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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希爾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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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箏有點擔心長笙, 事實上連長笙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怎麼了。

明明曾聽盲說過, 兩百多年前希爾達就已去過沃多,或多或少會與龍骨封印有所關聯,她心裡早該有所準備,但如今得知希爾達還曾來過這片地域, 卻仍是一時有些無法接受。

希爾達在生下冥絡後便因難產撒手人寰,那時的長笙只是個未滿兩歲的孩子, 什麼都不懂,最後的送行,也只是在希爾達下葬那日, 縮在保姆的懷中, 望著那一方墓地,不知所措地哭腫了雙眼。

自那以後, 她對希爾達的印象,便永遠停留在了幾幅畫卷與一塊墓碑之上……

雪域的狂風在此刻忽然變得入骨冰寒, 似是有靈,肆意撕扯起外來者無意間露出的脆弱。

長笙不禁打了個寒顫。經歷沃多一行後, 她的體質其實是在一天天變好的, 但如今卻是涼由心起, 難以壓抑。

她與蔣箏自艾諾塔一路走到瓦格隆, 漸漸從別人身上得知了希爾達過往的足跡, 本該高興,卻無奈希爾達身上有著太多令人猜不透的秘密,這些秘密, 不管是否對黑龍復生有所影響,都勢必與她近來漸漸改變的身體狀況有所關聯。

她越來越摸不清自己是誰,也越來越不知道以後的路該如何去走。

巨人索德沒有錯漏長笙的疑慮,忽的開口道:“你們很驚訝。”

長笙沒有答話。

“兩百年前,有個人類來過這裡。”

長笙不由心中一緊,天知道如今的她多怕聽見別人口中的希爾達曾做過幫助黑龍的事。

“那時,無望海時常有明顯異動,是她為我們帶來了協助冥絡加固龍骨封印的法陣,要我們年年祭祀,兩百多年來,我們一直照做,無望海的異動也確實不再出現。”

“異動?”

巨人們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種異象,想了許久,也只說了一個大概。

那時,冰底時常飄紅,捕獲的魚蝦大多早已死去,夜深時更時有暗紫色的幽光縈繞在冰面之下,似時候準備著破冰而出。

有人說,時不時會聽到嘶啞如從地獄而來的笑聲,幾近癲狂。

整個瓦格隆都籠罩在一片惶恐之中,甚至時不時會有族人陷入瘋狂,失去理智。

盲似有所觸動:“你所說的這種日子,持續了多久?”

“很久很久……”一旁的女巨人道,“黑龍未死,只是睡了,我們清楚,一切的異動都只是因為他的意識在漸漸甦醒,一點點侵蝕著瓦格隆,就連冥絡也無能為力。”

索德道:“所以我們都很感謝那個人類,是她讓瓦格隆恢復了平靜。”

蔣箏聽了,望向長笙,鼓勵地笑道:“你該信任她。”

長笙嘴角微微扯出一絲笑意,點頭不語。

盲不禁問:“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一切都是龍骨封印帶來的,如果沒有這個封印,你們巨人就能像獸人一樣,身上沒有任何枷鎖。”

“想過啊,可黑龍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沒有一絲良知,他復生所致的後果,難道會比現在我們身上的這些枷鎖要輕嗎?”

盲笑了,不再言語。

日落時分,巨人將他們送至海邊,入目是一片結了厚厚一層冰的無邊海面。

“這……”蔣箏從巨人放平在地的掌心跳下,蹲身敲了敲冰面:“我們要怎麼下去?”

索德起身道:“我們沒一個族人死後都會進行海葬,以葬歌為引,冥絡會迎接我們去到海底。”

“我們還活著啊……”蔣箏有些膽顫地站到了長笙身後,道:“不是真要讓我們沉下去吧?先前……先前那兩個傢伙來的時候,你們也把她們沉下去了?”

她說著,還在心中暗想,要真是被沉下去了,那倆魔族的小騙子會不會直接凍死了,落個乾淨?

