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白蓮教的，那怎麼能坐上白蓮教教主之位？”
方雲傑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蘇斷離瞪了方雲傑一眼，冷冷的說道：“那年大旱，整個山東幾乎顆粒無收，官府不想著如何賑災，卻把百姓最後一點口糧都徵收走了。唐賽兒和她的丈夫林三帶著同村百姓到官府，跪在地上求知府開倉賑災。可那狗官不但不開糧倉，反而命令官兵以聚眾謀反的罪名屠殺百姓。當時唐賽兒帶著百姓往外衝，林三留下來斷後，最後被亂箭射死。”
“突出重圍之後，唐賽兒悲痛欲絕，這才起兵造反。因為唐賽兒武功高強，又救了那麼多百姓，所以大家才推舉她當首領。白蓮教在民間頗有聲望，於是唐賽兒謊稱自己是白蓮佛母轉世，以白蓮教的名義起兵造反。後來唐賽兒率軍兩次打敗官兵，並且斬殺朝廷大將，所以白蓮教的人乾脆將錯就錯把她推上了教主的位子。”
聽完後，方雲傑問道：“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看到方雲傑還在懷疑，蘇斷離沒好氣的說道：“我們同門學藝，唐賽兒是我小師妹，他的丈夫林三是我師弟。林三死後，唐賽兒來找我幫忙。是我建議她利用白蓮教的名義起兵謀反，也是我在亂軍中斬殺了青州衛指揮使高鳳，你說我是怎麼知道的？”
聽完後，方雲傑沉默了一會兒，臉上露出愧疚之色，然後說道：“對不起，我還以為你們是趁著大災之年故意煽動百姓造反。”
都是陳年往事，既然方雲傑都道歉了，蘇斷離也不可能和他計較，於是順勢說道：“沒事，你能道歉，說明你還有良心。”
“那當年唐賽兒為什麼不接受招安？她應該知道光憑一群烏合之眾，根本打不贏裝備精良的官兵。”
方雲傑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
此時蘇斷離臉上露出了一絲複雜之色，他嘆了一口氣，說道“起兵謀反可以說是官逼民反、迫不得已，但是不接受招安的確是唐賽兒不對。”
“當時朝廷開出的條件很好，不但赦免了謀反之罪，還減免了山東十年賦稅。起義軍裡其他幾個首領原本已經動心了，只是擔心朝廷出爾反爾，秋後算賬。但唐賽兒一心想為林三報仇，於是一劍殺了使者，斷了招安的路。哎！當時我應該阻止她的。”
聽完唐賽兒的故事後，方雲傑的心情頗為沉重。
坦白說，三十年前那場悲劇，兩邊都有錯。但是歸根結底，還是朝廷這邊的錯更大一些。
唐賽兒只是被仇恨矇蔽了雙眼，鐵了心要和朝廷幹到底，但若非官府橫徵暴斂，不顧百姓死活，這場起義根本就不會發生。
努力把心中煩躁而又沉重的情緒壓下，方雲傑看著蘇斷離，帶著一絲好奇問道“既然你是唐賽兒的師兄，那為什麼會跑到苗疆來？”
蘇斷離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然後淡淡的說道：“我們逃脫之後，唐賽兒不甘心，還想著為丈夫林三報仇。我勸過她很多次，她都不聽，大吵一架後，我就離開了。因為官府一直在通緝我，在中原我無處容身，只能遠赴苗疆躲避官府追捕。後來的事你也能猜到了，我遇到了五仙教的聖女，中了情蠱，成了五仙教的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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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蘇斷離之所以離開，不光是因為唐賽兒的拒絕，還有一方面也是因為唐賽兒一心想要為夫報仇，甘願和魔教為伍。
蘇斷離不是貪生怕死，但造反這種事不是請客吃飯，是要死人的，而且還要死很多人。
白蓮教的那場起義，十幾萬百姓慘死，蘇斷離真的不想再來一次。
更何況經過這場叛亂，朱棣為了安撫民心，不但開倉賑災，還減免了稅賦，甚至還殺了一大批貪官汙吏，百姓的日子又能繼續過下去了。
之前造反那是因為活不下去，可是現在百姓可以活下去了。若是為了一己之私，把無辜的百姓再次拉入戰火之中，這就是唐賽兒的不對了。
方雲傑嘆了一口氣，說道：“哎！想不到像唐賽兒這樣的女中豪傑，也會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幸虧你及時抽身而退，不然後患無窮。”
把心中煩亂的情緒壓下，蘇斷離看了方雲傑一眼，淡淡的說道：“我知道抽身而退，那你呢？”
方雲傑苦笑著說道：“我的情況比較特殊，不是想走就走的。”
蘇斷離看著方雲傑，語重心長的說道：“真的有心要走，誰能攔得住？聽我一句勸，像東廠這種藏汙納垢之地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方雲傑很感激的看了蘇斷離一眼，淡淡的說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先處理好沐王府的事情。”
蘇斷離的語氣很真誠，看樣子他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女婿，希望自己可以脫離東廠過正常人的生活。
若方雲傑真的是東廠裡的人，現在肯定答應。畢竟當朝廷的鷹犬，哪有在苗疆做一方霸主來得暢快。
可是東廠只是方雲傑用來掩飾身份的工具而已，他是為胡效力的。
要是換做別人，方雲傑肯定撒個慌騙過去。
但蘇斷離太精明了，萬一說錯了話露出了破綻，這個秘密恐怕就保不住了，所以方雲傑只能用這種含糊的態度來敷衍。
看到方雲傑不為所動，蘇斷離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他知道繼續再逼下去也沒用。
長嘆一聲之後，蘇斷離一臉凝重的叮囑道：“白蓮教的事情，你千萬不要說出去。此事一旦洩露出去，那我們五仙教就大禍臨頭了。”
方雲傑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他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放心，我沒那麼傻。我中了情蠱，和你女兒性命相連，我才不會自尋死路呢。”
蘇斷離臉上露出了一個父親特有的凌厲和兇狠，然後惡狠狠的說道：“好好對待我女兒，你要敢欺負她，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怎麼敢啊！”
方雲傑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他嘆了一口氣，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攤上這麼一個武功蓋世，又才智無雙的岳父，也不是一個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