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歷,明明自己好像經歷了很多的事情,可是卻突然從一個夢裡驚醒。
那一瞬間好像都分不清楚到底什麼是真的而什麼又是假的。
我好像是從什麼地方回來的,又好像是根本就沒有出去過。
之前的那些錯覺都是我做的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可是這個夢真實的不敢相信,讓我覺得這個世界都變得奇怪起來。
最後我還是沒有選擇減輕條件的約定,而是按照原來的要求不把整個沙坑裡的砂子數完就不接受師尊的傳承。
師尊一開始聽到我自己這麼要求的時候還很是吃驚的樣子,不過最後他笑著揉我的腦袋的時候我看得出來,師尊眼睛裡看孩子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
按照更改後的要求,最少其實也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夠將沙坑裡的砂子數到完成條件。
可是如果按照原來的要求,只要耐得下性子的話,需要畫的時間絕對比後者更快。
當然,這也是我的小心思。
數沙子的日子真的很枯燥,枯燥到我曾經不止一次的看著因為汗液而黏在手掌上的砂子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可是不能讓師尊失望啊!師尊好不容易才不把我當孩子看,我怎麼能夠讓這一切又回到以前的樣子呢?
我一定要變得非常非常優秀,這樣就算有一天師尊想要甩開我也做不到。
“賴他一輩子。”
我惡狠狠的點著手裡的沙礫,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逐漸靠近的身影。
“賴誰一輩子啊?”
人聲還沒有落下,一陣芳香撲鼻的味道就扯著十三肚子裡的饞蟲發出一陣咕嚕嚕的怪聲。
我是個大姑娘了!你怎麼能夠這麼不爭氣啊!
氣鼓鼓的看著自己的肚子,拼盡全力的不去看師尊的方向。
可是在堅持了三個呼吸之後我覺得還是吃飯比較重要。
畢竟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這是師尊的話,我要當好孩子就要聽師尊的話!
一把把師尊手裡的燉湯接過來,窣的一聲就咽下去一大口。
“慢點喝,慢點喝。沒人和你搶。”
生怕我嗆住自己,師尊輕緩的幫我拍著背,然後盤坐在地上幫我計算了一下那個被籃子裝起來的沙堆。
那是我數出來的。
“十三啊,不要太辛苦了。師尊的本意是讓你好好磨練一下性子,不是要和你爭個高低。目的到了,砂子數對了還是輸錯了都不重要的。”
我當然知道師尊肯定是會將功法傳給我的,數沙子也只是個鍛鍊。
但是師尊不當真我不能也不當真。
接下來的日子,我數沙子數的更加勤快了。
結果也很喜人,每天都能夠看到沙坑往下降下去厚厚的一層。
直到最後整個沙坑變得光禿禿的時候我一共也才用了二十天的時間。
二十天很長,也很短。
這也許只是師尊眼裡一個小小的考驗,但是對於我來說,是我人生轉折的真正開始。
在那之後,師尊很快就按照約定好的將他的功法傳授給了我。
直到將功法的全貌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識之後我才明白了師尊的良苦用心。
這是一門和正常的江湖功法走完全不一樣路子的奇特功法。
它主張修煉的不是肉身,也不是靈氣,而是自己的意念。
隨著修煉境界的提高,從魂魄中誕生的意念會擁有種種不可思議的力量。
或可以賦予死物以情緒,使其擁有動力,讓一堆鋼鐵像是人一樣運動起來;
或可以抽取活物的情緒,使其變得冷漠,讓人變成像是機關一樣的活死人;
而這些還不是最為可怕的,這門功法最可怕的一點在於它是有捷徑的。
一個人的魂魄是有限的,只能夠透過孕養來使其自發的茁壯。
可是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自己有魂魄?
吃什麼補什麼在這門功法裡成為了一種無比讓人膽寒的邪道。
只要學會了一個小法門,任何人都可以成為修煉者的食糧,成為他魂魄修煉的“靈力”。
這也是為什麼師尊會希望鍛鍊她耐心的緣故。
如果忍不住那種飛速進取的誘惑,放下腳踏實地的孕養式修煉後果不堪設想。
到時候被這門功法毀了的就遠不只是淪為食糧的人,同樣也有將同族視作食糧的修煉者。
一旦走上了那一步也就意味著徹底和人這個種族分割開來了。
但是我認為師尊的擔心是浪費心情,我不會做出那種事情。
後來和師尊在江湖上歷練的時候我也是在身體力行的證明這一點。
我們曾一起在皇都最高的建築頂上用暖爐微暖綠蟻酒。
我們也曾一起在最鄙陋的小巷裡和一群乞丐們規劃者天下最大的幫派。
我曾經夢想過的事情,師尊一件不漏的都記在心裡,然後帶著我去實現了。
而那些我根本就沒有想過的事情,師尊也都沒有落下我。
我們兩個就像是用雙腳丈量世界的旅人和他的影子。
我一直都在他的身後。
過去,現在,最好未來也是一樣。
或許是這種快樂的日子連旁觀的老天爺都覺得太過分而羨慕嫉妒恨,於是派來了一群肆虐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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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第一次碰上那些東西的時候,我不明白他們到底有什麼特殊的。
一樣殺了就會死,一樣是由血肉身軀組成。
只不過身軀更加扭曲,更加血腥。
可是如果不把他們當成是人,而是當成某種未知的生物來看的話其實也就那樣。
可是我的師尊,我已經是武聖巔峰的師尊卻無比嚴肅的對待這些病態的怪物。
哪怕他隨手一劍就可以讓這些怪物倒下去一大片。這都沒有讓他的眉頭鬆開過絲毫。
他漸漸的連日常生活都開始忽略。
連他一直最喜歡的叫花雞都可以連荷葉都忘記撥就放進嘴裡。
我知道有什麼不對勁的事情正在發生,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阻止。
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從迷茫變得思索,最後在變成了某種幾近瘋狂的堅定。
然後,他消失了。
確切點說他不是消失了,而是拋棄了我。
我一直以為我是他的影子,影子怎麼可能被拋棄呢?
然而他留下來的那一封信卻讓我明白了,我並不是影子。
我只是一片自以為是的披風。
同樣是跟在一個人的身後,影子是永恆的連死亡都無法分割的愛侶。
而披風只是一個厭煩了之後隨手就可以放棄的身外之物。
師尊說他厭惡了這樣的生活。厭惡了這樣的我。
他說這樣的生活讓他一眼就可以看到幾千年之後的日子,那足以讓他在睡夢中都作嘔。
於是,作為這種生活裡最為枯燥的那一部分,我成為了他尋求新的樂趣的道路上被隨手甩開的“披風”。
我不知道那之後的幾百年我是怎麼活下來的。
那些被稱為靈蝗的怪物像是海水一樣無窮無盡的想要用對生者和靈氣的渴望去毀滅一切。
我們用了足足四十年的時光才將他們擊退。
在最後一隻靈蝗死在我手裡的時候,我明白,那個自欺欺人的“師尊只是去阻擋靈蝗了,不想讓我擔心”的說法也不攻自破。
我的天賦很不錯,幾乎沒有碰上什麼阻礙就突破了武聖境界,擁有了非常漫長的壽命。
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個資質平平的傢伙。
我之所以能夠走到這個位置,只是因為這些年死去的人太多了。
而我太想要活下去,活到那個男人覺得我這個弟子重新有新鮮感的時候。
活到他回來看我的時候。
用這把我磨了一輩子的匕首刺進他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