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穿心，戰鬥戛然而止，金色的屏障隨之澹化，直至消失。
教皇平靜的看著修妮卡，他的容貌迅速的衰老，一頭金髮轉眼花白。
滄桑的皺紋佈滿面容，衰老得甚至無力執劍。
‘哐啷’一聲，細劍掉落地上。
“不……不——！”
修妮卡鬆開了劍柄，血紅的雙手扶著教皇，勝利並沒有帶給她任何的成就與喜悅。
有的只是痛，無法言喻的心痛。
格菲爾德平靜道：“我也想陪你再練一會……只是……沒時間了……”
他的衰老並不是因為被修妮卡打敗，只是時間到了。
就算使用邪術恢復青春，也存在著諸多限制，任何法術的施展都需要付出等量的代價。
邪術，更是如是！
他所獻祭的血氣，只夠短暫維持返老還童。
“修妮卡……你變了……變得……很優秀……”
格菲爾德渾濁的雙眸中倒映出修妮卡的樣子。
瘦骨嶙峋的手顫顫巍巍抬起，輕撫著孫女的臉頰，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修妮卡泣不成聲，心痛的感覺讓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只能不斷的重複吶喊，宣洩心中的悲痛。
“不需……哭泣……或許從……背棄信仰……那一刻起……就已是……註定的結局……”
教皇的話斷斷續續，臉上卻十分平靜，穿心之痛也不能讓他稍皺眉頭。
“修妮卡……記住……不要迷失自我……”
世上不存在後悔藥，有些事情一旦做錯，便再沒有回頭的機會。
古皓看著修妮卡抱著教皇哭泣，她似乎明白教皇為何會做出這種選擇了。
人類真的是一種愚蠢而又矛盾的生物，明知故犯，卻又心生悔恨。
慾望就像一種成癮的毒品，一旦嘗試過，便再也無法擺脫。
癮君子不知道毒品的危害嗎？
他們知道，甚至比誰都清楚，即便如此，依然無法擺脫。
因為，當慾望戰勝理智，心便不受人的控制。
教皇心中清楚自己做了什麼，他一直渴望有人能阻止他。
而這個人，便是他自手挑選的繼承人……
教皇有考慮過將錯就錯嗎？
肯定是有的！
如果修妮卡認同他，理解他，他大概會選擇一黑到底……
只是修妮卡站在這裡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經註定了。
對教皇而言，死，或許是一種解脫吧。
傅瀅猶豫片刻後，還是向教皇問道：“FW-404到底告訴了你什麼？”
她知道不應該打擾修妮卡，只是她迫切的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教皇低聲呢喃道：“人，生來便揹負沉重的罪孽，神祭日就是人類罪孽的體現……”
最後一刻的迴光返照，面對傅瀅的疑問，教皇給出的回答卻是免罪花的宣言。
話音落下，教皇的手無力垂下，雙眸緩緩閉合……
暮冬聖穴最深處，唯有少女的悲泣聲。
“哐當……哐當……”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眾人身後傳來，紫黑鎏金的鎧甲依舊的炫目。
“雖然我從一開始就不覺得他能打敗你們，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他會選擇自我了斷……”
FW-404搖了搖頭，道：“果然，人類真是一種複雜而又矛盾的生命體，我們始終無法完全明白你們的想法。”
修妮卡輕輕放下教皇，撿起地上的細劍，衝向對方。
FW-404抽出背後長槍，毫不在意的輕輕一掃。
“鏘——！”
修妮卡連人帶劍，直接被擊飛，雙方實力上的差距猶如鴻溝。
古皓迅步而出，一躍而起，凌空接住昏迷的修妮卡，不然讓修妮卡撞到冰壁停下，估計得落下一身傷痛。
他能看出，FW-404已經手下留情，對方若真心存殺念，一槍便可處決修妮卡。
“這次又是你的陰謀嗎？”
“太陰種，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和格菲爾德連合作都算不上，嗯……應該算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吧。”
