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稍微嚴肅了點。”
“不好不好，這件有些顯老了。”
“再換一件。”
“轉過身來, 我看看。”
在不斷換衣服的過程裡, 梁哲的唇抿地越來越緊，但約翰, 也就是梁哲的造型師絲毫沒有照顧僱主心情的意思，永遠都在搖頭。
管家看了看錶，快步走到梁哲身邊，輕聲道：“梁先生, 現在已經八點半了。”
“啪嗒”衣服上的釦子被梁哲扯斷，身周的低氣壓宣誓著主人不甚愉快的心情。
約翰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僱主的不滿，他摸摸鼻子上前, “哦, 親愛的梁先生，我覺得您整個造型最失敗的地方, 就是您的表情, 您的表情實在是太僵硬了……”
梁哲冷冷地看了管家一眼, 隨後“唰”地轉身，快步向樓下走去, 不管約翰在背後大叫，“梁先生，您那件衣服的釦子，我幫你訂上呀！”
管家面帶微笑地走到約翰身邊，“抱歉，約翰先生, 您被解僱了。”
毫無疑問，梁哲遲到了，遲到了整整十五分鍾。當他在李錚對面坐下的時候，整張臉漆黑得可怕。
如果不是李錚和梁哲有過兩天一夜的接觸，還算瞭解這位小梁先生，大概會認為這是梁哲在表達對自己的不滿。
李錚抬眼看了看梁哲的耳後根，果然是紅的。
他乾咳兩聲，掩飾住自己的笑意，開口道：“我也剛到不久。”
梁哲聞言，面色好了不少。
兩人之間有一瞬間的沉默，李錚認命地嘆口氣，將擬好的協議遞了過去。
昨日，他和程顯峰透過電話，詢問小梁先生的工作風格。
程顯峰這麼回答他。
抱歉，李錚先生，梁先生和您一樣，同樣是我的僱主。出於職業道德，我不能透露僱主的隱私。不過我可以告訴您一件事。想來您並不關注財經期刊，不然您就會知道，上一週的香江財經的週刊人物就是梁先生。
上一陣子，梁氏董事會驅逐徐遠東團隊的事情在香江鬧得沸沸揚揚。徐遠東團隊在梁氏掌權長達八年之久，他們的勢力幾乎滲透了梁氏的每個角落。在聽聞董事會說動梁先生出面罷免自己後，徐遠東團隊狗急跳牆，開展了一系列的資產套現活動。
徐遠東套現的速度很快，而且在如此短時間內，梁氏不可能馬上蒐集到他侵佔公司資產的證據，阻止他“正常交易”。
您知道梁先生是怎麼做的嗎？
梁先生當天夜裡就去拜訪了香江稅務局的的劉局長，第二日早晨，香江稅務局以梁氏偷稅漏稅為理解，進駐梁氏大廈，停止梁氏所有資金調配活動。
就在稅務局取證的這幾日，香江警務處成功蒐集到徐遠東團隊利用職務侵佔公司財產的證據，將其逮捕歸案。而稅務局雷聲大雨點小，意思意思補點稅，就退出了梁氏，還在群眾中留下了不畏強權的好名聲。兩方獲得了雙贏。
船王包先生稱梁先生為“天生的商業領導者”。
李錚看著在他面前低著頭不發一語的梁哲，不由懷疑，程顯峰說的和自己面前的，真的是同一個人？
“是這樣的，我很喜歡菁園，就是薄扶林道那邊那塊地。只是我的專利金還要兩週左右才能到位，而現在已經有人提出可以全額付款購買那塊地。你知道的，現在菁園的產權在法院，法院不可能放棄現有的購買者而等我的資金到位。梁家有那塊地的優先購買權，所以我希望你能出面幫我買下菁園。”李錚簡要向梁哲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我會讓粵華銀行開保函，您墊付的資金按年利率10%算，在我專利金到位後，一次性付清。”
梁哲略略翻了翻協議，投入工作的時候，他的自閉傾向就會緩解很多。
“協議沒問題，普通的過橋借貸。”梁哲拿出筆，爽快地在協議上籤了名。
李錚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兩人目光相接，梁哲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簽名最後一筆在協議上劃了重重的一道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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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帶筆，借我用用。”