“她們是趁我們不注意,跳進海里的。”

“然後就一直沒出來?”蔣箏問。

“然後就一直沒出來。”索德肯定道。

“沉進去和跳進去真的有區別嗎?”蔣箏癟了癟嘴,道:“我彷彿有深海恐懼症……突然腿軟,怎麼辦?”

盲上前按住她的肩,道:“既然你們說過,艾格洛琳和莉莉絲是魔族少有的高手,那自然有自己的法子潛入封印,我們沒修過術法,也只能用最原始的法子了。”

“最原始的法子?”

長笙點頭,上前一步,對索德認真道:“請送我們下去吧。”

“真要這樣下去啊?”蔣箏和包子面面相覷,最後包子咬咬牙,也站了上前。

“蔣箏,這一次我們都得靠你。”盲說。

蔣箏一陣頭疼,想想也是。

若是包子說自己不敢下去,那讓他在上面等著就是了,可她身上帶著不死鳥的力量,盲與長笙皆是修武不修法,四人中也只有她能撐起一個足夠牢固的靈力屏障保護大家。

“好吧。”她也沒別的選擇。

蔣箏有些生疏的撐起一個屏障,將自己與長笙三人護在其中,只見巨人們在冰面劃出了一個讓人看不懂的圓陣,忽然齊聲吟唱起了一首古老而又神秘的葬歌。

伴著無法聽懂的歌聲,冰面漸漸開裂,一道光暈沿著裂縫閃起,將法陣裹挾。

下一秒,緊緊牽著手得四人只覺腳下一空,壓抑感便如浪潮,昏天暗地的朝著他們湧來。

下沉,冰冷的海中,有一股力量拖拽著他們不斷下沉,越來越重的壓迫感似要將那層薄薄的屏障徹底擠碎,蔣箏開始有些不支。

她想起了前生被死亡籠罩的恐懼,灌入口鼻的河水,無法呼吸,漸漸窒息……絕望,那種絕望感一點點滲透全身的時間遠比真實的時間要煎熬與漫長,孤獨、無助、不知所措,直至死去。

長笙察覺了蔣箏的失神,連忙將握住她的手加深了幾分力:“阿箏,我在。”

一句話將她拉回現實,蔣箏不禁深深喘了幾口氣。

有那麼一瞬間,她彷彿回到了原來的那個世界,還是那個孤苦無依的騙子,最後自作自受,溺死河中。

還好……不是真的。

還好,長笙說:“我在。”

古老的葬禮將他們送入未知的海底深處,四周昏暗一片,適應這種光線後仔細分辨,依稀可以看見無數巨人早已經化做礁岩的骸骨。

這就是無望海底,龍骨封印又在何處?

他們無頭蒼蠅似的四處尋找,卻如大海撈針,一無所獲。

盲說,這裡大概設了迷障,就像沃多那片被迷霧籠罩的森林一樣,施術者能力很強,若不得其法,就會永遠在原地打轉。

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深海卻是不分日夜,疲憊漸漸將他們侵襲,正當迷茫之時,一個空靈的聲音悠然而至:“這是巨人的墓地,他們怎麼會送你們這些外族人進來?”

聲音的來源讓人捉摸不清,似不帶敵意,但多少留有戒備。

可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那聲音的主人便又說道:“熟悉的氣息,一轉眼,兩百年了……”

“你是說希爾達?”長笙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比誰都更在乎關於希爾達的一切。

“你來自艾諾塔?”

長笙連忙回應:“對!”

