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浦江科技園區。
碧水路，起點今年剛剛啟用的新總部。
5樓的茶水間，綁著馬尾辮的小李，沖泡咖啡時不住往外邊那間關著門的辦公室張望。
這間視野、採光俱佳的辦公室有點神秘，門上既沒掛職務銘牌，也很少使用。
公司內部有傳言說，這是董事長的辦公室.......
今天早上，小李所在的行政部門忽然被領導安排了打掃這間辦公室，不少人據此推斷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幕後大BOSS今天要過來了。
起點是家年輕的公司，行政也多是年輕人，又因工作特質，其中大多數是女生。
這麼多年輕女生湊在一起，自然少不了好奇和八卦。
上午9點，方嚴在嚴玉容的陪同下走進公司，小李和同事們眼鏡跌碎了一地。
這個幕後大BOSS，也太年輕了吧。
看起來和她年紀差不多，而且模樣還挺帥。
‘不知道談過物件沒......’
小李把泡好的咖啡放在托盤上，邊胡思亂想邊走出了茶水間。
“哎喲~”
“哎呀......”
剛走出來，小李就和人撞了一個滿懷，咖啡在她的白色工裝襯衣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褐色印跡。
小李剛想發火，定睛一看撞到她的卻是早進入公司一年的行政部同事小柳。
“柳姐，你沒事吧。”
論資歷、職務，小李都不如小柳，前者只能壓下怨氣。
“我沒事。咖啡是給嚴總他們拿的？”小柳問道。
“嗯。我再去沖泡.......”
小李看了一眼灑掉了的咖啡，連忙道。
“算了，你衣服髒了，去換衣服吧。我來.......”
小柳不容置疑道。
“.......”小李。
小李幽怨的離開後，小柳對著鏡子補了口紅，理了理頭髮。
走出茶水間以前，小柳像是想到了什麼，伸手把領口的紐扣解開了兩顆........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方嚴暫時停下了和嚴玉容的談話。
“進來......”
“方總，嚴總。”
小柳進來後，先是嫣然一笑，然後邊走向方嚴所坐的位置邊道：“不知道方總喜歡喝什麼，這裡有咖啡、有茶、還有蘇打水......”
小柳親手把幾樣飲品從托盤中放到了茶几上，這個過程中，她彎腰彎的很深。
方嚴的視角......
“咖啡太甜，茶葉太苦，水就行了。”方嚴笑道。
“那蘇打水行麼？要不要我幫您去換一杯礦泉水。”
小柳雙手把托盤抱在胸前，像是一個乖巧的服務員。
一旁的嚴玉容終於看不下去了：“就這樣吧，不用換了，小柳你先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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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玉容雖然是兩年前空降到公司的，但她CFO的身份，是公司內實打實的大老，小柳自然不敢置喙，便咬著下嘴唇含情脈脈的看了方嚴一眼......
只可惜，方嚴正在喝水，沒能注意到。
小柳離開後，辦公室內沉默了下來。
嚴玉容在糾結.......
糾結要不要告戒方嚴幾句。
站在私人角度，方嚴是她的親外甥，嚴玉容別說提醒他了，就是罵他幾句也無妨。
可現在兩人卻是上下級的關係，此時又身處辦公場所，不管是氣氛還是環境，都不太適合說這些私事.......
“嚴總，接著剛才的說啊。”
方嚴卻先開口了。
‘嚴總’的稱呼，似乎也在暗示嚴玉容應該是以公事為先。
“情況大致就是那樣.......”
嚴玉容整理了一下思緒，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道：“去年下半年開始的金融危機，餘波未消。但國內欣欣向榮，同時第二波網際網路大潮方興未艾，是海外投資機構的首選目的地。
所以才有了最近各家機構紛紛和我們洽談投資事宜的情況。”
“你......有什麼看法？”方嚴覺得有些氣悶，伸手扯開了領帶。
他一直不太喜歡太過正式的裝束，但阿羞知道他今天下午有重要會議，一早就起床幫他熨襯衣西服，還親手幫他系了領帶.......
