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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Acolyte 追隨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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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點,再快一點……

斯萊特林男孩三兩步跳下樓梯,像一陣旋風席捲過走廊,把管理員的怒罵甩在身後,又躥下石階,向甬道盡頭的石門奔去。

每到這種時候,德拉科就覺得未婚夫的本領無比珍貴,又無比惱人。

他知道希爾凡承諾過不會不辭而別,即便他已經“不記得”,他也會遵守約定。

但是如果他等得不耐煩,或者突然改了主意,要不了一秒鐘他就可以抽身溜走。

也許馬爾福生性多疑,德拉科一秒都不敢耽擱。

他放棄你了。

說是守護,其實還是放棄。

說到底你還是不夠重要。

來自心底的質疑和腳步聲的迴音在石壁間來回碰撞,讓男孩的心更加驚惶。

好在,當他跌跌撞撞地奔向自己的寢室,又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那人還等在桌邊。

希爾凡背對著他,似乎在書寫,窗外湖水折射的光落在他肩頭,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光暈。

這畫面平常又美好,德拉科沉浸其中,忽然頓悟。

如果希爾真的打算放棄他,那應該清除自己的記憶,而不是他的。

他說過會永遠執迷,不是作假。

少爺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從沒能為他做過什麼,反而一直佔盡便宜。

沒人能把風鎖在房間裡,斯內普不能,馬爾福也不能。

而他又有什麼資格那麼做?

他希望希爾凡留下,希爾凡希望他忘記,本質上都罔顧了對方的意願,誰也指責不了誰。

他們曾許願彼此坦誠,卻又默契地都沒做到。

“你回來了。”背對著門口的人聽見動靜,便轉過身,滿眼笑意。

他習慣性向他展開雙臂,卻想起小少爺現在的認知中,他們也許已經沒那麼親近,於是慢慢放下手,準備編造一個自己出現在這裡的理由:“下午好,德拉科……”

他的小少爺卻沒有理會他的說辭,德拉科繃著臉走到他面前,強橫地把頭埋進他懷裡:“抱我。”

希爾只好擁抱他,欣慰又擔憂——欣慰於他還沒有完全忘記,他可以好好道別;擔憂他太執拗,始終記得。

分別太苦,他希望他始終甜甜的。

他不知道克拉倫斯背地裡已經把他出賣得徹底,他安靜地擁著懷裡的男孩,拿不準說什麼不會令他起疑。

自他打定主意自我放逐,就開始琢磨怎麼把自己從未婚夫的腦袋裡抹去。

他捨不得剝奪那些珍貴的記憶,只好想辦法給它們綁上石頭、沉進海底,多大的風浪都不會將它們掀出來。

就算是有去無回的流放之地,他也一定會想方設法回來,只是不知道會耽擱多久。

他的小少爺痛恨等待,因此便不必等著。

只是他時間並不充裕,魔法無法盡善盡美,只能指望離開後,時間替他完成剩下的工作。

按照他的計劃,要不了多久,德拉科就會忘記曾經認識這麼一個人。

他也不會記得希爾凡·斯內普回到他身邊又再度離去,隔著那麼多時空,他們之間的聯絡也會漸漸消弭。

他也許偶爾困惑,但不至於傷心。

一切都很順利,只要沒人從中作梗。

驅使惡龍的人大抵要受惡龍愚弄,魂片如此,希爾凡也未能幸免。

希爾並不知道克拉倫斯已經為少爺抹去他施加的魔法,他只道男孩生性固執,不肯輕易忘卻。

煉金術師留下的印記確保他不會發現端倪,他果真沒有察覺。

德拉科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趁他沉默時重新打量了自己的房間,發現他趕來前,他的未婚夫已經做了不少事。

少了一些東西,大多是和他有關聯的物品。這人是鐵了心要把自己的痕跡清除乾淨。

男孩氣得幾乎發抖。

如果不是煉金術師站在他這邊,他徹底忘記後,教父他們一定會遵循希爾凡的意願,波特的話他不會信,父親母親和潘西他們也會主動選擇為他好的做法……

沒有人會提醒他曾經有過一個未婚夫,時間長了再提起來,連他自己也只會覺得是惡作劇。

如果他一直光棍還好,希爾凡哪天回來了也許會好心喚起他的記憶,或者重新追求他……

如果他糊里糊塗地選擇了其他人,這傢伙就算最後回到他身邊,也絕對不會再“打擾”他了。

少爺打了個冷戰,心裡一陣後怕。

但是要想達成目的,他決不能露出傷心的表情。

希爾以為他冷,胳膊又收緊幾分:“我沒有找到斯科皮,它不在大棚,也不在你這——它還好嗎?”