一陣幾近死寂的沉默後,那聲音再度響起:“我在等你。”

說罷,忽有無數閃著熒光的魚群從四面八方而來,它們緩緩聚攏,似一條璀璨銀河,照亮了無邊深海,指引他們前進的方向。

長笙猶疑片刻,向前走去,蔣箏連忙跟上。

在魚群的帶領下,四人來到了一個巨大的遺骸面前,遠遠看去,竟比他們先前所見的巨人都要巨大得多。

一個幾近虛無的光影漸漸凝聚成形,化作一個沒有雙腿的女子,悠悠漂在遺骸上方,而她身下,彷彿是一個被海藻纏繞的古老祭壇。

“那是靈。”盲小聲提醒道。

“巨人的先祖,是千萬年來,瓦格隆最強大的存在。”女子淡淡說著,那語氣彷彿事不關己:“當初他就沉葬於此,死後意志未散,於是這深海之中,有了我們。”

蔣箏隨著長笙一路跋涉,記得四人休憩閒談時曾提到過靈,這是一個奇怪的種族,他們是精神力異變下產生的靈體生物,不是人,不是鬼,不是獸,不是精,更不是魔。

聽說,靈族在足夠強大時可凝出實體,幻化萬千,他們善於操控元素,天生擁有強大的靈力,喜好獨行,無法生育。因為精神力無法再生,要繁衍下一代,只能將自身精神力盡數轉移,這便意味著上一代生命的結束。因此,這個種群數量極少,難以追其蹤跡。

“巨人的先祖造就我們,巨人的後裔供奉我們,我們便世世代代守護於此,久而久之,巨人將我們當做了守護者,將我們稱作冥絡……”

她口口聲聲說著“我們”,可蔣箏假裝不經意間偷偷看了一圈四周,並沒有第二個身影存在。

似看出了外來者的疑惑,笑道:“族中只剩下我最後一人。”她說著,抬眼凝視長笙,道:“希爾達的後人,我等你很久了。”

長笙不禁向前邁了幾步,怔怔道:“等我?”

女子淡淡一笑:“等你。”

***

靈說,三千多年前,巨人帶來了龍骨,祈求她的先祖將其永遠封印,噩夢,從那一刻便開始了。

黑龍在漫長的歲月中漸漸甦醒,他是個魔鬼,有著侵蝕人心的力量。

精神上的摧殘,內心裡的掙扎,頻頻出現卻又難以察覺的內部叛變,彼此間的信任也隨之分崩離析。就這樣,世世代代守護著封印的族人們,被黑龍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的被逼入絕望的深淵。

海底發生的一切,都是巨人們無法得知的。

同樣受到黑龍影響的巨人日夜祈禱,她們聽見了那些被苦痛糾纏的哀求,卻無法給予幫助。

自身難保,又如何守護他人?

終於,萬般無奈之際,族長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震驚的決定。

“我們只能結魂。”

結魂,在靈族中的意思,就是將不同精神體的靈魂相融,重塑一個更強大的精神體。

“我們不夠強大,黑龍在蠶食我們,也在蠶食我們想要守護的一切……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從這個世間消亡,但守護著無望海和整個瓦格隆的冥絡不可以!”

“我們,必須留一個人,一個最強大的人,將我們的力量世世代代傳下去!”

一陣死寂的沉默後,族人們紛紛挺身而立,神色無比堅毅,卻又難掩哀傷。

他們圍在一起,聊起了數百年來,漫漫歲月中每一次銘於心底的大事小事,最後的最後,在宿命到來前,彼此相擁而別。

被選中的人,在一場巨大的結魂祭奠下,獲得了無上的力量,卻也失去了所有的族人。

他在孤獨中與黑龍對抗著,年復一年不曾停歇。

他在蒼老時將力量和所有的信仰與堅持都轉予下一代,世世代代未有辜負。

只是,黑龍的力量越漸強大,哪怕集全族之力,在時光流逝、守護之力的世代更替下,也終是再次感到不支。

直至兩百多年前,一個名叫希爾達·戴納的“人類”,帶來了加固黑龍封印的法陣,拯救了即將崩潰的龍骨封印。

***

一切正如巨人所說,黑龍從未死去,只是睡著了,他的意識在漸漸甦醒,一點點侵蝕著四方封印,而守護者們,除了一點點看著封印崩潰,便再也無能為力。

存在於艾諾塔的封印,影響了長笙的大哥,存在於沃多的封印,也曾掀起血雨腥風,而在她們不知道到的地方,黑龍的力量也在一點點復甦。

連遠在極寒之地,與世隔絕的瓦格隆都未能幸免,埃格特或許也好不到哪去。

此番故事講到尾聲,靈不再說話,只淡淡看著神情複雜的長笙,似在等待什麼。

長笙猶豫許久,道:“你說,我身上有你熟悉的氣息……”

“既然身體已經發生異變,就應該有所察覺,你不是一個人類。”靈說。

長笙不禁咬緊下唇,沉默半晌後,艱難地開口問道:“那我……是什麼?”

