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初一來寢宮伺候奚寧起床。
奚寧起身後凝出水流飄在半空中，初一看著面露疑惑。
“我想洗臉。”
奚寧是仙帝之子，一出生便有築基期修為，周身靈氣環繞根本不會沾到半點灰塵, 但奚寧還保留著來之前的習慣, 不洗洗臉總覺得不自在。
初一便又去給他找了小方巾來, 浸了水為他擦臉, 順便擦了擦手。
系統一直打量著初一, 越看越迷惑，難道是它昨晚看錯了？
這兩天它又不在, 不知道奚寧和初一是個什麼情況, 單看昨晚兩人的相處狀態, 應該還不錯？
不過它還是決定提醒一下奚寧, 大晚上的偷偷來看別人睡覺總不太好吧。
“宿主啊, ”系統清清嗓子, “雖然確定了初一是宋舟, 但他現在算是宿主的僕從吧……”
“什麼僕從, ”奚寧反駁道：“這只是暫時的, 他這個世界是低魔又沒了記憶, 等以後我會跟他解釋的。”
說不定他以後會恢復記憶呢, 奚寧現在想留他在身邊, 只能先用身份來命令。
而且昨天他抱著初一的時候, 初一一點都不拒絕他, 奚寧直覺他對自己也是有好感的。
只是初一好像還很小, 看起來還是個未成年，難道他要在這個世界等他長大嗎，或許魔族和普通凡人的年齡計算方式會不一樣？
系統聽見奚寧的話噎了一下, 猶猶豫豫道：“可是……昨晚初一半夜還到宿主房裡來，雖然宿主可能是不介意的，但他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明知自己是僕從還……”
奚寧以為系統說的是昨晚初一給自己抹藥的事，不太高興：“前幾天查資料辛苦你了，但是不代表我以後就不會禁言你。”
系統頓時禁了聲。
奚寧耳邊終於清靜，招手讓初一過來。
他正坐在院中曬太陽，初一在院邊剪了幾朵花，找了一個小花瓶裝著放在奚寧旁邊的桌子上，半跪在奚寧身邊：“殿下？”
奚寧發現他很喜歡在自己面前用這個姿勢，顯得兩人身份懸殊，之前還不確定他是不是宋舟的時候就不說了，現在奚寧拉著初一的手想讓他起來：“你不要這樣看我，你起來坐。”
初一紋絲不動，柔聲道：“殿下，這不合禮數。”
周圍還有些走動的宮人，奚寧只好放棄，彎下腰想和他說話。
初一以為他又要撲進自己懷裡來，差點伸出手接他，結果發現奚寧只是彎腰而已。
“那個，初一啊，”奚寧撐著臉，“你今年多大了？”
初一隱約猜到奚寧的目的，迅速反應：“回殿下，我身為低等魔族，成年週期會慢許多，若要按照凡間的年紀算，我已經五十餘歲了。”
奚寧臉上表情有一絲裂縫，初一看上去十五歲，結果告訴自己他已經五十多歲了。
“五、五十……”奚寧更加糾結，按實際的來看，這都是個中年人了，即便是在動不動就活個幾百歲的仙界魔界，也該是能談戀愛的年紀了吧，可他又長著這張稚嫩的臉，實在讓奚寧……無法忽視。
初一又道：“滿六十歲時就算成年，到時樣貌也會轉為成年狀態。”
奚寧便又問他：“那你什麼時候滿六十歲？”
初一暗想，果然沒猜錯。
奚寧當初去霍修殿裡的時候，看見他的那一刻有明顯的怔愣，後來有把他們幾個妖魔打包帶走，最後只留下他在身邊貼身伺候，這不就是看上他了嗎？
還有昨天主動抱著他跟撒嬌似的，初一回味了一晚上。
他當初覺得面容小些更好混入仙宮，後來也確實被霍修一併帶了回來，只是沒想到會碰見奚寧，對方還嫌棄他小。
既然奚寧不喜歡，那他就趕緊換回來。
初一微微一笑：“就快了，大約還有幾天。”
系統默默聽著，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它來時看過這個世界的一些設定，還存進了自己的主機當中，怎麼記得不是初一說的這樣啊，為了嚴謹，它翻開了原書資料。
“真的？”奚寧很驚喜，又覺得自己反應太過，輕咳一聲理了理衣襬，“那挺好的。”
這樣至少讓他心裡不會有什麼負擔，他在這個世界多半還得等待上一年時間，有初一陪著自己，這一年奚寧還嫌短了。
他越發高興，還想讓初一碰一碰自己，伸出昨天讓初一揉過的那隻手，找了個藉口：“我手還有些疼，你再幫我揉一下吧。”
奚寧腕間已經沒有一點痕跡了，在陽光下看上去白皙光滑，一點不像還在疼的樣子。
初一當然不會拒絕，接過他的手細細按揉，奚寧穿的袖袍寬大，一截小臂明晃晃露在外面，初一垂眼看了一會，小心拉過衣袖給他蓋上。
這時系統出聲：“宿主，我還是想再說一下……”
奚寧現在心情不錯，閉著眼：“什麼事，說吧。”
“首先我絕對不是覺得初一不好……”系統求生欲很強，但很嚴謹，“但他確實說謊了，魔族一百歲成年，成年之前的形態與週期幾乎與普通凡人一樣，只是血統越高等的魔族越能保持自己的容貌，也能活得更長，簡而言之就是他現在看起來多少歲，就是多少歲。”
這一番科普讓奚寧聽得發愣，系統雖然有時候有點煩人，但不會騙他，可是這樣的話，初一為什麼要騙他呢？哄他高興？
系統順便又提了昨晚的事：“還有，他昨天晚上鬼鬼祟祟的，還從窗戶口進來，以為宿主睡著了不知道，其實都被我看見了，我甚至懷疑他不是低等魔族，但暫時還沒有在原書中找到對的上號的角色。”