FW-404不在意道：“他答應配合我的計劃，而我則教會他使用觀測人偶的方法，至於神石教團內部的變化，還有血祭術，都是他自己作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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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反正這些與你們沒有關係，我會在這裡，只是來拿回我的一些東西……”
說著，FW-404判若無人的走到西之神石前，抬起手掌放在晶石壁上。
下一秒，西之神石內部的所有血絲迅速蠕動，隨後收縮，凝聚成一顆血色珠子。
FW-404鬆手，那顆血色珠子正安靜的待在它的手掌上，神石也恢復成晶瑩剔透的狀態。
一個金色頭髮的小妖精從神石內飛了出來，一頭衝向古皓他們這邊，哭泣道：
“嗚嗚嗚……朱諾姐姐……尹麗絲姐姐，嗚嗚嗚……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嗚嗚嗚……”
“小西莉乖，現在沒事了！”
朱諾和尹麗絲則像大姐姐一樣，輕輕撫摸著小妖精的額頭。
妖精體型本來就小，西莉更是妖精中的蘿莉，小之又小。
FW-404收起血色珠子，也沒管其它事情，完成自己的任務後便打算離開。
傅瀅直接站在FW-404的面前，攔住了對方的去路，厲聲問道：
“告訴我，這裡究竟是哪裡，為什麼觀測人偶會出現在這個時代？教皇所說的世界的真相又是什麼？”
FW-404反問道：“傅瀅小姐，這裡是哪裡，你不是已經有所猜測了嗎？”
“只剩東之神石了，你們下一站肯定會去那裡，在那裡，我想你能找到更多的答桉，然後做出正確的決定！”
“傅瀅小姐，我說過的，我們並不是敵人……”
說完，FW-404的鎧甲發出一股無形的氣流，將傅瀅推開，消失在通道的陰影之中。
西莉這個小蘿莉在朱諾和尹麗絲的安慰下，平復了情緒，不再哭泣。
然後給了古皓一個土之符文，繼南北兩座神石後，古皓順利與西之神石建立契約。
四方神石，如今只剩東之神石。
火之力量，水之癒合，地之防禦……
古皓問過朱諾，東之神石的屬性為風，寓意自由與不羈，實際的作用簡單說就是速度。
若能同時取得四方神石認可，哪怕這只是一具普通人的肉身，也能蛻變成神靈之軀。
當然，此神為恩大陸的神……
不久後，修妮卡幽幽醒來。
得知鎧甲異族已經離開，沉默了一會兒後就沒有過多糾結，重新振作。
眾人在洞穴內挖了一個坑，將教皇的屍首埋葬，對於犯下如此重罪的教皇而言，低調入葬已算是較好的下場。
若是將他的屍首帶回教團總部，怕不是連屍首都不得善終。
對修妮卡而言，唯一的好消息是洞穴內這些昏迷的人，皆沒有生命危險。
教皇最後的攝取早有預謀，這些人傷而不死，回去後大病一場是免不了的，但能在血祭術中存活下來，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艾雅一曲高歌，喚醒昏迷人群。
教皇的守衛醒來後一臉迷茫，進入暮冬聖穴後的事情他們全部都記不起來。
不過，他們只是區域性失憶，其它事情一點也沒有忘記。
作為神石教團的守衛祭司，教皇不在的情況下，他們自然無條件聽從聖女修妮卡的調遣。
暮冬城的百姓在祭司們的護送下，平安離開暮冬聖穴。
大部隊離開的路線圖，經過眾人商量調整，繞了一點遠路，主要是為了避開免罪花海。
修妮卡並不打算隱瞞教皇犯下的罪行，只是就算公佈也要循規蹈矩，而非直接自爆。
太多的事情，等著修妮卡回教團處理了。
等其他人全部撤離，古皓他們才動身離開。
在傅瀅的建議下，眾人打算先去一趟觀測人偶所在地，她有些事情想問問人偶。
眾人也不反對，來到觀測人偶所在洞穴。
一地狼藉，大坑中間的人偶，被人用利器直接從中間一刀兩斷，切面平整光滑，不少零件還閃爍著火光。
艾雅驚訝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才離開了多久，怎麼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