總之，阿羞的一番好意，方嚴也不好拒絕。
嚴玉容看了眼有些不自在的侄子，繼續講道：“有投資意向的澹馬錫、IDG這些海外機構，玩的是資本、是概念。
他們的一貫套路就是找到行業內的領頭羊，注資、包裝、講好故事，然後就可以推到證券市場套錢了。
不過這些機構有個優點，他們一般對公司管理權不敢興趣，只看重能讓他們的投資產生高溢價的財報。”
嚴玉容上學時讀的就是相關專業，畢業後又在行業內工作了好幾年，算的上專業人士。
方嚴認同她的分析，接著又問道：“那國內的投資機構呢？”
“國內的？現在和我們接觸過有盛大和藤訊.......”
嚴玉容忽然露出一抹微笑：“其中，又以盛大最積極，你知道的，他們早在06年就提出過投資意向，不過當時你拒絕了。
但盛大的誠意也是最足的，這些年一直和我們保持著溝通。他們也對你給公司制定的大文娛閉環願景非常感興趣。”
方嚴點點頭，以前他拒絕投資，是因為當時的起點在投資者眼中的價值絕對低於方嚴的心理預期。
而現在，起點已經是當之無愧的行業領頭羊，在談判中自然會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看到方嚴不說話，嚴玉容起身拉上了百葉窗，不由自主地降低了音量。
“這事你要認真考慮一下，現在整個管理層都知道，向投資機構融資是上市的第一步，他們都很心熱.......”
‘他們’自然是指持有10%股份的整個管理層。
很好理解，如果未來幾年起點能夠上市，整個管理團隊的身價極有可能實現百倍增幅.......
事關切身利益，大家自然希望能夠促成再融資。
“我知道，原則上我也不反對融資，要不然也不會安排今天下午和盛大的人見面了。”方嚴慢慢道。
“嗯。這裡是關於AB股權權重設計的一些桉例，你拿回去看一看。”
嚴玉容拿出一沓裝訂好的資料。
即便融資，也要確保方嚴還能掌控公司，嚴玉芳遞來的資料都是未來和投資機構談判時的重要關節，算是未雨綢繆。
“還有一個問題，如果考慮未來上市，你要提前做公司股份的設計。
不然你一個人的股份佔比太大了，投資機構會擔心公司內部無法對你形成有效監督，所以要在明面上分散股份。
你可以註冊離岸公司，交叉持股。或者，你找幾位你認為信的過的人分散代持，簽署‘一致行動人協議’。
這兩種方法都不影響你繼續控制公司。”
方嚴點了點頭，這些事他早就有考慮了。
正事說的差不多了，嚴玉容準備離開，但起身之後，卻又重新坐了下來。
“怎麼了？”方嚴奇怪的看著嚴玉容。
嚴玉容皺眉凝思了一會，最終還是沒忍住不吐不快的衝動：“我們聊點私事？”
“三姨，你講......”既然要聊私事，方嚴也換了稱呼。
“阿嚴，我聽你媽媽說阿羞......懷孕了？”
看來，嚴玉芳也沒忍住向親妹妹分享喜悅心情的衝動.......
不過，嚴玉容也是藉此向方嚴表達：我是你親人，你不用瞞我了，我什麼都知道。
“呃......是啊。”
方嚴直接承認道。
“阿嚴，你以後長點心吧！”
可嚴玉容卻皺著眉頭批評道。
“三姨，我又怎麼了？”方嚴迷茫道。
“怎麼了？剛才你當著我的面都敢和小柳眉來眼去的，我都不敢想要是你自己在這兒，會發生什麼！家裡有兩個就夠你媽媽整天擔心不小心冷落了誰，不小心偏心了誰.......
你還想往家領幾個啊？”
嚴玉容是真的沒忍住。
其實吧，這個外甥非常讓她自豪。
可偏偏感情方面，讓她羞於啟齒。
外甥這麼年輕，又有了不菲身價，像小柳那種懷有心思的女人，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要是見一個愛一個，那還得了？
“.......”