“等等，你說什麼？”奚寧更加迷惑，“他從窗戶進來？”
於是系統把昨晚看見的事仔細描述了一遍，還提到初一面容變化的事：“也有可能是我前幾天看資料看多了，但來的人絕對是他沒錯。”
奚寧消化完系統說的話，沉默了很久，他這具身體好歹法力不低，初一如果真的是低魔，進他的寢宮還坐在他床邊捏他的下巴，他竟然都毫無察覺……
初一還在盡職盡責地給他按手，從奚寧的角度看去十分溫順，完全看不出來會做出系統所說的事。
系統見奚寧不說話，以為他不相信自己，又補了一句：“宿主這幾天可以晚點睡，或者到時候我叫醒宿主，我覺得他一定還會再來的。”
奚寧還是沒說話，他其實對初一完全起不了戒心，只是莫名擔心他的真實身份和目的會和自己的任務扯上關係。
他想了想，問初一：“你剛才說還有幾天成年，具體是幾天？”
初一愣了一下，回道：“還有……五天。”
他以為是奚寧著急了，溫柔笑道：“殿下別擔心。”
奚寧沒有直接問初一，打算按照系統說的晚上遲一點睡，但一連兩天晚上初一都沒有像系統說的那樣來過。
系統也不知道怎麼辦了，乾脆提議道：“那就先不管他？宿主放心，有我在，一定能保證宿主的人身安全。”
在系統心裡做任務才是要緊事，既然沒有任務提示，就證明現在一切都是正常走向。
奚寧這兩天連帶著也沒睡好，白天攤在涼亭裡的躺椅上補覺，順便讓初一給他按一按額角。
龍角已經長出了一點點，每天還是會疼幾陣，奚寧拿水鏡一照，他額角有兩個小小的突起，是青色的。
奚寧皺著眉碰了碰，還有點硬硬的：“好醜啊。”
初一指尖沾了藥膏，摸上小小的龍角和周圍的皮膚，慢慢旋轉按摩：“哪裡醜，殿下是這仙宮裡最好看的。”
這句話聽得奚寧有些羞澀，抬手散了水鏡：“你是在哄我的吧。”
他偏頭看向初一，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初一措不及防，手上差點沒穩住力道：“殿下？”
奚寧另一只手也伸了過去，仔細摸索著初一的臉，從眉眼到下巴一點都不放過。
他真的是在偽裝自己嗎？奚寧這兩天晚上沒等到答案，系統雖說先不管他，可他卻一直惦記著這事。
初一在原地任他動作，奚寧還在他臉上捏了一下，完全沒有發現半點異常，只好收回了手。
“殿下掐我做什麼？”初一忍不住靠近，膽大包天地拉住了奚寧的手腕，“是我剛才弄疼了殿下？”
“我是你的主人，掐你一下怎麼了，”奚寧理直氣壯，側身靠在躺椅上看上去搖搖欲墜，初一就在他身旁隨時都能接住他，“你不願意嗎？”
初一張了張口正要說話，似有所感地偏頭一看，榕伯匆匆向這邊走來，身後還跟了兩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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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寧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心情瞬間不好。
是霍修，還有上次在宴席上看見過的，跟在他旁邊的那個黑袍人。
“殿下，霍將軍來訪。”
榕伯把人帶到就告退了，奚寧不情不願地坐起來，“霍將軍今日怎麼有空到我這來？”
霍修在涼亭中間的石凳上坐下，笑道：“來看看七殿下近來是否安好。”
任何人進他的宮殿，應該先通報一聲才是，除了這樣不請自來，奚寧一直十分討厭霍修，就是哪裡都看他不順眼，現在也不想給他什麼好臉色：“抱歉，今日確實身體不適，難免招待不周，霍將軍還是早些回去吧。”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霍修竟然還厚著臉皮坐著沒走，在初一身上打量了一圈：“招待不周怎能怪殿下呢，您不如在我那兒重新帶幾個僕從回去，保證聽話懂禮數……”
眼看奚寧臉色更差就要發火，霍修話鋒一轉又說起另一事：“來看望殿下是真，實際霍某也有一事想要與殿下商議。”
他有什麼好和自己商議的，奚寧不鹹不淡地開口：“霍將軍是在開玩笑吧，我……。”
“七殿下有所不知，前兩日妖族各首領前來仙宮赴宴，目的是要與仙界聯姻，”霍修笑容有些詭異，“殿下可曾聽說？”
奚寧已經從系統口中聽說了，現在裝作不知道：“真的？怪我那天離開得早，還得勞煩霍將軍親自前來通知。”
霍修沒有在意奚寧的嘲諷，站起身來背著手在涼亭裡邊走邊道：“只是這聯姻的人選，仙帝有些頭疼，霍某今日來，就是想與殿下商議此事。”
他賣著關子繞了一大圈，奚寧越聽越有不祥的預感，霍修已經走到了躺椅身後，伸手搭在椅子邊上，微微彎腰靠近奚寧：“因為這聯姻選中的人當中，有一位是殿下。”
初一一直默默站在奚寧身邊低著頭，聞言眸中閃過一絲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