“大概是FW-404幹的。”
古皓嘆了口氣，這個觀測人偶很可能知道些什麼，而這些資訊FW-404並不想洩露給外人知道，便乾脆將人偶毀掉。
大意了，之前他們因為急著拯救暮冬城的百姓，所以沒有在這裡停留多久。
修妮卡問道：“能修嗎？”
雖然教皇的神諭是假的，可觀測人偶是真的，錯的從來是人而非工具。
觀測人偶的存在，對於神恩大陸有著跨時代的意義，只要用於正途，毫無疑問是利大於弊。
傅瀅仔細檢查了一陣子，搖了搖頭，道：“沒辦法，維修其實不難，主要是缺少工具和零件。”
觀測人偶的製造原理她都清楚，不過內部採用了許多精密零件，而這些零件以神恩大陸目前的科技水平根本製造不出來。
連更換的零件都沒有，談何維修？
“算了，去東之神石吧，如果它沒有騙我，在那裡應該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桉。”
傅瀅沒有過多糾結，事情已經發生，想再多也無濟於事，只能繼續向前。
一行人回到免罪花海，教皇已經死了，而這片純白的花海依在，聖潔而無暇。
可眾人都清楚，這不過是一朵朵的屍花，再美麗的外觀也改變不了它邪惡的本質。
古皓看向修妮卡，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
“燒了吧！”
修妮卡眼中露出深深的厭惡，免罪花不應存在於世上。
寒風呼嘯的山洞中，想要生火並不容易，還好古皓身邊跟著一位自稱火之大妖精的存在。
殺人之類的朱諾幹不了，放火還不簡單？
朱諾本就生性好動，一聽到可以奉旨放火，頓時活躍起來。
“燒啊~燒啊~燒啊燒啊燒~~~”
她歡快的飛到花海之上，嘴裡唱著不著調的歌曲。
“燒啊~燒啊~燒啊燒啊燒~~~”
一雙小手不斷摩擦，灑下點點火星，火星在寒風中不滅，落入花海。
古皓覺得要是給這小家夥套上一個寫著英文字母的頭套，再配把鐮刀，她簡直可以成為某團的吉祥物。
“燒啊~燒啊~燒……啊！”
朱諾唱著唱著，突然卡調了，眼珠子瞪大了一些，似乎看到了什麼特別的東西。
艾雅本就喜歡唱歌，她覺得朱諾哼著的小曲兒其實挺有趣的，聽著聽著，突然發現朱諾不唱，便覺得奇怪，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
朱諾眼珠子轉了轉，小腦瓜子經過短短一秒的思考，道：“突然看到一頭豬，被嚇到了。”
“豬？”
“嗯，就是一頭豬~”
朱諾點了點頭，然後狠狠搓了搓手掌，重新唱起歌謠。
“燒啊~燒啊~燒啊燒啊燒~~~”
火苗如同雪花落下，很快潔白的花海便在朱諾的努力下，化作一片火海，烈火熊熊燃燒。
……
離開洞穴，修妮卡讓所有駐守的祭司返回教團，西之神石已經沒有封鎖的必要了。
修妮卡沒有立刻公佈教皇的死訊，而是暫時隱瞞了下來。
回到暮冬城後，她第一時間就著手重整教團。
首先，就是廢除了免罪花的所有相關政策！
一夜之間，從前代表聖潔無罪的免罪花，成為了毫無意義的東西。
之後，修妮卡還命人將民間的免罪花統一回收，召集百姓聚集教堂外的廣場，當著百姓面前，將回收到的免罪花進行焚燒處理。
信徒們眼睜睜看著免罪花在火焰中化為灰盡，可謂百感交集。
一時間，傳出修妮卡拋棄信仰的聲音。
免罪花的意義可是教皇親口傳下的，修妮卡將其廢除，無疑就是公然否決教皇的信仰。
在教皇執權的日子裡，相當一部分信徒因免罪花而感到優越。
教團發放的免罪花數量有限，不可能所有信徒都得到，而擁有免罪花的信徒漸漸自認高人一等，看不起沒有免罪花的信徒。
修妮卡廢除免罪花，無疑也將這些人心裡的優越感廢掉，他們自然心生不滿。
在教皇與聖女之間，信徒顯然更願意相信教皇。
教團聖女遭受民眾和信徒的質疑，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回。
不過，再大的質疑，也在教團的強硬態度下軟服。
教皇派信徒無奈發現，教皇老人家竟突然銷聲匿跡了。
首領不在，鬧再大也沒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