靈攤開手掌,光華過後,一顆珍珠靜靜置於掌心:“答案在你眼前,你敢觸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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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箏與包子擔憂地望著長笙,盲坐在一旁,沉默擦拭著手中短弓。

有些事,他們幫不了忙,只能讓長笙自己面對。

長笙伸出的手靠近了卻又下意識回縮。

她所疑慮的一切就在眼前,可她敢觸碰嗎?有時候,很多真相不去點穿,或許就能長長久久相安無事,可一旦說破了,假象便會吞噬心中那份所謂的真實,讓世界變得殘忍。

她是怯了,死過一次的她,面對生死尚可坦然自若,此時此刻卻不敢觸碰自己一直想要尋求的答案。

忽然,有一隻瘦弱的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肩,她轉頭,蔣箏揚眉笑道:“不管怎樣,我和你一起面對。”

似春風,吹入內心深處最為柔軟的一角。

長笙暗下決心,伸手取過那顆珍珠。

下一秒,被指尖所觸碰的珍珠竟是頃刻間化作碎光,悠然飄揚,最後紛紛落入長笙眉心。

***

希爾達戴納的一生,是個無人知曉的傳奇,也只有在她生命幾近終結之日,才真正被撰入了書冊,並且在世人看來,僅僅只是艾諾塔史上一個早逝的王后。

希爾達的一生,沒有最親近的人,或者說,她最親近的人,也未曾真正瞭解過她。

在希爾達的印象裡,母親是一個溫和美麗的女人,不管遇上什麼困苦,都永遠微微笑著,對什麼東西都不爭也不搶,對她做得最多的叮囑,也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要捨得放棄,不適合自己的東西,要學會拋棄,執念是苦,更是入骨的毒。”

是的,執念是入骨的毒,希爾達心中一直有一個執念,讓她的母親倍感擔憂。

她安靜隱忍了很久,像個人類一樣活著,也一路隨著母親四處搬家,每十年一次,只是為了不讓人發現她們不老的秘密。

終於,她陪著越漸老弱的母親走完了最後一程,帶著那份深埋心底千百年的執念,踏上了那條母親最最不願看到她走的不歸路。

“熾加里大人,我將毀滅四方封印,助你重振龍族!”

希爾達自有記憶以來,從未有一刻忘記自己的身份。

她是龍,魔神熾加里遺落在人世間的後裔——一隻白龍。

當年屠龍者將龍族趕盡殺絕,熾與懷有身孕的雯在一場困戰後失散,遭受重創的雯在逃離追殺後誕下一女,以自身殘留之力將龍息封印,化形人類,帶其東躲西藏數百年,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雖曾想過去找逃亡魔島的熾,卻終是支撐不住,力竭而逝。

雯死前,並沒有再提去找熾的事,希爾達的奶奶,也就是雯的女兒,終其一生都在人類的領地碌碌度日,直至熾被圍殺,直至自己死去。

希爾達始終無法理解,為何奶奶如此,母親也如此,她們明明是那麼的溫柔,可為什麼就能如此絕情地看著世上僅有的親人被人碎骨,並封印四方,卻無動於衷?

