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律被“禁足”三個月, 早閒得長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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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拉砸搶掠”終於算是滿足了手癢,神清氣爽得。
當然,他這一鬧, 富戶家裡被砸吃了虧的自然要哭著去告官。天子腳下光天化砸人家門,算是人盡皆知比驢還野的師律將軍未免也太說不過去。
京城治安眼下主要由烏衣衛管。
蘇指揮使氣壯河山的牽著馬,是勤快, 每次師律腳一鬧完他後腳“及時趕來”。
入每一戶後的操作也都差不多。
先是安撫一番被砸富商的情緒,宣揚一下“皇恩浩蕩不要怕一定幫你們討回公道”,再命人裝模作樣幫忙記錄一下受損財物、粗略拾掇一番。
臨最不忘的,是派弟卓子昂旁敲側擊兩句。
“不過呀,也不能全怪別人不是?畢竟是你等哄抬糧價有目共睹在先, 你瞧外百姓誰不議論紛紛?國家危難卻要不義之財, 又怎能怪師律將軍生氣了呢?”
“你們想想,人家將軍成在征戰沙場保護的是誰呀?朝廷徵買軍糧你們來這出, 捫心自問像話嗎?”
商賈人家哪個不是身經百戰的□□湖, 多數當場懂,立刻高呼認錯表忠心, 求蘇指揮使一定要在嵐王和皇帝美言幾句,他們再不敢了一定乖乖捐糧。
蘇栩:“也不必捐, 朝廷講道理以平價全數買入。”
商戶千恩萬謝。
偶爾有那麼一兩家頭鐵不服氣的,卓子昂則已經都用本本都記下了。
呵呵。要錢不要命。
回頭皇帝整你們,拿你們充盈國庫!
他告密的本本至今還在用,只是如今用法已天差地別。自翻了翻, 半本所記的內容與後半本所記的內容……唉。都不像同一個人在同一個朝代的。
醋鋪少爺也無奈了。仔細想想他當年加入烏衣衛的初心可是為當嵐王的開國功臣啊!怎麼那麼快淪落成了狗皇帝的工具人???
話起來, 他下個月像還要升職漲俸了。
烏衣衛名義上是嵐王的私屬部隊,可最近卻是朝廷官員怎麼編制他們怎麼編制朝廷官員們怎麼升職他們怎麼升職,過一陣子估計直接是朝廷官員了吧。
這人生, 唉,卓子昂心情雀躍又複雜。
……
師律一路春風得意,搞完城裡搞城外。
他已查,那狡詐的大鬍子商人波洛的糧倉在城外不遠。竟敢賣假種子給皇帝哥哥,最該教訓一番!
只是萬萬沒想到帶人策馬過去以後,竟現那幾座巨大的糧倉全部冒了煙,而大鬍子商人波洛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身後蘇栩一烏衣衛也裝模作樣地跟來了。
波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撲過去告狀:“大人!他們欺負窩,放火燒窩糧倉!窩的身家性命全在裡了這下血本無歸,窩不活了嗚嗚嗚嗚嗚!”
師律與他帶的精銳都驚了。來都是他們坑別人,人生第一次居然有人敢碰瓷來坑他們?
師律:“你別聽他胡說,他自點的火!”
波洛:“嗚嗚嗚嗚大人他完全不講道理啊,窩是商人,千里迢迢囤的糧草是打算賣的,又怎忍心自點火燒掉?嗚嗚嗚我盡數身家來的大夏這連回去的路費都沒了窩慘啊……”
蘇栩挑眉,了一眼師律:“師將軍明知國庫缺糧,這事情做得不地道啊。跟我們一趟去見嵐王吧。您這大白天的攪得京城不得安寧,嵐王也是氣惱啊。”
師律:“不是我!!!”
“不是,蘇栩你怎麼沒腦子,咱們也認識那麼多年,算在北疆打仗你見我那麼多年燒過誰家了?”
“放開我!我生氣了啊!憑你們也想抓住我?,有本事你綁我回去!咱們打一場!”
……
半個時辰後,楚微宮。
師律五花大綁帶了過來,蘇栩倨傲地拍拍身上的灰。
師將軍確實厲害,武功在大夏絕對能排的上號,可惜遇上的是他堂堂烏衣衛指揮使。
蘇栩這一身虎背熊腰和腱子肉可不是擺設,若論單打獨鬥他只承認他家少主次次能贏他。
師律氣得眼睛紅,還被堵著嘴:“嗚嗚嗚嗚嗚!”
