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馬話藤是不是因為自己這個原本不應該存在的人出現而改變了計劃，但是對於馬話藤抱怨中表達的觀點，李陽確實是頗為贊同的。
也就是尋呼軟體再做也做不出花兒來這一點。
看著馬話藤滿臉憤憤的樣子，李陽笑呵呵對他道：
“雖然不知道你辭職這事兒是氣話還是認真的，不過尋呼業務已經呈現出下行趨勢，就算是目前最先進的摩托羅拉尋呼，其實能夠做到的功能也極其有限，現在一臺好的尋呼機差不多要兩千多塊錢，算上入網費和選號費什麼的，下來就是三千多。
這個價格，已經快要和一些便宜的手機差不多了。再怎麼說，尋呼的執行模式也沒有手機先進，所以我倒是覺得如果你真有想法想要自己創業，是該考做一下準備了。你目前這份工作，確實談不上什麼前途。”
剛剛進門的時候，馬話藤其實也就是那麼抱怨一句。
身為軟件開發主管，他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今天這樣的問題，已經習慣了。
之所以當著李陽和黃安行的面說，其實就是給自己遲到找個理由。
大致就是類似兩個小朋友約好了出去玩，結果一個晃點了，然後跟另外的小朋友抱怨老師給留了太多作業啊，她媽不讓他跟傻子玩啊......這種感覺。
但是李陽這麼一說，讓馬話藤蹙起了眉頭。
“李陽，當下的尋呼還是目前國內最熱門的通訊業務，怎麼到了你這就沒前途了呢？”
任何一個成年人，其實不管對自己的工作有什麼意見，都不太喜歡聽到別人點評自己的專業和工作。
見馬話藤有點生氣，一旁的黃安行和黃安怡對視了一眼後，立刻出來打圓場，道；
“哎呀，馬哥。這都快十一點了，趕緊進院，咱們喝點水歇會兒，我去附近找個飯店訂些酒菜，咱們邊吃邊聊。”
雖然被黃安行強拉到院子中入座，但是馬話藤還在糾結著李陽剛才的那番話。
強忍著性子，在黃安行的聯絡下和黃安怡互相認識打了招呼，馬話藤馬上便湊到了李陽身邊：
“小陽，你剛才那麼說有什麼根據？”
李陽是個情商不低的人，剛才馬話藤不高興他看出來了，黃安行的圓場他也知道是什麼意思。本來不想就這個話題多聊，可現在面對馬話藤的追問，沒辦法他只能略微斟酌一番，笑道；
“倒也沒什麼根據，只是我的一些想法。也不知道對不對，畢竟我不在這個領域裡。”
“嘖！”
見李陽顧左右而言他，馬話藤嘖聲道：“你就說說唄，權當是閒聊。不然今天咱們過來幹什麼？開會啊？”
注意到李陽的猶豫，一旁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黃安怡淡然一笑，開了口：“李陽，既然都聊到這裡了，你不妨就說說。大家都是朋友，你說深說淺，說對說錯，難道小馬哥還能生你的氣不成？”
哈。
黃安怡柔聲說完，李陽便在心中打了個哈哈。
這姑娘，簡直是太會說話了。
隨手給馬話藤扣了個大帽子，道德綁架了一波，挖了個小坑。
衝著黃安怡一樂，李陽拍了拍大腿，爽朗一笑：
“倒也是這麼回事兒，既然小妹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可就說了，說對說錯的，小馬哥你就擔待點。我之所以說尋呼沒前途，主要是感覺尋呼機這個硬體已經沒有什麼升級的餘地了，市面上哪怕是最高端的尋呼機，機能也已經升級到頭了。這一點，小馬哥你承認不承認？”
馬話藤以前還真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經過李陽這麼一說，配合他剛才的話仔細那麼一想，倒也默默的點了點頭。
就像李陽剛才說的，現在最高端的摩托羅拉旗艦尋呼機“顧問”，其實能夠實現的功能也單調的可怕——就那麼點的一個螢幕，就算是玩出花兒來，其實也就那麼多的活兒。
像馬話藤這個尋呼公司的軟件開發主管，幹的都是什麼工作？
無非就是搞出各種各樣實現文字訂閱功能的軟體，誘導尋呼使用者更多的花更多的花費，去訂閱諸如“天氣預報”“笑話段子”“美文選摘”或者是什麼“股票資訊”之類的文字內容服務。
