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死的熟悉感怎麼又來了！
吳總悲傷逆流。
然而該來的還是會來，他也沒辦法抗拒。
“吳總。”吉翔凝視吳總的身影，輕聲問道，“我覺得患者腰部疼痛好像有點問題，你覺得呢？”
強大的壓力莫名出現，吳總呆呆的看著患者，彷佛回到研究生時期，跟著自己的導兒查房。
“導兒。”吳總下意識的說道，“我查一下體。”
陸凱有點懵，他距離吳總最近，聽的最清楚。
只是那句導兒是啥意思？
上一次他好像叫自己主任來著。
吳總很快開始開始查體，一板一眼，標準到了極點，甚至看上去有些刻板。
陸凱看著眼熟，這不是查房的時候醫生常用的手法，而像是老師教學或者是比賽時面對評委。
只有在最嚴肅、最刻板的考試時才會這麼查體。
“吳總，您還真是認真。”陸凱誇獎道，“這查體，簡直……太像查體了。”
“……”吳總回頭，惡狠狠的瞪了陸凱一眼，隨後衝著吉翔賠笑。
這屆舔狗，比較難。
陸凱沒有沮喪，只是很疑惑。
剛剛吳總一臉忐忑的賠笑到底是什麼意思？
吳總繼續查體，標準、一絲不苟。
吉翔看吳總撅著屁股要脫患者褲子時候認真的樣子，差點沒一腳踹上去。
的確是碎石術後，你看看腎區、看看腰部就行，何必呢！
“吳總，你看像自發性腎破裂麼？
一般情況下，當破裂輕微時症狀不典型，隨後由於尿液大量進入腹膜後腔出現象急腹症一樣持續的疼痛。”
吉翔輕聲說道。
技能時間還在，吳總連連點頭，“的確有自發性腎破裂的跡象，準備平車！”
患者家屬一怔。
他雖然不懂，但卻能聽懂腎破裂是什麼意思。
怎麼就破了？
吳總也不聽他的解釋，等陸凱把平車推來，幾人七手八腳抬患者上平車，吳總拉著平車一路狂奔跑出病區。
可是那種可惡的熟悉感依舊沒有消失，血脈壓制的力量強到了極點，無論吳總想要如何反抗，DNA裡傳遞來的資訊是服從。
吳總淚流滿面。
“導兒……”
回頭，吳總下意識的喊道。
但吳總是被血脈壓制，不是喪失理智，他旋即意識到不對！
對方只是一個小規培生，自己幹嘛這麼怕他！
老子要硬氣起來！
小規培生，不聽話的話明天就跟主任彙報，去科教處投訴，一腳把他踢走！！
吳總內心紛亂，無數念頭此起彼伏，亂糟糟的。
對，一定要硬氣起來，一定！
“吉……導兒，我去就行，你看家，有事兒馬上告訴我，我跑回來。”
面對吉翔的血脈壓制，吳總內心深處再怎麼想硬氣，最後都軟了下去。
甚至連稱呼都沒變。
“……”
“……”
陸凱和柳雲晴一怔，差點撞在一起。
吳總這是怎麼了？難道吉翔是他失散多年的親生父親？
真是特麼活見鬼！
吉翔撓了撓頭，停住腳步。
患者生命體徵平穩，現在還處於右腎自發性破裂的早期，早診斷、早治療就可以，自己完全沒必要跟著。
目送吳總和陸凱、柳雲晴離開，吉翔看著視野右上角系統面板的任務，心裡猜測這個任務什麼時候能順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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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離開吉翔身邊技能作用範圍，吳總終於放鬆下來。
那種感覺特別不好，
像是初中在衛生間抽菸被教導處主任堵個正著。
像是高中早戀，和初戀女友手牽手，在漫天大雪的爛漫場景裡閉著眼睛準備獻出自己的初吻，卻發現對面女友的父親忽然出現。
就像是大學時期，導兒準備放自己做一臺手術，結果精心準備的手術卻被自己弄的亂七八糟，導兒沉著臉給自己擦屁股。
就像是……
無數似曾相識的場景，但每一個場景卻又都不盡相同，每一個場景都無法完全描述自己看見吉翔時候的心驚肉跳。
到底是怎麼回事，吳總一邊拉著平車狂奔，一邊在心裡琢磨這事兒。
自己帶著主任做的一個輸尿管鏡下碎石、取石的術後患者去做CT，昏了頭麼？！
吳總越想越是沮喪。
可現在自己又能做什麼！
跑到一半，氣氛都烘到這裡了，跟患者家屬說自己鬼迷心竅？
算了，還是做個CT再說。
至少患者腰部脹痛，做CT的話哪怕是沒事自己也能有說法。
可惡！
真是可惡啊！！
吳總越想越是氣憤，他握著平車的手如此用力，咯吱咯吱的聲音清晰傳來。
肯定是最近沒睡好，導致的鬼迷心竅。
下次一定！
來到CT室，轟鳴的平車聲引來CT室醫生的注意。
他探頭出來，見是自家住院總拉著平車氣喘吁吁的跑來，心裡馬上一緊。
