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著樹幹, 慢慢地從林子裡走出來。
霍都上前幾步, 要攙扶我,被我一把撇開。
“咬的哪裡?”金輪法王站在林子邊緣,低頭看著我, 神情有些擔憂,把我帶到火堆旁, “快看看。”
“咬的腳腕。”我坐在地上,脫了鞋子, 又把褲腿挽上去, 露出腳腕的位置。
腳腕已經腫了,被咬的地方顏色烏黑,顯然是中了毒。
“是毒蛇。”金輪法王擰起眉頭道。
我感覺到半條腿都發麻了, 心中說不出的沮喪, 真是運氣不好,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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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刀借我。”我掐著腳腕, 朝外伸出手。
我準備用刀劃個口子, 把毒血擠出來。
誰知,眼前黑影一閃,就見霍都大步走了過來。蹲在我身邊,抓起我的腿,嘴巴湊過來就開始吸毒血。
我有點呆。
“喂!”我推了推他, “你是想死嗎?”
他吸一口,吐一口。
“你不能吸!”我用力蜷自己的腿,“你口腔有傷口, 你會死的!”
他抓的我的腿很緊,根本不理會我的話。
“你死了變成鬼,可別找我啊!”我推不動他,也就不推了。
金輪法王在一旁說道:“你腿上的毒素擴散的很快,如果不吸出來,你性命堪憂。”
“我輩分最小,總不能叫師父和師兄給你吸出來吧?”等到吐出的血色鮮豔時,霍都就放開我的腿,他拿出水囊喝了一口,然後吐掉。
金輪法王點點頭:“你做得不錯。”
“謝師父誇獎。”霍都一笑,然後從包裹裡扒拉出來之前纏臉和手剩下的布料,蹲過來給我綁腿。
不知道是不是蛇毒沒有褪盡,我只覺得腿上一陣陣發麻。
我低頭看著霍都,他頭臉、脖子都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來眼睛和嘴巴。
他側對著我,身形被火光勾勒出來,結實又緊緻,透出力量感。
我不由得往前湊了湊,鼻尖嗅了嗅。
“你幹什麼?”他躲了躲。
我聞著他身上淡去很多的燻香味兒,心頭浮現一絲疑惑。
“霍都,你真臭。”聞了聞,我老實說道。
難怪他要燻那麼重的香味兒,原來他本身是這麼臭的。
話音才落,他給我包紮的力道一重。
“哼,你就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他冷冷說道。
我沒有跟他頂嘴,因為的確是他救了我。
我摸了摸懷裡,掏出一隻瓷瓶,倒了兩粒藥丸出來,一顆自己吃了,一顆遞給他:“有解毒功效。”
“真的假的?”他瞥我一眼,“該不會有毒吧?毒死了我,你就可以逃跑了。”
我打量他兩眼:“你是不是被馬蜂蟄傻了?我就是毒死你,我也跑不了,沒看你師父還好好的嗎?”
“你吃不吃?”我又問道。
他就從我手心裡拿起來,丟嘴裡吃掉了:“我要是死了,師父會替我報仇的。”
他指尖擦過我掌心的時候,帶起一點麻麻的感受。
我低頭看著掌心,絲絲恐怖從心底升起。
一定是錯覺。
我抱緊膝蓋,埋頭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我們簡單吃過乾糧,又開始上路。
我腳上有傷,走了不遠,就走不動了。
“我不走了。”我抱住一棵樹幹說道。
金輪法王走過來,把我的手從樹幹上掰開:“你拖延時間是沒有用的,你早晚要跟我去蒙古。”
“我腳疼,走不動!”被抓住了手臂,我情急之下兩腿盤在樹幹上,就是不肯挪動地方。
金輪法王擰了擰眉頭:“那你想怎麼樣?”
“我不管。”我說道,“反正我走不動了。”
金輪法王用力拽我:“走不動也得走!”
“我不走!”我兩條腿盤著樹幹,被硌疼了也不肯鬆開。
再往前,就要過河了。
過了那條河,就真的離中原越來越遠了。
如果耶律燕報信及時,我爹我娘他們就快要到了。
我不能過那條河。
“我扛著你走?”金輪法王拽不動我,他沉思了片刻,詢問我道。
我搖頭拒絕:“不!等我腳傷好了,我自己走!”
“不行!”金輪法王斷然拒絕,他出手如電,點了我的穴。然後把我從樹上拽下來,扛在肩上。
被點中穴道的我,渾身不能動彈,只剩下嘴巴還能說話。
“你放我下來!”
金輪法王道:“你再聒噪,我就把你的啞穴也點了。”
我又急又氣,罵他一句:“卑鄙的禿驢!”
雖然他並不禿。
“師父,我來揹著她吧。”就在這時,霍都上前來,“這小丫頭驕橫得很,怎能勞動師父的貴體。”
金輪法王便把我交給了霍都。
我趴在霍都的背上,動也不能動,只剩下一張嘴還能說話:“把我穴道解開。”
“不解。”金輪法王說道。
“我都趴他背上了,什麼也幹不了,你把我穴道解開吧。”我低聲喪氣地說道。
金輪法王看我兩眼,走過來把我穴道解開了。
我頓時能動了,在霍都的背上調整了下姿勢,趁著他們不注意,偷偷按揉封著武功的穴道。
“小丫頭,你別亂動啊,我揹著你已經很吃力了,你這麼亂動是想累死我啊?”身下的霍都不滿地說道。
我撇撇嘴,伏在他身上不動了。
他的脊背很寬闊。
溫暖,厚實,趴上去穩穩的,竟然帶給人幾分安心的感覺。
“霍都,你怎麼這麼臭啊?”我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他背上僵了僵,隨即沒好氣地道:“沒你臭。”
“怪我嘞?”我說道,“不給我洗澡,我臭得都能餵狗了。”
他笑了一聲:“可惜這裡沒有狗。”
說話間,我感覺金輪法王朝這邊看了兩眼。一眼落在霍都身上,一眼落在我身上。
我趴在霍都的背上,一手抓著他肩上的衣裳,一手抓了根樹枝,搖在手裡玩。
“駕!”我把樹枝抽在霍都的屁股上。
霍都腳步一頓:“你下來,自己走!”