她曾立誓要救出熾,救出那個該讓自己叫一聲曾祖的族人。

於是她順著傳說開始四處追尋封印的秘密,年復一年,走過了太多太多的地方。

她這一生,曾與無數人萍水相逢,侃侃而談,也曾與無數人酒肉之交,胡言亂語。

跋涉過那麼多山川河流,見過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她終於查到了關於封印的真實訊息,卻也漸漸開始懷疑自己的所為是否正確。

她是龍,可她同人類一起長大。

人類的祖先確實毀了龍族,可三千年已過,滄海桑田,當初的仇人早已不復存在。

熾加里對這個世界沉積了三千多年的怨恨,必然會在復生的那日連本帶利的討回,到時生靈塗炭,真的是她想看到的嗎?

希爾達帶著這份茫然去到了沃多。

聽說千葉家的流砂祭司已在世兩千多年,是看破一切的智者。

她不敢冒犯,只耐心等待著接見,一晃許久,竟也與精靈族人有了些許感情。

終於,千葉流砂讓靈女將她邀至生命樹下。

她帶著心中的疑惑,第一次站在了離自己親人屍骨那麼近的地方,望著精靈祭司,淡淡道:“若我要取走龍骨,你該如何?”

千葉流砂亦是淡然:“我便殺你。”

“你有那個能力?”

“希爾達,你們龍不是無所不能。”千葉流砂轉身看向希爾達,笑道:“我做得到的事,就去做,做不到的,也總會有人替我做。而你,孤立無援,因為這個世界淘汰了你們。”

希爾達怔怔地望著千葉流砂,只見她無事人似的遞上一杯酒水,道:“還不明白嗎?這個世界,不需要龍了。”

“……”

“你身上有一種人人都嚮往的力量,我不知道它從何而來,但我可以感覺到它的存在。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未來看看,用你的雙眼認真的看,看一下這個世界是否真的需要黑龍。”

希爾達不由一震,千葉流砂沒有說錯,她的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力量,不知來自何處,但卻可以穿越時空。

她年幼時貪玩,曾因回到昨日改變了一些小事,而對旁人造成過不可挽回的傷害,所以從那以後沒敢再動用過這種力量,如今,她咬牙依仗著自己強大的力量一步步走向未來,終於看到了黑龍復生的那一天,與之相伴的,是她意料之中,卻又從不願去細想的血雨腥風。

世界上最後一條黑龍,魔神熾加里,在沉睡了三千多年後,醒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自己的仇恨之火燒向了整個埃爾和大陸。

他殘忍的為這個世界,帶來了屍山血海。

那一刻,希爾達才真正明白,也許是真的不再需要龍了。

曾經那個埃爾和最強的種族,若不被世界棄了,便會毀了這個世界。

希爾達神情恍惚的在生命樹下住了幾日,千葉流砂會邀她一起同坐,然後隨口聊聊這兩千多年來沃多發生的一些大事小事。

快樂的,不快樂的,以及黑龍曾對沃多做下的殘忍血祭。

希爾達記得,千葉流砂的語氣很淡,淡得彷彿自己所說的都是些事不關己的話。可那些話裡的故事,無一不將她那本就動搖不已的信念進一步瓦解。

沃多曾是那麼的美好,善良而又美麗的種族在這裡無拘無束的生活,而黑龍改變了他們,讓他們變得警惕,變得對外界不再友好,甚至染上自己族人的鮮血……

如果讓黑龍復生,沃多會怎樣?整個埃爾和大陸又會怎樣?

她不禁嘆息,這個世界確實不需要龍了,它已無法承擔那樣強大的力量。

離開沃多那日,希爾達將母親留下來封印龍族之力的方法告知了千葉流砂,揮手告別時,忍不住問了一句話:“這棵樹,你守了它太久,不如換個人,你也應該歇歇。”

千葉流砂道了一聲謝謝:“活了那麼久,沒什麼看不開的,唯獨要守著沃多的這份執念,怎麼也放不下。”

“我娘說過,執念是苦,更是入骨的毒。”

千葉流砂不置可否,只笑道:“你要真想明白了,就去幫一幫那些更需要幫助的人。”

希爾達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

畫面一轉,希爾達來到了瓦格隆,她看見了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巨人,將封印龍息的法子寫作簡單易懂的陣法,交於首領,又潛入海底,幫助冥絡加固了封印。