梁哲將筆遞過去，李錚伸手，兩人的指尖有一瞬間的接觸，“啪嗒”梁哲直接松了手，筆掉在地上。
李錚苦笑，他現在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了，梁哲真的不是來捉弄他的？
認命地蹲下身子找筆，只聽到上頭傳來悶悶的聲音，“對不起。”
好吧，他大概真的不是故意的。
事情進展得比李錚想象得還順利，梁哲答應明天就會讓程顯峰向法院申請購買菁園那塊地。
“多謝，一起吃午飯嗎？”李錚伸出手要跟梁哲握手。
一直站在不遠處的管家正要上前，卻驚訝地看到梁哲也伸出了手，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李錚指尖，卻被李錚一把握住。
“騰！”梁哲整張臉紅得如同猴屁股一般。
他像觸電一般將手收回來，隨後悶悶說了聲，“不去”就快步向外面走去。
一出門，訓練有素的保鏢迅速圍上梁先生，一保鏢快速上前開啟車門，梁哲很快鑽進車子不見了身影。
李錚的手還僵在原地，他嘴角抽了抽。冷靜，冷靜，不氣，不氣！他深呼吸了好幾下，才把心中的憋屈緩下來。
梁家管家笑眯眯地向李錚靠近，“李先生您好，我是梁家的管家方文斌，聽說您是要買薄扶林道那塊地是嘛？那您想過買下來後如何裝修設計的事嗎？”
李錚一怔，他很快聽出了方管家話語中的含義，“我剛到香江不久，本想讓學校裡老師介紹合適的人。”
方文斌擺擺手，“那些掉書袋的，能懂什麼，我們梁氏底下就有合適的人。李先生要是相信我，就交給我好了。”方管家笑眼眯眯，笑得很是開心。
他自然是知道梁氏底下，有整個香江最好的設計工作室和工程公司，但是他們怎麼可能接他這種小專案？梁哲授意的？
想到這裡，李錚的面色好了不少，剛剛被梁哲那麼直接撂面子的氣也順了。
“那就再好不過了。”
方管家笑呵呵地說好，然後和李錚說了聲再見，快步向梁家車隊走去。
哎呦，他們家小少爺好不容易起了交朋友的心思，他當然得好好把人籠絡好了，否則照梁先生那副死人樣，那不是交好，那是結仇。
有梁氏出面，事情一下子好辦了很多，本來複雜的法院程式，在兩三日裡就全部走完了，看著手上的產權證明，李錚嘆了一口氣，他正式從富翁變成負翁了。
每天規律地上下學，時不時去菁園檢視工程進度，兩週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專利檔案順利寄到了香江，然而周思甜還是沒有訊息，程顯峰說，他懷疑有人故意抹去了周思甜和張炳坤的生活痕跡，這讓李錚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給梁家打了電話，是方管家接的。方文斌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李錚先生，您放心有梁家出面，只要令姐還在香江，他們就一定能把人找出來。”程顯峰安慰道。
李錚點點頭，對於這些香江豪門的能力，他還是信任的。
專利檔案到了，今天是他和羅氏、輝瑞正式簽約的日子。戴維和丹尼爾早早就到了香江大酒店。
“噢，親愛的李，我實在是太想你了，華國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覺得這放在我們倆人中實在是太合適了。”戴維的人還沒出現，他的聲音已經穿過會議室的門傳進李錚的耳朵。
李錚的太陽穴抽動了一下。
丹尼爾一行從另外的一道門走進來，“李錚先生，好久不見了。”
李錚站起來和他握手，引得戴維又一陣大呼小叫，直道李錚偏心。
李錚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強尼是羅氏的，而不是輝瑞的。”
戴維一頭霧水，丹尼爾倒是聽懂了李錚的意思，低低地笑開了。
一陣寒暄過後，三方便正是進入簽約儀式。
“李錚先生，羅氏和瑞輝已經在但諾丁生產上達成了合作協議，為更好地保障兩方利益，此次簽約不對外公開。所以在正式簽約之前，在場諸位需要先簽訂一份保密協議。”羅氏的法務顧問開口道。
李錚把玩著鋼筆的手一頓，果然，羅氏和輝瑞還是聯合了。在羅氏和輝瑞同時拿到催化劑專利授權後，李錚就想到了這個可能，如果不出意外，五年後的但諾丁市場只會剩下這倆家了。
羅氏法務在每個人面前都放了一份保密協議，看到所有人都在上面簽字後，才將協議回收，放進文件袋。
