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四分五裂
墨蘇棄的回援命令已經下達，帳中的一眾樓煩部族首領卻無一動彈，如同一尊尊黑鐵塔一般聳立在原地。他們瞪著墨蘇棄——眼裡整齊劃一地閃動著憤怒的火光。
墨蘇棄內心一突。
有個膽大的部族首領踏前一步，甕聲說道：“大王徑自回防王城便是，我等便不奉陪了。”
有了一個領頭的，其餘的部族首領也紛紛衝著墨蘇棄直言道：“大王手裡還有王軍，戍衛王城綽綽有餘。我等還要趕著回去守衛自己的部族，便在白祁山分道揚鑣便是。”
一時間，所有部族首領口徑統一，一致要求解散同盟。
他們的不滿和憤怒道理很簡單——我們部族遭到車錯、子公於襲擊的時候，你墨蘇棄拖著我們不許我們走。眼下趙景裕打到你的王城了，你便第一時間要撤退？
太不公平了。
須知墨蘇棄雖然貴為樓煩王，但是卻不像中原王室一樣對本國國內有著相當大的權力。樓煩草原上，以實力為尊。墨蘇棄一脈實力最強，因此被各部族尊為狼神王，但是此刻他已經觸犯了眾怒，各族早已離心離德。
如果說之前墨蘇棄脅迫各部族、逼迫有的部族送死，還可以解釋為為了整個樓煩部族的未來著想——但這次，這些部族首領的心是真的冰冷了。
就算眼下還不願與墨蘇棄撕破臉，但是各族也不會再對墨蘇棄言聽計從了。
原本便建立了威脅和脅迫上的脆弱聯盟再遭打擊，解散已經是唯一的出路。
墨蘇棄也自知這次徹徹底底地傷到了這些部族的心，心道不好。他畢竟是叱吒草原多年的梟雄，第一時間便意識到了眾部族首領不滿的源頭，挽留道：“諸位，請再信我一次，若能在王城一舉殲滅趙景裕所部，未嘗不是此戰的轉折點啊！”
眾部族首領不為所動。
墨蘇棄：“仗已經打到了這個地步，勝利觸手可及，諸位真的要棄我而去？”
聽著墨蘇棄畫大餅，有的部族首領甚至不加掩飾地嗤笑一聲。墨蘇棄張張嘴，還要再挽留幾句，卻又無奈地閉上了嘴。
眾部族首領向著墨蘇棄施禮：“祝大王大勝而歸，我等告辭了。”言罷，眾人一齊離開大帳。門口侍立的墨蘇棄親信不知所措，亂作一團，手裡的彎刀明明已經拔了出來，卻不知要不要下手。
一直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墨野看向了墨蘇棄，手掌做下劈狀：“義父，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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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蘇棄長嘆一聲：“由他們去吧……”
即便樓煩王一脈再怎麼實力強勁，也不可能公然對草原上所有的部族首領痛下殺手。
墨野：“義父，我看白祁山這股趙軍已經是強弩之末，要不要在回援王城之前，先將這股疲兵吃掉？”
墨蘇棄嘆了口氣：“這便是趙國那位小公子的高明之處了……此時此刻，王城內的所有親眷都是握在趙景裕手裡的人質——如果我們對這股趙軍痛下殺手，趙景裕也不會客氣。”
言罷，墨蘇棄深吸一口氣，心中竟然對那位還不曾見面的趙三公子油然生出了一股欽佩。
此戰打到現在，墨蘇棄原本的優勢已經幾乎被全數瓦解，趙國三公子謂之為‘攻心’的奇詭戰法，讓身為對手的草原梟雄墨蘇棄著實歎服。
“只是不知道那趙景裕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從白祁山撲到了王城。”墨野仍然心有不甘。
這個問題也是墨蘇棄心中最大的疑惑，但眼下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墨蘇棄擺擺手：“拔營，兵回王城。”
象徵撤兵的號角聲響起，樓煩大營裡一陣忙碌，將能帶走的東西通通捆上馬背。隨著各部族旗幟打起，原本聚在一起的各部族的人紛紛散開，隨著自家旗幟的方向離開大營。
墨蘇棄的攻趙大計，已經流產大半——附庸在他王權下的各個部族已經與他留下了莫大的嫌隙，如今近乎分道揚鑣。
樓煩聯軍解散，趙景裕攻心之策的最後一擊，已然奏效。
……
白祁山。
“公子，樓煩大軍那邊有動靜！”趙景戎的宗士凌戈來報。
趙戎心裡一跳，難道樓煩大軍又要發動新的攻勢？自打趙景裕離開的這些天以來，墨蘇棄一直爭取維持高強度的進攻，眼下趙軍箭矢幾乎已經耗盡，若是墨蘇棄傾巢出動，白祁山趙軍便只能與敵肉搏了。
雖然趙軍將士士氣高漲戰力強悍，但樓煩騎兵畢竟弓馬嫻熟，趙軍與墨蘇棄拼死一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趙景戎與貢睿對視一眼，冷靜地下令：“所有連弩車上弦，各營將士準備決戰。”
“謹遵將令。”
貢睿建議道：“長公子，我營中尚有兩萬餘俘虜，不妨給予彼等兵器，使之與我趙軍並肩作戰。”
聞言，趙景戎皺起了眉毛，很是懷疑地道：“先生說笑了……彼等畢竟是草原人，不趁機作亂已是難得，又豈有幫助我軍對抗自家人的道理？”
貢睿智珠在握地微微一笑：“正因為彼等是降卒，作戰才格外勇猛。”
這道理很簡單：無論是國家、幫派還是後世的那些公司企業，都對二五仔這個群體深惡痛絕——已經投降過一次的人，再想轉投回自己的陣營便幾乎不可能了，因此只能為自己的新主子拼死效力，直到徹底地打倒舊主子才肯放心。
再說，能因為飢餓投降趙軍的草原人，在樓煩王墨蘇棄眼裡定然都是受排擠的邊緣人物——要麼是奴隸，要麼是那些不受待見的部族。這樣的人一旦投降，想再轉投回老東家當然更是難上加難。
以墨蘇棄的性子，對於這些人必定不會手軟。
正當趙景戎猶豫之間，凌戈再次來報：“公子，樓煩人的目標似乎不是我等……”
趙戎與貢睿等人聞言，立刻出帳看向樓煩大軍的方向。只見數萬大軍塵土飛揚地忙活一陣，便化為無數支隊伍，分別向不同的方向拔營離去。
貢睿眼前一亮，脫口道：“此必定是三公子已經打到了樓煩王城，墨蘇棄不得已要回援，其行又為諸部族不忿……三公子攻心之計，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