離去前,望著孤單一人的無望海冥絡,她又一次深切感受到了黑龍的殘忍。

她在心中想過無數方法,想要徹底摧毀黑龍的屍骨,卻都只是徒勞。

於是她去往埃格特,找到矮人們封印龍骨的地獄熔爐,再一次留下了封印之法,便去往艾諾塔。

一切的一切,在這一段旅程中改變了。

長年累月的戰爭,王朝不斷的變更,讓人類忘記了關於龍骨封印的一切,而她,更是對人類動了真情,懷上了他的骨肉,那人是艾諾塔的國王,迪蘭瑟。

為了與他在一起,希爾達不惜忍受莫大的痛苦,強行催動術法,將腹中胎兒的龍息早早封印,可這麼一做,也使得她元氣大傷,讓入雲塔底塵封著的黑龍找到了可趁之機。

黑龍要殺她,殺了這個同族的叛徒,而她,日日防備,終究還是在懷上第二胎,再次強行催動封印,身體最為虛弱之時,讓黑龍找到了可趁之機。

希爾達在死亡的前一瞬,拖著傷疲的身子躲入了時空隧道,這一次,她發現自己無法再去往未來,因為她的生命,已在生下冥絡的那一刻逝去。

她告訴自己,改變從前,就能改變未來,於是一步步向從前走去,試圖改變沿途所發生的,能致她於死地的一切。

可經過無數次徒勞的嘗試,希爾達最終發現自己的死是無法逆轉。

因為她愛上了迪蘭瑟,或許,這個世上誰都可以愛上一個龍,可威高權重的王不行。她必須把自己的秘密深深隱藏,才能與他相伴一生,而一次次強行催動封印完美掩蓋兒女龍息的代價,則是元氣大損,再也無力與黑龍抗衡。

這就是命中註定,無法改變的結局。若要強行改變,只能重來一次,遠遠繞開所愛之人,至死不見。

這樣,她的兒女也將不復存在。

……

希爾達迷失在時空的隧道中,她望著自己上千年生命中與迪蘭瑟那短暫的幾年歡愉,一幕一幕,好似就在昨天。

終於,她做下了一個決定。

她回到兩百多年前,與千葉流砂告別的那一日,在臨行之時說了最後一句話:“如果將來,有個叫長笙的孩子來找你,請告訴她,我去了瓦格隆。”

千葉流砂淡淡望著她,一如她記憶中那樣淡漠如煙,彷彿不是真的存於世間。

希爾達不再多言,只朝瓦格隆趕去,將平生所歷一切以術法刻入一顆珍珠之中,向從前一樣,幫助了巨人,並將其交予了海底深處的守護者。

“這封印就算有所加固,怕也是撐不了多久,將來,我的後人也許會來此處,到時將此物給她。”

……

完成了託付,她最後一次遊走在時空的隧道,聽著一路走來所見聞的一切喜怒哀樂,恍惚間,似看見一個無依無靠的身影在漫漫時空中飄蕩,怕是沒有歸宿的遊魂,在無數個時空中徹底迷失了自我。

那一刻,那個靈魂離她那麼近,近到伸手就能將其扯回正軌。

希爾達猶豫了片刻,伸手幫了她一把,思忖許久,將體內這不知來處的力量盡數轉入她的體內,輕聲道:“如果不是我,你會永遠迷失在無數個時空中。我救了你,你該報答我的,我送你去一個地方,你去幫幫我的孩子……”

她說著,手一揮,將遊魂送去了不遠的未來,而自己,則無比從容地走向了命定的死亡。

畫面的最後,希爾達難產而死,一切歸入一片黑暗。

長笙眼角似有淚意,忽然間,她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她說:

