於史蒂芬·斯特蘭奇的思考發聲。
“就和以前的那些時刻一樣，我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而那些力量足夠接住你。”
斯特蘭奇的聲音就像是大提琴低沉綿延的琴聲。
“我……”
“力量本身絕對沒有什麼對錯之分，關鍵在於使用這份力量的這個人，而毫無疑問，你是正確的。”
他說：“如果有一天這份力量用在了錯處的話，那我就負責讓它再度回到原本應有的方向。”
“如果仍舊不那麼相信自己的話，你可以選擇先相信我——畢竟，作為至尊法師，需要承擔的他人的信賴本身就更多一些。”
最後半句話帶著有些玩笑的意味，明明是這樣溫和的聲音，但斯特蘭奇的攻擊凌厲得讓人觸目驚心。
金色的魔力尖錐貫穿海面和天空，在海天相接的一片靜謐之中，掀起無聲的風暴。
“第一次炮擊準備。”
弗瑞站在中控室，空母緩緩地將巨大的、驚人的武器從空母原本空蕩蕩的甲板上升了起來：“費爾南多，史蒂芬，你們兩個記得準備迴避。”
“這船什麼時候還有這個功能？！”
克林特驚詫地怪叫了一聲，換來託尼·斯塔克在通訊頻段裡的奚落：“斯塔克工業前武器研發部的下腳料，原型機還是我的手筆呢。”
巨大的炮口遙遙指向天空，斯特蘭奇堪堪避開第二道灼熱的射線，消失在一扇傳送門當中。
緊接著，聲光效果赫人的炮擊撕裂了天幕。
作者有話要說： 通用附註：
[1]馬赫盤：往往能在超音速戰鬥機的發動機外噴口看到分段的小亮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