“好了，現在我們開始簽約。這是一個令人激動的時刻，但諾丁的生產就在此刻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戴維站起身來，他的語言十分有渲染力，引得會議室裡掌聲雷動。
專利授權方：李錚
專利被授權方：羅氏代表人戴維.安多里奧；輝瑞代表人丹尼爾.沃森
三方分別在專利授權合同上簽字蓋章。在最後一個紅章被蓋下後，場內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鼓掌慶祝這個具有歷史性意義的時刻。
“噢，丹尼爾，聽說你很快就會被調到歐洲了，真是恭喜你。想來這份合同對你助益良多，你該謝謝我們的李。”簽約會後，相關人員都離開了，只剩下李錚、戴維和丹尼爾三人。
丹尼爾微笑，“李，我確實應該跟你說聲謝謝。你是我命中的貴人。”
李錚聳聳肩，“雙方合作而已，互利互惠。”果然，因為他的出現，不僅戴維提前升職，連丹尼爾調走的時間都提前了。
“以後不能見到你，我會很想你的。”戴維誇張地說道，不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說得是假話。
丹尼爾調走，最開心的大概就是戴維了，這個老對手走了，他一定嚴防死守，不讓輝瑞其他人和李接觸，唔，至少不能太親近！
丹尼爾臉上露出一絲假笑，“哦？我說過我要被調走嗎？你大概聽錯了。我已經正式被升任為輝瑞亞洲區執行副總裁，和你一樣。”
“什麼！”半個屁股坐在會議桌上的戴維差點從上面摔下來，“這不可能！輝瑞那邊明明……”他立馬閉了嘴，他可不能暴露在輝瑞的友軍。
丹尼爾笑眯眯地吹了吹普洱茶上的茶葉，抿了一口，說道：“我已經說服總部，將我留在這裡，我舍不得你，我親愛的戴維。”他學著戴維的口吻說道，引得戴維差點吐出來。
丹尼爾話雖這麼說，但心裡卻十分煩躁，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調到歐洲，如果這個調令在三年後下來，他肯定想都不想就收拾包袱走人了。因為三年後，歐洲現任輝瑞執行總裁的任期就到了。
輝瑞歐洲現任執行總裁馬奧.裡多姆和丹尼爾.沃森十分不對付，丹尼爾可以想象得到，這三年在歐洲，他肯定不能做出任何出彩的成績。他今年三十七，三年，是他最黃金的三年，如果他能在四十歲以前爬上輝瑞中層的位置，他就有向頂峰衝擊的資格，他耗不起。
所以，在眾人調笑的目光下，他向總部申請了留任。幸好，因為但諾丁事件，總部對他青眼有加，升了一級，堪堪爬上了輝瑞中層的門檻。但是在美國總部眼裡，亞洲的中層還不如歐洲有能力的預備中層呢。
李錚也十分驚訝，丹尼爾留下來了？
“李，我們以後會成為長久的友好的合作伙伴。”丹尼爾站起身來，認真地說道。他現在得抓住任何能做出成績的機會，向美國總部展現自己的能力。
李錚點點頭，“我想我們會的。”
“噢，李，我們才是朋友。羅氏會是最好的合作伙伴。”等到丹尼爾離開後，戴維怪叫一聲，委委屈屈地靠在李錚旁邊說道。
李錚瞥了他一眼，“知道了。”
戴維還待再說，不過突然他似乎領悟到了什麼，嘿嘿嘿得笑開了。
“李，我就知道，你還是向著我的。對了，平安夜晚上，在港督府有晚宴，愛德華非常想要見你一面，你有空參加嗎？”
港督愛德華？這是一個在香江歷史上極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他雖然是一個英國人，但為香江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在香江人民心中擁有極其崇高的地位。
李錚猶豫了一下，貌似班級裡那個聖誕節晚會也是在平安夜那一天，他看過節目安排，生物制藥二班節目結束，應該是七點多，還不算晚。
“好，只是我可能會晚一點，有一點小私事。”
“噢，你能去就很好了，請柬會送到你的酒店房間。”戴維笑著說道。
翌日，李錚將專利檔案送到了粵華銀行，李錚到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正從馬振東的房間裡出來，是那天李錚在前臺看到的那個男人，他神情絕望怒氣衝衝，看到李錚的時候，冷冷哼了一下，快步走向電梯。