他儘量不去想接下來艱難地命運,只專注地欣賞少爺的眼睛,可是男孩的回答卻讓他黯然傷神。

“如果你是說那盆草,”德拉科避開了他的視線,“它枯死了,我只好把它清理掉。”

“……怎麼會這樣?”希爾緩了緩,低聲喃喃,“我還期待它開花呢。”

他的聲音苦澀得讓人心疼,德拉科幾乎狠不下心撒謊:“它開不了花。”

希爾難過得說不出話,過了一會啞著嗓子說了句“抱歉”。

德拉科很心疼,但不心虛。

前些天他才發現,斯科皮確實是一枚開不了花的種子,如果不是不願意太辜負他們,它或許連葉子都不該長。

他收拾行囊時準備將它挖出來帶走,而那顆晶瑩透亮的種子好像知道他打算出遠門,自己從土裡拱了出來——它一離開土壤就抖掉了細細的莖和葉子,好像已經厭倦了偽裝成一棵豌豆苗。

它只是一顆為人實現願望的種子,德拉科早就選定了願望,只是時機不成熟,種子實現願望的力量也不夠。

對於這枚種子的培養他尚無頭緒,不過帶在身上總有一天能遇到契機。

小蠍子此刻正和別的行李一起呆在他結實的衣袋裡。

他把手插進口袋,摸到那枚圓滑的種子,指尖碰到先前收拾的那一包零碎,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克拉倫斯幫他或許別有用心,但在這一點上他們態度一致——

他絕不容許他孤身一人。

受到煉金術師的魔法矇蔽,希爾對男孩的決心一無所知。

他慢慢終止這最後的擁抱,解下脖子上戴了兩年的掛墜,將那枚銀環放進信封收好,叮囑德拉科轉交給教父。

少爺滿口答應,心裡卻已經打定主意私吞——他要跟他一起走,沒有機會再見魔藥教授。

希爾交待完這些就準備離開,德拉科趕緊抓住他的袖子:“你這就要走了嗎,就你一個?”

“我還要去找哈利——相信我,他不會有事,就快要結束了。”

“你也不會有事,對嗎?”少爺覺得自己才不關心波特的死活,但是他很願意知道他們沒有料錯。

他一邊暗暗高興,一邊扮演好“逐漸忘記”的角色:“我明天還能見到你嗎?”

希爾沒有回答,只是俯身親了親他的額頭,完成了魔法的最後一步。

德拉科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房間裡已經只剩他自己。

如果不是早有防範,他此刻已經徹底忘記希爾凡·斯內普這個人。

他確信自己還記得,卻還是抑制不住害怕:“老師……”

紅袍的煉金術師應聲出現在斯萊特林的寢室裡。

“他沒騙你。”克拉倫斯有點憐憫這個經歷坎坷的弟子,“他去格蘭芬多塔找波特了,波特不在那,你還有時間。”

他說著用魔法調整了男孩身上不恰當的服飾,把銀綠色的裝飾變成金紅,最後取出“借來”的隱形衣:“你準備好了嗎?”

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氣,服下沃林頓為他準備的藥丸,然後把那副樣式落伍的圓框鏡架到鼻子上——

“走吧。”

希爾最終在拉文克勞塔樓附近找到了哈利。原本他遍尋不著,邊準備來找盧娜幫忙,結果救世主先生就站在她身邊。

哈利一看見他就主動請求帶他去找魂片,希爾擔心他被仇恨衝昏頭腦,格蘭芬多男孩又自覺主動地保證不會給他添亂。

“我會隱藏好自己。”哈利把自己的書包拉開一條小縫,讓他看見裡面的隱形衣,“我一直帶在身上——我就知道你一定回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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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覺得這孩子真是長大了,欣慰之餘又有點心疼。

他覺得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但保險起見,還是決定帶上哈利——

一來,這麼做可以降低魂片的戒心,二來,讓波特母子待在一起,對他們來說可能比什麼防護咒都安全。

湯姆他們發現哈利不在,一定會循蹤找去,那樣即便他離開後莉莉未能正常醒來,他們母子也不至於孤立無援。

而且,壓力似乎真的使人成長,希爾暗地裡嘗試過對哈利攝神取念,男孩竟然抵抗住了他的入侵。

黑髮斯萊特林滿腹心事,便沒注意到拉文克勞的欲言又止:“再見,盧娜。”