“我不。”我說道,“法王叫你背我的。”
霍都磨著牙:“小丫頭,你識相一點,再折騰人,我就把你丟下去。”
“你不敢的。”我嘻嘻笑著,看向金輪法王,“對吧,法王?”
金輪法王看我一眼,點點頭。
“你看,法王都沒說什麼。”我笑著把手一揚,又抽他屁股上。
霍都的背脊僵得像石頭,最後他還是沒說什麼,揹著我繼續往前走。
走了半天的工夫,我們來到了河邊。
河邊有擺渡的,金輪法王付了錢,我們就上了船。
河邊很寬,船伕擺了很久,我們才到了對岸。
“等等。”就在船伕要走時,卻被金輪法王攔住,他從達爾巴的手中拿過金杵,猛地搗在船隻的中間。
只聽“咔嚓”一聲,船中央破了一個大洞。
“你們幹什麼!”船伕驚呆了,氣得大叫起來。
金輪法王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給他:“把船劃回去吧。”
“你,這……”船伕捧著銀子,驚得說不出話來。
金輪法王又說道:“記住沒有?把船劃回去。”
“可是,這船上破了洞,劃到一半就要沉船了。”船伕結結巴巴地道。
金輪法王微微挑起眉頭,對他道:“你會游水吧?”
船伕點點頭。
“等沉船後,你就劃回去。”說完,金輪法王把手一揮,往前走了。
我被霍都背了起來,跟在後頭。
走出一段,我忍不住回頭。
就見船伕撐著杆子,划著那條破了洞的船,往河中央劃去。
船裡進了水,漸漸沒入水中。還不到河中央,就徹底沒入水下。
船伕便扔了杆子,撲通一聲,跳入水中,往對岸劃去。
“別看了。”耳邊傳來金輪法王的聲音,他瞥了我一眼,“我說過,你逃不了的。”
我心下微沉。
又回頭看了一眼,就見茫茫水面,那船伕的腦袋已經化作一個小黑點,看不見了。
過了河,金輪法王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臉上漸漸掛了笑意。偶爾,我還能看到他露出來的兩顆小虎牙。
我心情不好,對他展露出來的小虎牙也沒多大興趣,趴在霍都的背上,不吭聲了。
因為我不能走路,霍都揹著我很吃力,我們走得不快,歇得也早。
仍舊是達爾巴打的獵物,又烤熟了給我們吃。
吃完我就抱著膝蓋,埋頭進去,誰也不搭理。
“小姑娘,跟我對兩招?”金輪法王跟我說話。
我不想搭理他。
“我笑一下,你跟我對十招,怎麼樣?”他又跟我說話。
我一點心情也沒有,頭也不抬,悶聲說道:“我困了。”
他便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我再給你兩天時間。如果你還是這麼固執,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怎麼?要打我?還是要殺我?”我把臉抬起來,揚著下巴衝他說道。
他沉聲說道:“小姑娘,你不會想吃苦頭的。”
“我從小就沒吃過苦頭。”我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但我不怕吃苦頭。”
他定定看了我幾眼,就把目光移開了:“不知天高地厚。”
我撇了撇嘴,把臉埋進膝蓋裡。
模模糊糊,感到兩道視線,落在我的身上。非常的灼熱,像火焰一樣,燙得我身上暖融融的。不知不覺,我渾身都熱了起來,筋骨都泡在溫水裡一般,舒適極了。
“醒醒。”耳邊響起一個古怪的聲音。
伴隨著這個聲音,是輕微的“啪啪”聲。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啪啪”聲是我被打臉的聲音。
“霍都,你打我幹嘛?”我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說道。
霍都似乎瞪了我一眼,而後他用手搓我的臉,把我的臉搓得熱熱的,直到我徹底清醒過來。
“抱著。”他把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塞我懷裡。
我低頭一看,是一根木樁。
“幹什麼?”觸手微涼的木樁,我有點驚訝地看著他。
霍都拉起我,踩著溼漉漉的軟乎乎的草地,往前走去。
“跳進去。”他指著前方在月光下粼粼的水面,對我說道。
我才反應過來。
“你要救我?”我往後看了看,不見金輪法王和達爾巴的身影。
他推了我一下:“快點!別磨蹭!”
“哦。”我抱著木樁,往河裡走。
夜晚的水,寒涼刺骨。
“那你呢?”我一邊往水裡走,一邊扭頭問他。
他沒好氣地道:“我用你管?”
“哦。”我就不管他了,抱著木樁,走進水裡。
木樁入了水,便飄浮起來。我趴在木樁上,兩條腿撲騰著,往深處遊去。
“你是個好人。”我遊出一段,回頭對他道,“謝謝你,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