類似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急診！
差個十分八分就要命的急診！！
“下個患者，你們等一下，先做急診！”CT室醫生大聲喊道。
排隊的患者和患者家屬也通情達理，面對著三名醫生拉著平車一路狂奔的畫面，發生了什麼不用說也都知道。
患者隨即被送上去，第一時間做CT。
CT室醫生見患者狀態平穩，臉上滿滿都是懵逼的表情，他轉身出來，關上鉛門。
“吳老總，什麼患者？車禍？看著不像啊。”
“……”吳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喂，問你話呢。”CT室醫生很不高興的一邊操作機器，一邊詢問。
“昨天做的輸尿管鏡下碎石的患者。”吳總訕訕回答道。
“你特麼是不是瘋了！”CT室醫生詫異的回頭，看著吳總。
凌厲、詫異、鄙夷的目光匯聚，把吳總看的面紅耳赤。
的確，一個屁事沒有的患者自己卻急匆匆的拉來CT室，這就是臨床經驗不足，是特麼自己沒本事。
“搞什麼呢？”CT室醫生鄙夷道，“誰做的手術？”
“主任。”
“老劉主任把輸尿管捅漏了？不可能啊。再說，漏就漏唄，慢慢長，你急個毛線。”CT室醫生疑惑。
吳總無語。
“難道是醫務處沒事兒閒的，搞急診急救演練？”CT室醫生旋即否定了自己的說法，“搞演練的話哪個外科不比你們吊外急診更多？”
“……”
吳總就差一丟丟就被CT室的醫生給說哭了。
不是他脆弱，而是自己今天做的事兒不合常理，弱智到了極點。
MD！
這事兒到以後肯定會變成院裡的一個都市傳說——一個二逼住院總下班後拉著屁事沒有的患者一路狂奔，來CT室做檢查。
“唉，你是不是精神有點問題？”CT室醫生沒有繼續譏誚的諷刺吳總，他憂心忡忡的轉頭，“住院總的確不是人幹的活，難道說你天天不回家，不出門，被女朋友給綠了？”
“！！！”
“呼吸內二的老總就被男朋友給綠了，他那面還美滋滋的準備結婚呢，然後……”
CT室醫生越說聲音越小，最後換成一聲嘆息。
住院總被綠，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類似的事情太多，所以很多人寧願辭職也不當住院總。
當年這個慘無人道的制度是誰制定的，真是毫無人性。
“唉。”CT室醫生深深嘆了口氣，安靜下來。
CT機平掃完，影象一幀一幀快速出現在螢幕上。
“你說，你們做個碎石能出什麼事兒。”CT室醫生安靜了少許，又開始絮叨起來。
“又不是GW扭轉，你們吊外能有個屁的急診，還風風火火帶著患者來。”
吳總被說的啞口無言。
“也行，做一個就做一個，確定沒事你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天天在醫院裡住，人都不正常，神經兮兮的……”
正說著，CT室醫生的脖子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死死攥住。
螢幕上，異常訊號影赫然入目。
吳總和CT室醫生一樣，盯著CT操作室螢幕上的影象目瞪口呆。
右腎腫大，失去正常形態，可見條狀高於軟組織密度影！
影象意味著——右腎自發性破裂！！
怎麼就破了呢？
泌尿外科每年做幾百例碎石，還有更多的患者因為床位限制根本收不進來。
有的是微創，有的是切1cm小口，但不管什麼術式，很少有問題。
正常來講，一年都看不見……不對，兩三年都看不見一例類似的併發症。
然而，
事實證明！
吳總看著影像，出了一身冷汗。
各種傳說湧上心頭。
某年某月某日，某個地市級醫院收了個肋骨骨折的患者，檢查無異常。可第二天一早，發現的時候患者已經涼了……
某年某月某日，省城某家肛腸科醫院做的痔瘡外剝內扎術，術後患者狀態良好。
可第二天一早，患者也特麼涼了……
每一個意外情況，不光患者涼了，管床醫生、科室一系列人也都同樣的涼。
真是誰碰到誰倒黴。
當住院總前，吳總也不認可這種事兒，他覺得醫生必須要仔細認真，稍有異常就要趕緊排查。
可是等他當了住院總後才發現幾十號病人再加上各科室會診、門急診的患者，自己就算是三頭六臂都排查不完。
這種出現嚴重併發症的機率幾乎為零的患者可以觀察。
可是今天，自己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真就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