被一起帶過來的,還有一路都在嗚嗚地委屈哭嚷嚷著“賠了本不想活了”的波洛。
他身為“受害者”,一邊掉眼淚一邊偷偷大鬍子底下嘴角上揚。
沒想到運氣那麼,點把火直接見大夏天子了。反正他是受害者又是一直受大夏保護的外國商人,加之素來能說道,已經盤算等見到皇帝一定要裝慘賣乖博得滿滿的感,以後生意做了。
心裡算計得滿滿當當的,直到他嗚嗚嗚的淚眼朦朧,抬起臉到皇帝的臉。
波洛:“……”有點懵。
這個皇帝,為什麼莫名有點熟???怎麼長的竟有幾分像……
幾那個跟他買了假種子的有錢冤大頭?
皇帝微笑:“鳳愛卿幾不見,分外想念。”
波洛裂開了。
他那天賣假種子給冤大頭,兩人順便喝茶閒聊虛與委蛇了一番。波洛請他幫忙起一個大夏的名字,那個起出來的引經據典的名字叫做“鳳子離”。
所以他才叫他“鳳愛卿”。
波洛:“………………”完了完了。
他那天都跟這冤大頭說了啥?是不是還曾嘻嘻哈哈的騙他,說他的糧都賣給朝廷了??是不是還得意忘形透露了自在北方南方都還藏了幾個重倉,要等到打起來以後再把那些糧食高價賣給朝廷???
啊啊啊啊啊。
宴語涼:“鳳愛卿賣給朕的那些玉黍“良種”,後來工部新來的管農員外郎胡卿告訴朕,所謂“良種”實則良莠不齊啊。”
“這在大夏可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啊?”
波洛僵硬,臉上白裡透著紅。
“胡卿還告訴朕,聽聞鳳愛卿的老家堪輿國除了那‘玉黍’,還有一種食物叫做白薯。需要埋在地下半米保鮮儲存。埋得這樣深,那確實上倉庫都燒掉了也不影響呢。”
“愛卿你說,朕若立馬派人去挖,能挖出多少?”
波洛的臉已紅裡透著黑。
“在大夏,不但欺君是死罪,隨意誣陷朝廷命官和縱火可也是可以關一輩子的重罪呀。啊不過,適才朕是否聽鳳愛卿你親口說,你反正也是不想活了?”
波洛的臉已是黑不溜秋、綠了吧唧、藍哇哇的。
“若是不想活了,按大夏律例,外國商人在大夏身故的,其財物全歸大夏國庫所有……”
波洛炸了。趕緊抖抖搜搜跪下來求饒,一時默默想起了多舊事。
友宇文長風當年同他在堪輿國大海上喝酒時,曾跟他說過一個話本叫《人人都愛二皇子》。話本裡那個幾歲的二皇子叫一個聰明啊、友善啊、陰險啊、讓人猝不及防啊。
波洛聽得如痴如醉:“哇哈哈哈不有這麼精於算計的人吧,那窩以後去大夏可得當心點。”
宇文長風:“有的,宮裡尤多。你避開一點是。”
怎麼不聽勸呢!波洛直掐自大腿。他怎麼利令智昏給忘了呢????
而自始至終被晾在一旁五花大綁的師律,宮以後做的唯一一件事,是努力把堵嘴的布給吐出來了。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終於能說話了,憋死他了。
宴語涼:“你等一,你是下一個。”
師律:“????”
“皇帝哥哥?”
師律簡直不敢相信。本來蘇栩敢綁他他已經委屈大了,皇帝的態度讓他更加委屈——他的親哥哥師雲以是帝師,皇帝因而愛屋及烏總是特別寵他的。
以每次見都牽他的手各種噓寒問暖的,什麼時候讓他等過?又怎麼可能眼睜睜他被綁成這樣還無動於衷???
他急了:“皇帝哥哥你以不是這樣的,你以寵我的!莊青瞿,是不是你?是不是跟皇帝哥哥說我壞話了?皇帝哥哥他趁你養傷關了我三個月,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結果,皇帝哥哥依舊沒理他。
倒是莊青瞿清眸微微回首道:“見沒有阿昭,見沒有?他之都被你寵壞成什麼樣子了!”