李錚敲了敲門，門內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
“進來。”
馬振東顯得有些萎靡，他的辦公桌很亂，好像被人打劫過，他看到李錚，松了松脖子上的領帶。
“李錚先生，您來了，讓您見笑了。”
李錚搖頭，“你……沒事吧。”
馬振東苦笑，“沒事，沒事，我們做金融的，總會遇到這種人，明明自己生產效益不好，把所有責任歸咎到銀行不借給他錢。”
李錚將專利檔案遞給他，“你檢查一下。”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是我的原因。”
那日回去，跟徐遠東說起粵華銀行的事後，徐遠東哈哈大笑，開口道：“那小子成天終日打雁終被雁啄啊，這次算犯在你手裡了。他那五千萬吶，恐怕是他一個季度的放貸額度了，被你一嚇，把這個數字嚇出來了，哈哈哈。”
也就是說他拿了五千萬，其餘要貸款的人，需要等到三個月後了。
“李錚先生您多想了，他的資產評估本就不合格，我是開銀行的，不是開慈善機構的，他不是一個會做生意的人。”馬振東說道。
李錚點點頭，他也就問問罷了。
馬振東仔仔細細檢查了專利檔案，和專利抵押協議，小心翼翼地將其鎖進保險箱。
“李錚先生，您的錢會在二十四小時內匯到您的戶頭，請您注意查收啊。”
“沒問題。”
粵華的五千萬香江幣到賬的同時，羅氏和輝瑞的專利金也到賬了。在資金到賬的第一時間，李錚就把梁氏墊付的錢還了回去。
梁哲收到訊息的時候，臉不是一般的臭。還是方管家在旁邊說起，李錚託梁家幫忙尋找他姐姐的事，才讓梁哲的臉色好看了些。
“讓梁暉東去找。”梁哲少見地開了金口。
梁慧英三姐弟因為對梁哲見死不救，被完全隔離梁家核心層。梁慧英直接被送到了國外，有生之年不準回香江，梁暉東和梁暉澤，兩人雖然有點野心，但膽子卻沒有梁慧英大，且他們還有點羞恥心。知道事情曝光，甚至不敢看梁哲一眼。
梁家人就只剩這麼幾個了，梁哲也沒有趕盡殺絕。梁氏的分紅通通沒收，卻給了兩人一人一個小公司，過日子倒是足夠了。現在梁暉澤和梁暉東對這個侄子幾乎是言聽計從，梁哲讓他們往東，他們就不會往西，害怕侄子什麼時候又拿綁架案說事。
“知道了，梁先生。”方管家笑得很是愉快。
隨著聖誕節的臨近，香江大學裡節日的氣氛也慢慢開始蔓延起來了。李錚推掉了每周五的排練，但到了彩排的時候，他就不得不參與了。
“李錚，你就站在這裡，不要動。等到話劇演完了，燈會變黃，你就喊一聲聖誕快樂。”話劇的導演是一個很能幹的女生，她一個人把節目上上下下安排得井井有條。
“知道。”180的智商，這點事還是做得好的。
“你有興趣兼職嗎？”李錚突然開口問道。
鄭玲玲愣了一下，“兼職？我嘛？”
“對。”會管事，還懂些製藥專業知識，這樣的人太適合他實驗室大管家的角色了。
鄭玲玲一下子笑開了，“謝謝啊，我暫時不需要。”
李錚聳聳肩，露出失望的神色。
旁邊扮演松鼠的男生笑著開口道：“鄭玲玲可也是豪門出生，雖然不是半山那幾個，但也是千金大小姐，她怎麼可能去兼職。”
李錚愣了一下，輕輕嘀咕了句，“我可以給她一個三作。”
就在這時，話劇室的門被推開，何鍾明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那個男人身姿挺拔，面容算不上英俊，但整個人看上去別有一番氣度。
“是包清河！何鍾明跟他關係也很好啊？”
“班長真厲害！包清河可是包家人。”船王包家，現在香江豪門的領頭人物，今年撒切爾夫人來香江，和港督愛德華一起迎接的就是船王包剛。
包清河謙和地跟眾人打招呼，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笑著點頭。他走到鄭玲玲面前，“玲玲，平安夜晚上在港督府有個宴會，我想邀請你當我的舞伴。”
他的聲音不輕，在場眾人都聽得很清楚。
“港督府的晚會呢！好羨慕啊！那些人都會參加吧！”
“當然了，一年一次，全香江有頭有臉的都會參加！包清河居然有請柬，說明他和包家的關係也沒我們想的那麼遠，說不定是近親呢。”
鄭玲玲顯得有些猶豫，“可是，還有話劇啊。”
“玲玲，港督府的晚會，你還管說明話劇啊！兩個的重要性根本就不在同一層次嘛，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