使用者在尋呼機上玩個吃豆人都做不到。
機能限制，莫得辦法。
見馬話藤不吱聲，李陽攤了攤手：
“電子設備這個東西，從來都是硬體去承載軟體。尋呼機的硬體已經沒有多少升級的餘地了，反而手機因為內部尺寸和螢幕面積更大，在未來會更有優勢。
而且你也知道，現在一些低端手機的價格已經越來越向下兼容了，像什麼飛利浦的一些機型售價已經下探到了五千塊錢以下。
你說，再等一兩年，手機價格和尋呼機價格持平的時候，消費者是會買能接能打直接對話的手機，還是還會選擇單向呼叫費時費力的尋呼？”
李陽給出的並不是一個選擇題。
按照目前的情況發展下去，尋呼勢必會被手機取代。
這一點馬話藤其實心裡也清楚，只不過當下尋呼還是國內最炙手可熱的通訊業務，從內心裡他不太願意承認自己目前所做的業務，已經日薄西山，一點點的正在成為昨日黃花。
看著馬話藤若有所思的樣子，李陽淡淡一笑，沒有繼續說下去。
都是聰明人，自己已經把其中的利害說透。具體該怎麼選擇，那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了。
然而李陽不知道，他的這一番話有多大的價值。
在原本的歷史進程中，馬話藤哪怕在選擇自己創業之後，也並未將全部的經歷都放在QICQ的研發上。
草創之處的騰訊，其實主要業務並不是QICQ，而仍然是馬話藤的老本行，也就是尋呼軟體業務。直到99年，尋呼業務急轉直下，QICQ才真正被走投無路的馬話藤重視起來，並迅速發展壯大。
可以說，因為沉寂在尋呼時代的榮光之中無法自拔，馬話藤至少多走了一年的彎路。
注意到二人之間的這一番互動，一旁一直安靜聆聽，充當了一個完美聽眾的黃安怡深深的看了眼李陽，又看了看沉思中的馬話藤，笑了。
“李陽，既然你說尋呼不行了，那你認為以後什麼樣的通訊方式會成為主流？”
在院子中的四人裡，黃安怡如果不是因為長得過於漂亮，其實是一個很容易就被忽略掉的人。
冷不防聽到她發問，李陽頗有些意外。
不過黃安怡的這種好奇，倒是挺能代表當下國人，特別是國內年輕一代人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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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對未來充滿了好奇！
1997年，對於中國或者說是對於世界來講，都是一個巨大的轉折之年。
當後來的人們站在10，20年回望1997的時候，總是會驚訝於以1997年為.asxs.，世界發生了那麼那麼多的變化。
且這一段歷史，完全不是按照人們預想中的路線一絲不苟地進行的，更多的情況是，一條又一條的岔路總是在最意外的時刻出現，讓人們的治理和承受力面臨極限的挑戰，然後這一條條岔路盡頭的景色，又深深的改變了人類的生活習慣甚至是思維觀念！
這是個科幻小說最受寵愛的時代。
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未來的具體，卻有無時不刻的想要抓住未來的的神秘面紗，試圖用自己的認知去扯下來哪怕一角，窺探一下未來的真面貌。
注視著黃安怡那雙水汪汪，溫柔而又充滿了好奇的眸子，李陽淡淡一笑。
“這個我說不好，不過按照現在的趨勢來說。通訊方式肯定會受到新興通訊設備的影響，這好像是個廢話......但是尋呼這種功能單一，不能實現即時交流的東西，肯定活不了幾年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未來應該是手機和電腦的天下。”
李陽的預測，成功的引起了院子中三個人的興趣。
就連拿了錢包準備出門去訂酒菜的黃安行，都忍不住站住了腳步，重新回到了藤椅上。