語氣兩分調侃,三分酸澀幽怨。莊青瞿居然還有臉幽怨!
更糟心的是皇帝非但沒懟回去,還一臉的縱容心疼。師律當場都魔怔了,他瞧著那莊青瞿眼底裡暗戳戳的得意啊——
絕了。
想當年在北漠兩人追著王帳打,一路不知道撿了多少珍寶俘虜都沒見莊青瞿那麼高興過。這種成天到晚冷著一張臉裝模作樣的男人,萬萬沒想到今天露出目,他“失寵”幸災樂禍得差沒上天了!
他以怎麼沒現莊青瞿是這種人?
……
櫻兒和雲飛在楚微宮裡伺候了這幾個月,本以為已經啥魔幻場都見識過了。
但他們還是低估了皇帝與嵐王。
今楚微宮又出奇景。
皇帝同那狡猾的外國大鬍子商人在寢宮內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而寢宮外,嵐王同師律將軍脫了外衣在院子裡幹架。
莊青瞿:“服不服?”
師律:“不服!”
莊青瞿:“不服再來!這般呢?”
師律:“嗷嗷嗷疼,不服!不服!”
莊青瞿:“再來!”
師律:“哇哇哇莊青瞿你偷襲我你不講武德!你竟敢這樣欺負我,要是我大哥還在……”
雲飛櫻兒:這都是什麼鴨?
一手史實也太精彩了,史官周奮筆疾書中。
宴語涼自然不可能的殺了外國商人。雖說若直接繳了他的倉庫,是得到不少糧草,也能拿到玉黍和白薯的良種,但此舉無異於殺雞取卵。
要是傳出去,天下其他商人還敢來嗎?他這次拿到了玉黍和白薯,以後可還想要在大夏種滿別國的什麼金黍銀黍黃薯綠薯,徹底大豐收再不用憂心糧食問題呢。
“遠道而來既是客,朕再給愛卿一次機。”
“愛卿能在大夏囤積如此多處糧食物品,想必也是有本事的。正大夏還沒有國外皇商,鳳愛卿有沒有這份心。”
波洛趕緊點頭。
一來落人家手裡被算計得底朝天,不服也不。再者說了,商人重利。本來他千里迢迢背井離鄉來大夏是為了賺錢,如今皇帝肯高他一眼他又怎能不抓住機?
大夏遍地是黃金,他這些子可是在眼裡的。各種亭臺樓閣琉璃瓦,綠柳鮮花玲瓏菜,瓷器刺繡和綢緞……可比堪輿國還要繁華,繁華得叫人應接不暇。
他當然也想在這裡做了,畢竟商機無限啊!何況還有朝廷保駕護航。
隔,大鬍子商人被物盡其用了。
被派去工部跟胡卿細聊玉黍和白薯的育種,聊完後立刻又被戶部接,在監督下負責建立萬國商,登記聯絡一切外國商人。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兩邊都深諳其道。
波洛也只能痛並快樂著每天忙死,指著將來賺大錢。
師律則被莊青瞿收拾了一通後拎去了綠柳營,嵐王同樣物盡其用,讓他幫忙練兵能不能也給他訓出一群精銳來。
幾之後,工部便傳來訊息,這次大鬍子老實了給的種子確實都是極的,胡卿已經打算跑各地育種。
萬國商也籌建得快,大鬍子認識不少商人精通各種語言,幫了不少忙。
莊青瞿拿著商名錄:“此人是用,阿昭果有識人之明,只是……”
只是“鳳子離”這名字,他至今有點介意。
龍天子給人起名起什麼不,偏偏非要賜姓“鳳”。當然莊青瞿也自知這次酸的實在是沒道理。
對方不過是個長毛猴一般的鬍子大叔,他還管他叫什麼呢?!
但是阿昭當初給他賜字的時候怎麼不給他一個這樣的?
拂陵:“咳,嵐主喝茶。最近燥得,少吃酸的梅子茶,多喝點甜的甘草茶。”
宴語涼:“啊嵐嵐,不是的。他這名字不是朕取的,是周取的。”
史官周亦安乖乖點頭:“在下官家鄉,‘波洛’也叫‘鳳離’,是一種可以食得果子,是以取名鳳子離。”
宴語涼摩挲著嵐王手指:“哈哈哈所以嵐嵐這下可以不氣了?”
莊青瞿冷冷他:“誰氣了?”
