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了片刻，李建中默默的點燃一支香菸，抽了兩口，像是自言自語的接著說道。
“我初中沒畢業就去當兵了，也怪那時候年輕氣盛，當時總想著建功立業，所以一直沒有退伍。
考慮到不能照顧家裡的爹孃, 我省吃儉用，每個月的津貼一分錢不花，全部郵寄回老家。
李建民那個王八蛋，拿這些錢蓋了新房子後，卻還讓你爺爺奶奶一直住在老土房子裡面。
他拿著我給爹媽的錢揮霍，對他們二老不管不問。
有一次半夜下大雨, 老房子沒能撐住倒塌了, 你爺爺奶奶被埋在了裡面……”
李建中不知道是被煙燻的，還是講到了傷心處, 忍不住抹眼淚。
“咳……
後來，李建民為了繼續騙我往家裡面打錢，就夥同那些親戚一起瞞著我，然後他們把錢分掉。
直到有一次，我回家探親，才知道爹孃已經不在了！
村裡面的一個老人對這件事看不過去，偷偷的告訴我說，當時你奶奶明明還能救活，李建民為了省那點醫藥費，眼睜睜的看著她斷了氣。
我聽完後，當時就發了瘋的找到李建民，想打死他！
如果沒有人拉架，我真的會打死他！
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我受到部隊的處分，退伍返鄉了。
也多虧一個老領導瞭解事情的一部分原委，把我復員安置到了縣城的運輸隊……”
喪盡天良，真的是豬狗不如啊！
對於從未見過面的“大伯”李建民，李林洋此刻說不出的憤恨。
這他媽是人幹出來的事嗎？
如果換做是自己, 恐怕也會做出跟父親一樣的選擇！
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李建中說起來就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跟你媽結婚的時候，我這邊只有我姨一家人過來參加婚禮，不過現在她老人家也去世了。
所以啊，老家根本沒有親戚了，都是一幫子畜牲不如的東西。
後來，我在縣城慢慢的穩定下來，結婚後努力攢錢買了院子，又貸款買了大貨車，拼命的拉貨掙錢……
老家有人聽說後，竟然想要跟我重新來往走親戚，我怎麼可能會同意？
不過，出了車禍之後，他們又重新消失了！
我一直這麼拼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想要混出個模樣，讓他們羨慕，讓他們後悔，讓他們過來求我！
但是, 想要在老子身上沾一點油星, 門他媽都沒有！
……”
一路上李建中不停的絮絮叨叨，李林洋耐心的做著聽眾，消散父親的負面能量。
李林洋從來沒想到，父親堅強的軀殼裡面，竟然包裹著這麼悲傷的靈魂。
“啊，到家了！
洋洋，這些事，別給你媽說，我可從來沒有對她講過。”
大貨車開進院子，李建中下車伸了個懶腰，又恢復了平時的狀態。
剛剛吃過早飯後，大舅、小舅兩家人就來到了。
李建中習慣了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一會跟小舅子吹吹牛皮，一會又欺負欺負王浩展。
李林洋有點傻眼，父親這跟上墳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啊。
人生在世，誰還沒有一點心事呢？
父親這些往事竟然連母親都沒有說過，看樣子更不可能對別人講。
他已經在心裡憋了那麼久，都快憋出心病了！
這股子執念，時刻刺激著他的神經，促使他去努力，去奮鬥，去拼命的賺錢。
由此可以推斷出，前一段時間的車禍，與這也脫不了關係。
上一世的時候，家裡賠償完那筆鉅額貨款，變得一貧如洗，更是導致父親抑鬱早亡。
想到這裡，李林洋越發的想要買下電器商場那棟樓，給父親一份事業。
等他開了超市以後，很快就會擁有財富和地位。
到那個時候，在信陵縣的範圍來說，基本上不會再有事情讓父親犯愁。
……
早飯後休息片刻，院子裡面的人再次兵分兩路，去出套大鵝的攤子。
李林洋一邊忙碌，一邊欣賞張傳播的“老兄弟”們繼續自投羅網。
今天得到訊息過來的老兄弟比昨天的多，大概有三十多個人，他們紛紛過來核實這件事情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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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昨日一樣，很多人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殘酷的現實。
其中有幾個人一看就是狠角色，有刀疤臉，有大光頭……
但是，他們看到畢生積蓄被張傳播騙走，在情緒崩潰的時候，反應跟普通人沒有太大的差別。
有的人踹門，有的人跺牆，也有的人嚎啕大哭。
但是，最終他們都選擇了朝著城關派出所的方向而去。
李林洋不禁感慨，若是這批人被郭強一網打盡的話，想必信陵縣的治安都會大為好轉。
……
中午，就在李林洋趁空閒吃飯的時候，聽到對面電器商場門口，又有人瘋狂的踹卷閘門。
他舉目望過去，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這樣的場景，李林洋一天之內見過很多次，沒有太過於在意，接著埋頭吃飯。
中年人穿著黑色的羽絨服，他發洩了一陣怒火，靠坐在門旁大口喘著氣。
兩三分鍾之後，中年人掏出手機，撥打了一通電話。
“老道，是我，阿水！”
“阿水？你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
蓋道勇正在火神臺景區擺攤算卦，過年期間生意還不錯，剛剛在一個年輕小夥子身上忽悠過來三十六塊九毛錢。
對於阿水打過來電話，他感到既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八成是想知道張傳播非法集資的事情。
“這還不容易，問以前的朋友要來的。”
阿水沒有廢話，到現在他的氣息還沒有穩定下來。
“老道，我聽說你也在張傳播那裡存了錢，最後怎麼處理的？”
“還能怎麼處理？”
老道士蓋道勇咂咂嘴說道，“你看見電器商場門口的那張告示沒有，我昨天已經去派出所做了登記。”
“你瘋了？”
阿水低聲驚呼道，“你難道忘記你身上有桉底了嗎？坐實的話，至少要蹲一年半！”
“那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我可是在張傳播那個混蛋那裡，存了四萬塊錢啊！”
蓋道勇語氣中充滿了無奈，苦笑著說道。
“呵呵，老子混到現在，全部身家就這麼多積蓄！
如果能要回來錢，進去蹲個一兩年，我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