長笙、冥絡,我的孩子,當你們來到此處封印時,我肯定早已不在人世。

雖然於心不忍,可你們既然來到了這裡,就必然意味著黑龍已經嚴重觸及了艾諾塔,乃至整個埃爾和大陸的安危。

我不得不告訴你們一個殘忍的事實,我們是龍的後裔,我們的族人被屠龍者趕盡殺絕,但同時,我們先祖的雙手也沾滿了各族人的鮮血。

這樣的身份,曾讓我無比自豪,最後也確實令我百般痛苦,可無論如何,我希望你們能勇敢面對,因為我相信,你們比我更加勇敢。

我曾想過改變這個世界,卻發現一己之力終究有限,更有太多放不下的,捨不得的,一路推著自己前進,全然身不由己。凡事皆有得有失,很多時候越想努力留住什麼,往往越容易失去。所以我選擇了放棄,但我並不將其稱作懦弱,因為我知道,放棄掙扎後的我,將要面對這一生最最不願面對的東西。

那是死亡,別離,是無法對你們盡那份為人母的責任,甚至再也不能守護我想守護的一切。但我做了千年的龍,最後能以人類的身份死去,這一生也算無憾。

你們身上,有我設下封印,如果不進行解封,除去壽命比尋常人類長以外,不會有別的異狀。

如果你們身體已經發生異變,必然是黑龍所為,你們身上流著他的血,他在召喚你們。

黑龍殘酷無情,切勿輕易聽信他的謊言,為他所用。你與冥絡生死皆是艾諾塔之人,無論何時,都謹記自己在誰的陪伴下長大,又該守護什麼。

我們同為龍的後裔,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龍的弱點,有些事說不清楚,但若你願意,可以用我留在此中的方法解除自身封印,埃爾和大陸的未來,代我繼續守護下去。

若是不願,也是你的自由,只求他日黑龍復生,你兄妹二人能堅守自己此生為人的驕傲,與其殊死一戰。

***

長笙死死捏緊雙拳,失神地坐在祭壇旁,淚水劃過眼角,通紅著雙眼,卻沒有一絲哽咽之聲。

她是龍,世人無比畏懼而又仇恨的龍。

她有比人類漫長的生命,不得不像曾經的希爾達那樣,輾轉漂流各處,只為掩飾自己不老面孔下深藏的秘密。

也許,她還會像千葉流砂那樣,看著至親至愛一一生老病死,然後學會淡然。

曾經遙遠的一切,彷彿在這一刻離她近了,可曾經觸手可及的那些屬於短暫人生的小小夢想,卻又在這一刻徹底棄她遠去了。

她甚至分不清過往對身世一無所知的十數年裡,那份無憂無慮是希爾達臨走前對她的最後慈愛,還是老天在殘忍真相到來前給予她的最後仁慈。

有那麼一瞬,她甚至覺得,天崩地裂,或許也不過如此。

還有什麼痛苦,能比得上自己所堅信的一切都是謊言,所熟悉的一切都是假象呢?

蔣箏沒有見過長笙哭得這般隱忍,雖不知她究竟看到了什麼,一顆心卻隨她的情緒一同,止不住的隱隱作痛。

“長笙……”

“阿箏,她說……她曾想過改變這個世界,卻發現一己之力終究有限,更有太多放不下的,捨不得的,一路推著自己前進,全然身不由己。”

蔣箏不由一愣,隨即連連搖頭:“我們那邊有一句可土的話,叫我命由我不由天,好多中二小說裡都有類似的說法……長笙,每個人的一生都有身不由己的事,可這並不能成為放棄前進的理由啊。”

長笙有些猶疑地凝視著蔣箏,許久,盲開口道:“那麼難過,大概不是什麼好消息,既然如此,怕是完全沒有退路了。”

包子點了點頭,道:“沒有退路了,只能前進,這也是我們之前說過的話。”

“長笙,我不知道你看見了什麼,但我希望你振作起來,想想在艾諾塔等你回去的父兄,你想想你弟弟,他還等著你送他生日禮物呢,真以為一封長信夾著點冷兵器就能敷衍了事了?還有,還有我,我……”蔣箏說著,忽然覺得那裡不是很對,吞吞吐吐的補了一個字:“們。”

