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災，來的快去的也快。
不過之後當整片大陸的傷亡擺在言公面前的桌子上，他還是連看一眼的勇氣都要準備很久很久。
一想到無數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成為了一串冰冷的數字，他伸向那一冊書卷的手就會情不自禁的收回。
“如果你不想看的話，那就不看吧。”
林凡抱著手臂靠在一邊的牆上，抬著頭盯著頭頂那個和他第一次來這裡時一模一樣的小窗，若有所思。
他身下動盪的衣襬裡全是濃郁的草藥味，都有些嗆眼睛。
“我是妖神殿的殿主。妖神殿是為了這片大陸的和平安穩而生的。”
言公應該是想說第三句話的，可是他的嘴唇翕動了一下，最後只是傳出了一陣沉默。
可是站在一邊的林凡卻不知道為什麼懂得了他想要說的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他不在了，但是我還在。”
言公抬起了黏在書冊上的視線，看了看靠在牆壁上的林凡。
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擺在桌上的手掌緊握成一團，根根青筋在手背上浮起。
“你真的要接下這個位置嗎？我聽藍澤說起過，你還有一個地方要回去。”
林凡的嘴角露出些許的苦澀。
他微微彎曲的身子在牆壁上一頂，走了幾個碎步站到言公的對面，和他只是相隔著一張窄窄的書桌，卻像是隔著一個世界。
“如果站在這裡的是藍澤，你會這樣為他考慮嗎？或者說，你真的有相信過我承認是藍澤繼承人的心嗎？”
言公頓時語塞了。
確實，他自認為藍澤和林凡之間的關係更多方面就像是一個玩笑。只不過兩人之間並沒有直接說明就是了。
況且林凡之前和藍澤的打賭也讓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讓人難以揣測。
就算林凡最後趕在藍澤出關之前突破了返祖境界卻並沒有按照約定的讓藍澤不準以弟子的態度對他。
這更加讓言公看不透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的關係。
不過在他的猜測中，應該更加接近於朋友。
“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讓藍澤和你之間的師徒關系出現問題，但是這件事情是藍澤主動告訴我的。你明白嗎？”
林凡有氣無力的往後退了一步，從天窗上投射下來的朦朦光柱裡退出去。
“我們現在不是要否認你的意志，也不是什麼爭權奪利的戲碼。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你的歸處不是妖神殿。”
“可是我答應了他的。”
“林凡，你現在已經根本不清楚你自己在想什麼了。”
言公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和林凡眼對著眼緩緩道：
“不要讓藍澤的責任強行攬到你自己的身上。妖神殿還有我在。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直到背後的大門合攏時發出一聲金鐵碰撞的清脆響聲，林凡才如夢初醒的往外走。
“見過林凡大人。”
一個個在妖神殿裡跑進跑出的人看到林凡是都會迅速的慢下腳步，然後恭敬的對著他深深的鞠上一躬。
說起來也是可笑，藍澤之前明明也是守護者，實力也不弱。可是在妖神殿裡看到他的都是繞著走。
“林兄，你怎麼在這？”
不知不覺，人已經來到了妖神殿主殿的任務大廳。
往日裡就很冷清的大廳裡現在因為眾多人員受傷的關係變得更加冷清。
一個小老頭坐在一把擺在掛滿了任務令牌牆壁角落的搖椅上，悠哉遊哉的吸著旱菸。
如果忽視了他臉上是不是抽痛的神采和明顯短了一截的左手，這一幕看起來還挺平和的。
而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一個穿著精幹武者衣裳的少年手裡拿著三五個鐵質的令牌挑選著。
看到林凡的第一時間，他就很是驚喜的高舉著手臂喊了一聲，歡欣雀躍的向著林凡跑過來。
看到師軒的這一副模樣，林凡也是哭笑不得的將腦子裡的一團亂麻暫時放下，問道：
“我記得獅心國的隊伍前日就已經回去了不是？怎麼你還在這？”
“大人有所不知。”
老爺子從搖椅上搖晃了一下，有些艱難的用一隻手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不用叫大人，您老叫我林凡就成。就像之前叫藍澤一樣。”
林凡臉上不似作偽的表情讓老者愣了一下，最後笑著說道：
“師軒殿下之前得到了獅心國主的首肯，以私人的身份加入了我們妖神殿歷練三年。之前你在閉關休整，就沒能知道這件事。”
林凡點點頭，最後拍了拍師軒的肩膀：
“這下好了，都不用你想辦法假死都可以安心的逃開獅心國的責任了。”
假死的事情讓林凡第一次知道的時候，師軒簡直是滿腦袋的汗，生怕林凡覺得他把大老當工具人。
不過現在，他已經可以笑著面對林凡的調侃了。
“其實我現在也不是那麼反感回去當太子的事情了。我父皇也和我商量了一下，決定給我三年時間考慮一下，三年之後選太子的時候回去。”
林凡聽到師軒的話，眼裡閃過一絲迷茫。
“你一開始不是很討厭這份責任嗎？何苦還要回去呢？既然你父皇都給你選了，堅定一開始的想法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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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都是會變得呀。”
師軒不好意思的抓抓後腦勺。
後面師軒大概還是說了一些什麼的吧，只不過林凡已經沒有注意聽了。
等到師軒接了任務離開了妖神殿，林凡又一個人痴傻的在妖神殿了晃盪著。
言公說讓他想，但是到底要想些什麼呢？
藍澤對他有著大恩。
兩人雖然接觸的時間算不上長，但是恩情這種事情也不是只能用時間來衡量的。
現在藍澤達成了他的約定，一人之力解決了所有的行者，甚至在林凡和使徒的戰鬥中都起到了不凡的效果。
為林凡重創使徒建立了關鍵性的一個停頓。
沒有他的這一次停頓，林凡沒辦法摧毀一次純潔使徒的身軀。
也就沒有辦法逼迫代表暗的人格將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於修補身軀，給了清冷女子清醒的時機。
藍澤的選擇在現在看來，簡直就是一個導火索。
沒有他的犧牲，後面的一切都很難發生，甚至沒有可能發生。
處於完整狀態之下的使徒，根本不可能被林凡得到的龍鱗和上面殘留的神的氣息喚醒本來意識。
“看你走了大半天了，這是到處找腦子呢？”
一雙玉臂大大咧咧的搭上了林凡的肩膀，一張絕豔但不媚俗的臉上嵌著兩顆威嚴滿滿的眼珠。
“女王大人，要不你和我一起找？”
聽出了林凡嘴裡的苦澀，夜姬有些詫異的問道：
“我還以為你現在應該很高興呢。怎麼？移情別戀了？”
“什麼移情別戀……”
林凡的話說道一半，無數塵封的記憶從腦海的深處隨著濃郁的愛意湧上心頭。
畫面上的一顰一笑，一打一鬧，都像是昨日一樣清晰。
“你現在都是聖體境界的肉身了。天下之大，那裡去不得？這時候不去找你家的小嬌妻，什麼時候去？”
“趙夜清……”
一個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林凡含出口的名字在從自己的嘴裡傳到耳朵裡的時候，無言的愧疚湧上心頭。
“我答應了藍澤，會代替他守護好妖神殿。我不能違約。”
夜姬看了看林凡，她的眼神無疑是在說一句話。
你是不是傻？你守護好妖神殿和你去找小嬌妻之間有什麼必然的矛盾嗎？
林凡腦子裡也是一道雷光閃爍，亂成一團的思緒也變得清晰，直指一個目標。
“最近的海岸，在哪？”
他瞪大的眼睛裡，全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