皇帝趕緊顧左右而言他:“等大夏以後萬國來朝了,周你們那叫鳳離的果子朕也要種一種!”
同一時間,遙遠的大海上,天天神氣活現的狐狸荀長人生中第一次跪了。
他,暈船。分暈。
“嘔嘔嘔嘔嘔!”實在是吐得虛脫,荀長臉色蒼白艱難地揪宇文長風,“你為何一點不吐?”
宇文長風分淡定:“吐多了不吐了。我之在堪輿國的友人波洛有條大帆船,我常同他出海捕鯨。”
“那邊海上風浪比這邊更大,腦子都快吐出來。後來不吐了。”
“說起來我那友人波洛,平裡分不修邊幅,但刮掉大鬍子其實長得是精神,堪輿國公主還曾說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
五月末。可敦送來密報北漠出了大事。
本應雄心壯志年輕有為的羅摩可汗因一直不同意攻打大夏的計劃,竟被人給暗殺了。
又一次秘不喪,又一次草原動亂。
草原各部寧可殺北漠王都決意要南下,宴語涼清楚戰火越近了。
大夏備戰中,春科舉依舊沒有耽誤。
名錄裡,宴語涼到一個熟人。他大夏一年的老狀元司空星重新考了翰林院。
還文章安撫京中百姓。說是無須擔心起鬨,無須惶然無措,照常過子是,打仗的事交給朝廷。自錦裕四年以後我大夏所披靡未嘗敗績,今的大夏早已不是一百年割讓燕雲的大夏。
宴語涼:“這人還挺說……”
那給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他以後幹的怎麼樣吧。
同樣備戰中,各種工事也沒有耽誤。
胡璐已經在洛水上游修建水渠中。而他的師兄正在工部兢兢業業研究監製新兵器。
他的另一個師兄胡祿則正在華都南邊的鹽海城種田,是那個“工部新來的管農員外郎”,不僅是胡璐的師兄也是他親哥。
種田的第一天,有個老奶奶一直在田產。
“聽說這個白薯甜是的嗎?”
“是不是的能種出來呀。”
“老太婆九多啦,希望這輩子能嚐到呀。”
按波洛的說法,白薯可收兩季。一二月份播種春薯,五六月收穫;七月播種秋薯,九月底到月初收穫。而胡祿特意把農田開墾在較冷鹽海城一處,是想眼下播種能不能裝成春薯收一批。
要是能收,軍糧頂上了。不的話七月再去合適的地方試。
反正種子多,總得到處努力都試一試。
“阿婆,我努努力,興許一兩個月種了。你等著,到時候送您一大筐!”
京畿城外,綠柳軍整裝待。
夏侯烈將軍的梧桐軍已經開拔邊疆了,一旦北疆敵兵南下,嵐王也要去。
宴語涼自然捨不得。
嵐王身體本不,沒人著他時他尤其不照顧自還不聽話,成天手腳冰涼的。何別說還每月到時病。
雖說去北疆可以帶藥,宴語涼還是不放心。
拖著那副身體怎麼作戰?受傷了怎麼辦!又吐血了怎麼辦?
可處月背後有落雲支援,必定來勢洶洶。大夏國土分寸不可失,嵐王又不可能不去。
宴語涼苦思冥想了幾天。
終於突然想起了荀長提過,他還有一個碩果僅存的四弟!
住在洛京城的皇太弟宴落英已經二歲了。宴語涼問了一圈,此人人品能力都評價極佳。
宴語涼馬上了一道手諭宣他京。
“讓英來監國正叫他歷練歷練。這樣,朕便可以同嵐嵐你一起去北疆了。”
嵐王:“不,你不準去。”
“朕不管,朕要跟著去。朕雖然不懂打仗,但至少也能給嵐嵐你撐撐場鼓舞士氣,不是完全沒用。”
“北漠那邊天寒地凍,青卿你手腳冰涼胃又不,成裡被子裡都是涼的,你帶著朕當朕是個人形暖爐也啊!”
“不。”
“阿昭你乖乖待在京城裡,的,等我回來。”
嵐王清淺眸子定定著他,一字一頓道,“阿昭,我這一生,絕不可能同意你再涉足邊關一步,絕不。”
宴語涼這才想起來,他之差點死在邊關。
而莊青瞿這輩子有一次差點失去他,的此都怕了。絕不再讓他有任何涉險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