“你要實在難受,就哭出聲吧!那些亂七八糟的小秘密,要想告訴我們,就告訴,不想那就大哭一場,宣洩宣洩也好……”

一瞬的沉默後,長笙緩緩縮入蔣箏懷抱,起初身子微微顫抖,從低聲的抽泣,漸漸轉至嚎啕大哭。

蔣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她的肩,嘰嘰咕咕叨叨起了一些她聞所未聞的人或事,大道理成篇成篇的,囉嗦得活像一個酷愛碎碎念的老婆子。

長笙思緒不由飄往遠方。

最初的相遇,似就在昨天。

那是她十九歲的生日,蔣箏一身不屬於艾諾塔的衣著,小心的穿過人群,笑吟吟地走至她身邊,對她略微傾身。

——我看見了一個美麗而又特殊的姑娘,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想要與她結識。

——不知我是否有那份榮幸,知道她的名字?

只是那時,她並不知道,能遇上那個奇怪的女子,是她此生最大的幸運。

……

母後,無論現實多麼殘忍,感謝你,將她帶來我身邊。

***

靈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等待著長笙情緒恢復如常。

那個初來時臉上掛滿疑慮與憂愁的小姑娘,此時此刻神情堅毅。

當初,是希爾達救了整個瓦格隆,希爾達讓她等這個孩子,她便也對這個孩子深信不疑。

長笙簡潔地將此番來意道出,她卻不禁陷入了沉思。

“你們要帶走龍骨?”

“我們必須帶走它,沃多的生命樹即將枯萎,四方封印再破一處,必將牽一髮而動全身。”

“可你們這樣將它帶走,難道就不會……”

“我們有足夠的把握,在短時間內壓制住龍骨內的力量,等集齊龍骨,自有方法讓他在這個世界徹底消失!”長笙咬牙道,“請相信我,沒有人會比我更希望黑龍死。”

至親慘死,兄長叛變,自己含冤而亡,這些留存於記憶中的未來,無一日不讓她膽戰心驚。

如今,更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母后真正的死因,看清了黑龍的殘忍,新仇舊恨堵在心頭,難以釋然,令她恨不得將黑龍碎屍萬段。

靈看出了長笙眼中的仇恨之火,久久無言,最後輕嘆一聲。

“我只能相信你,不是嗎?”

三千多年來,她們一族從未停止過與黑龍的抗爭,而那結魂後代代相傳的強大精神力,也日復一日漸漸流失。

這世上哪有永恆的力量,油盡燈枯的日子早已經悄然臨近,哪怕有巨人相助,她也真的守不了這個封印多久了。

一陣長久的沉默後,她親手解除了自己先祖設下的層層封印。

那耀眼奪目的靈光,在此時此刻自她手心湧向祭壇,徹底照亮了無比暗沉的深海。

三千年的守護,太過長久,無論結局如何,也總該有個頭了。

蔣箏小心翼翼接過龍骨,將其幻形,放入貼身的行李中,下意識問道:“你以後怎麼辦?封印沒有了,還要永遠留在這海底嗎?”

“我沒有見過海面上的一切,我們當中的每一位族人也都生於深海,死於深海。”靈說著,眼中似閃過一絲期盼:“我多希望,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一起嗎?”蔣箏向她伸出右手。

靈搖了搖頭,望了望四周,道:“我還要與我的老朋友道別呢,先送你們出去吧。”

蔣箏沒想太多,點了點頭,便與長笙三人一同隨著游魚的指引,快步離開。

離去的路上,蔣箏好奇問道:“你們說,那只靈會不會喜歡外 面的世界?”

盲淡淡說道:“她的精神力已經十分薄弱,也許外面的世界早就不再屬於她了。”

“怎麼會……”蔣箏低聲喃喃著,也終是想起那只靈的幻形從始至終都並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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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將她摧殘至此,如今的她,早已沒有足夠的力量能夠離開這片深海了,說是與人告別,其實也無非是個善意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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