銀髮女孩擰起眉毛:“希爾,等一下——”

“盧娜。”牽著哥哥手的綠眼睛男孩突然打斷她,平日裡友好的目光變得有些凌厲,“再見。”

全知的拉文克勞愣了一下。

隨著男孩的告別,先前一直不對她開放的鍊金術辦公室突然對她敞開許可權。

她看見真正的哈利·波特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他身邊的斯萊特林教授準確地找到她的視角:“辛苦你了,女孩。”

他語氣平和,沒什麼威脅意味,女孩卻還是驚出一身冷汗。

“盧娜?”希爾知道她剛才正“看”向別處,卻不知她為何驚慌,“你剛才說什麼?”

盧娜瞥了一眼眼前這個“哈利”,最終整理好情緒:“沒什麼,我只是想說……一路順風。”

希爾的注意力已經轉向一會的對決,沒能注意到她的矛盾。

他為難地笑了笑,說道:“借你吉言。”

兩個黑髮巫師憑空不見,只留下拉文克勞姑娘不敢聲張。

男孩們最終在一座高高聳立、狀如獸齒的礁島著陸。

寒冷的海風撲面而來,救世主的鏡片上生出一層霧氣,他取下眼鏡擦拭,卻又被風吹痛了眼睛。

“這是哪?”哈利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他們會直接面對莉……魂片。

“我不能什麼都不說就帶你上戰場。”希爾側了側身,替他擋住一些風,然後將遠處的小島指給他看,“那裡曾經是阿茲卡班,也是我將要前往的地方。”

“‘你將要前往’?”黑髮男孩踮起腳向遠處張望,看見那個海浪中的小島,“那我呢?”

阿茲卡班的攝魂怪滅絕之後,英國巫師界新添的囚徒大多關押到別處。不過即便不再履行監獄的職責,島上那座建築也不減陰森。

他還想看得再清楚一點,希爾卻拉著他下坡避開風口。

呼嘯的風與浪聲中,哈利聽見一句“你留在這”。

“什麼!?”綠眼睛立刻跳起來,“你不能——你需要我,我可以幫你牽制她——我會保護好自己不給你添亂——”

“別激動,親愛的。”希爾幾乎是把他拖進洞穴——這裡比外面暖和一些,“相信我,你留在這裡對我非常重要。”

“你別告訴我,你冒險‘偷’我出來,就是讓我給你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哨兵——”

“聽我說!”希爾不得不提高音量,透過大吼壓下弟弟的抗議,“我說了你的作用非常重要,一會它徹底醒來會鬧出很大動靜,屆時只有我——是的,就是鄧布利多也不行——只有我能對付。”

哈利懷疑地說道:“你怎麼能肯定?”

希爾搖了搖頭,沒有正面回答——他當然肯定,畢竟那是他親自餵養出的魔鬼。

“我向你保證我可以,而且我會把媽媽毫髮無傷地救回來。”他用魔法在地上升起火堆,不由分說地拉著兄弟坐下,同時換上了安撫和誘哄的口吻,“只要你老實呆在這,並且嚴格按我說的做——”

“可是你呢?”哈利似乎變聰明了一些,竟然不買他的帳,“你保證你也會毫髮無傷嗎?”

希爾愣了一下,覺得他有一點不一樣。

他把這理解為他傻乎乎的弟弟長大了,越來越不好騙。

格蘭芬多男孩還在眼巴巴地等著他回話,希爾眨了眨眼睛:“只要乖乖聽話,我保證我不會有任何損傷。”

他沒有說謊。

十年百年,如果他堅持下去,最後總能找到辦法回來。

要是回來的時間點把握得當,也許他能夠精準地回到離開的那個時間點,流放中的漫長旅途會變成一個單調的噩夢,夢醒之後這個世界的人生照常繼續……

這一種可能中,他不會缺席任何人的生命,至多損失一些他自己的時間。

而他恰恰擁有漫長到荒蕪的生命,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

他所付出的代價,和其他人戰鬥可能付出的代價相比起來微不足道——當然,這是最理想化的結果。

真正令他痛苦的,始終是分別、未來的不測以及就此失散的風險。

但他還是願意試一試。

緊挨著他的黑髮男孩似乎終於被他的篤定感染,他不再發出質疑,而是妥協地詢問:“那麼,我具體應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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