方嚴張著嘴巴望著嚴玉容，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三姨，你說的都哪兒跟哪兒啊！”
“那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咖啡太甜，茶葉太苦’.......小鹿甜唄，阿羞苦？你還想再找一個蘇打水？”
嚴玉容抽繭剝絲般的分析道。
“三姨，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懷疑我的品味！”
方嚴無語的撫著額頭，沒想到隨口一句話，竟能引起嚴玉容如此複雜的聯想。
也是，從嚴玉容知道了外甥的事，看方嚴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哪哪都冒著渣男味。
“三姨，你別瞎想了。我沒哪心思，就算我有心思，現實情況也不允許啊。”
方嚴搖頭道。
“現實情況？”嚴玉容疑惑道。
她知道外甥從小就膽大，大姐、姐夫都未必管的住他，現在又處在年少得意的階段，所謂的‘現實情況不允許’，嚴玉容不理解。
“害~”
方嚴為了解除誤會，主動自我揭短道：“我家那個阿羞，不但聰明，還有手段，我要是再敢在外邊‘偷吃’，她說不定哪天就聯合小鹿下藥藥死我了！”
心知方嚴是在開玩笑，嚴玉容撇撇嘴表示不信：“切，晚上我和你一起回去，讓我見識見識你說的‘聰明又有手段’的女生，到底是個什麼樣。”
方嚴也不再解釋，笑著和嚴玉容一起離開了辦公室。
......
一天忙碌下來，直到晚上8點會議結束後方嚴才載著嚴玉容來到了米善學的住處樓下。
早上出門時，方嚴西裝革履，到了現在，外套早就丟在了汽車後座上，領帶也不見了.......
車停好之後，嚴玉容拎著禮物率先下車。
第一次見外甥媳婦，總不好空手來吧.......
站在樓下，嚴玉容仰頭看著亮著燈房間，可等了半天卻沒等來方嚴走過來帶她上去。
嚴玉容不由好奇的轉頭看了過去。
卻看到.......方嚴不但重新穿上了西服外套，甚至雙手正在笨拙的系領帶.......
“我記得是這麼系的啊.......”方嚴自言自語道，領帶結卻被他弄成了亂糟糟的一團。
嚴玉容一臉驚奇的走了過去，放下禮物，幫方嚴解開領帶以後重新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今天在公司都沒這麼規矩，現在天都黑了，你打扮給誰看啊？”
嚴玉容幫外甥整理了一下衣領，取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喜歡這些板板正正的衣服了。”
方嚴滿意的看了看領帶，帶著嚴玉容走進了樓道。
“既然不喜歡，現在還打領帶幹什麼？”
嚴玉容好奇道。
等待電梯的工夫，方嚴仔細撫平西裝上的褶皺，頭也不抬的回道：“昨天晚上，阿羞知道我今天有會議參加，特意在網上看教程學習了一個多小時，才學會了打領帶。
今天早上，她5點多就起來給我熨衣服了。
我回家的時候不穿著這身衣服，怕她失望.......”
方嚴說話的時候，還在一刻不停的整理著衣服、領帶。
好像讓阿羞失望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那副認真的面孔上，有一種嚴玉容從未在外甥身上見過的東西.......
她也說不清是什麼。
但此時的方嚴，和今天開會時方嚴，簡直天壤之別。
嚴玉容盯著外甥看了半天，忽然沒忍住輕聲笑了出來。
今天因為小柳的出現帶來的一些隱憂，瞬間煙消雲散了。
雖然還未見過面，但嚴玉容知道，這個阿羞，還真就是那個能管的住外甥的人.......
“一物降一物？”嚴玉容看著方嚴，意味深長道。
“啊？什麼？”
剛剛拽平袖口褶皺的方嚴，迷茫的抬起了頭。
‘叮~’
電梯下行抵達一樓。
嚴玉容微微一笑率先走進了電梯，話裡有話道：“走吧，讓我見見女英雄。”
“女英雄？”方嚴更迷茫了。
“嗯，為天下無數無辜少女除了一害，難道當不得一聲‘女英雄’麼？”
“呃......三姨，你說的‘一害’......不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