“你們看啊，手機發展到現在，已經從最開始的大哥大變成了現在這麼小的體積。從最開始的模擬信號，變成現在可以實現接收簡訊等功能。”
將自己的手機放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李陽笑道：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相信，未來手機的體積會越來越小，功能會越來越多？隨著處理器技術的進步，手機的機能也會越來越強大，實現部分電腦的功能。一樣的道理，電腦以後會不會也越做越小，效能越來越強大？畢竟現在已經有了手提膝上型電腦了對吧？現在電腦所能夠承載的軟體，就已經呈現出百花齊放的趨勢，以後肯定有很多我們現在想都不敢想的東西，比如高度逼真的遊戲，比如能夠取代電視功能的影片軟體，比如小馬哥之前說的那種聊天軟體。只要效能提升，機能提升，像手機和電腦這樣的裝置，可以提供給我們太多的可能性了。”
李陽已經儘量在收著說了。
畢竟，在當下的97年，他把20年手機移動端能夠實現的功能，比如線上支付，數字貨幣，社交朋友圈這樣的事情說出來，肯定是會被當成神經病的。
而現在的人，也絕對無法想象AR，體感，以及4K8K高畫質遊戲是個什麼樣子。
但即便是這樣，透過李陽簡略的描述，黃安怡的目光中還是露出了難以掩蓋的迷離和嚮往。
“真好。”
足足過了好半晌，黃安怡才淡淡一笑，用白皙的小手掩住了咳嗽，看向了李陽道：“真的好希望時間快點過去，看一看你說的那些有沒有實現的那一天，那一天這個世界到底會是個什麼光景。”
“不用期待。”
李陽咧嘴一笑，道：
“每一個時期都有獨屬於那個時期的美好和弊端，這個規則是不會隨著科技的變化而變化的。現在雖然我們沒有那麼先進的東西，但是我們這不是也挺快樂的麼。
你看，我們現在聚在一起，大家面對面的聊天打屁約飯，你一眼就能看到我的頭髮被風吹亂了，我動動鼻子就能聞到你身上那股夾雜著花香的中藥味。
這就是鮮活的生活，真等到科技發展到一定程度，大家都捧著一個抬抬手捧著手機就能實現遠距離影片通話的時代，朋友之間想要聚一聚就一起約著在網際網路上打打遊戲就算聚會了，那反倒是沒了樂趣。”
下意識的看了看一旁若有所思的馬話藤，李陽咧嘴一笑：“或許到了那個時候，某些無良的遊戲執行商，再搞個什麼遊戲內的充值贈送，朋友之間傳遞友情，就不喜歡大家坐下來一起吃飯，或者互相送個什麼小禮物，直接給別人買遊戲裡面好看的角色形象，或者是什麼裝備。一切的東西都可以用無所不在的數字化物品衡量，那豈不是更要命。”
“嘖！李陽你不能對未來這麼悲觀！”
雖然沒有意識到李陽這是針對自己，但是聽到他這麼說，馬話藤緊忙揮了揮手。
“時代如果真的進步，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形勢必然會發生改變。你不喜歡那樣的形式，不代表別人不喜歡嘛！安怡，安行，你們倆說對不對？”
面對他找幫手般的詢問，黃家姐弟的表現截然不同。
黃安怡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而黃安行，則是尷尬的撓了撓脖子，從藤椅上起了身。
“我，我說不好。這都十一點了，我還是去飯店定菜去吧。”
“唉？”
看著黃安行揣著現金走出了院子去，馬話藤嘶了口氣。
他又湊到了李陽的面前。
“李陽啊，你說我現在就去搞電腦軟件，時機行不行？”
“那怎麼不行啊？”
李陽呵呵一笑，心說你到底還是按捺不住了。
“可是現在瀛海威時空做的不錯，全國都在投放推廣廣告，我做的那個即時聊天軟體，跟他們的社群有功能上的衝突啊。我這又沒人家那麼大的資本，做出來的軟體萬一要是賣不出去，那怎麼辦？”
“你放心吧，瀛海威挺不多久了。”
面對馬話藤的擔憂，李陽這一次沒隱瞞斬釘截鐵的給出了答案。
“不出半年，瀛海威必定要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