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素把手裡的調查報告已經交上去半個月了。
衛生局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七月份，有時每三個月，是醫院論功行賞的日子。
科室業績英雄榜，早上就已經高高掛在牆上。
“第二季度又是市醫院豐收的季度，同比第一季度，第二季度業績上漲了百分之三十，這離不開全院同仁的共同努力。希望我們下個季度再接再厲，再創新高！”
柳院長坐在講臺中間的位置，兩邊坐著市醫院其他領導，意氣風發地總結本季度創造的輝煌成績。
林主任突然闖進會議室，慌慌張張地走上的走上講臺。
繞到講臺後面，走到柳院長身後。
林主任俯下身子，貼在柳院長耳邊小聲低語：“院長，衛生局、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和好幾部門，來咱們醫院突擊檢查了，現在人和車已經到了門診樓下了。”
聽見林主任的話，心裡有鬼找到柳院長，臉色突然變得慌張起來，關掉麥克風急忙問道：“怎麼突然來醫院檢查，事先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聽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柳院長心裡已經明白這些就是衝著市醫院那批中成藥來的。
柳院長慌張的樣子，臺上的醫院領導和臺下各個科室的主任都看在眼裡。
尤其是關掉麥克風的舉動，讓所有人想入非非，交頭接耳地討論起來。
林主任也茫然的說道：“我也不太清楚，看見衛生局的胡科長下車，就快速來通知您來。”
柳院長本以為自己沒有什麼懼怕，聽到真的檢查組又來了，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強作鎮定，柳院長開啟麥克風道：“樓下有衛生局、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領導來醫院視察，今天的總結大會就到這裡了。”
聽到柳院長的話，曹院長瞬間變得臉色蒼白，癱軟在椅子上，如果不是旁邊的人眼疾手快，險些跌下椅子。
柳院長起身對臺上的所有醫院領導說道：“既然領導來視察了，我們一起出門迎接一下。”
隨後，柳院長在臺下人群中找到黃素：“黃主任，這次領導估計是為了前一段事情來的，你作為當事人也跟著一起去一趟吧。”
說完，柳院長陰狠地瞪了六神無主的曹院長。
曹院長現在已經感覺不到柳院長的惡意。
眾人走出會議室的時候，曹院長就渾渾噩噩，如同機械一樣跟在最後面。
醫院領導都走出會議室，會議室瞬間變得嘈雜起來。
大家三三兩兩交頭接耳，都討論衛生局和藥品監督管理局是不是衝著醫院那批劣質中藥飲片來的。
黃素半個多月前，弄出那麼大一件事，醫院的醫護人員都聽說了這件事情。
尤其是公開處理了周藥師後，出於八卦精神，即使不明白事情真相的醫護人員，也瞭解事件原委。
曹院長這次真的是走了一招臭棋，真是貪婪讓人變得愚蠢。
領導專用電梯裡，站在最前面的柳院長現在已經恨死了曹院長、黃素。
叮！
隨著電梯門的開啟，柳院長看見門診大廳站著好幾名穿著正裝的人。
眼睛掃過，就能看出這幾人是在機關工作的人。
尤其是，市醫院經常和衛生局打交道，幾名衛生局的幹部，柳院長雖然不完全都熟悉，也是面熟得很。
柳院長強作歡笑，熱情地和大廳地檢查組握手問好。
“胡科長，歡迎衛生局、食藥局的各位領導位臨我院指導工作。”
胡科長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道：“柳院長，我看你這話是言不由衷吧，我們不請自來，可是當來惡客。”
柳院長陪著笑：“胡科長，你們什麼時候來我們都歡迎。”
胡科長收起來笑容介紹道：“柳院長，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市場檢查科的王科長，這位是質監局的劉科長……”
在胡科長的介紹下，讓柳院長額頭不知不覺出來一層細汗。
“各位領導辛苦！我們上樓去會議室說。”
柳院長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額頭，臉上勉強地掛著微笑，在前面給檢查組帶路。
柳院長帶路檢查組走進領導專用電梯，其他跟隨前來迎接的市醫院領導做其他電梯上樓。
胡科長看見電梯裡地按鍵，只剩下一樓按鍵和頂樓領導層地按鍵，其他樓層地按鍵都更換成都無數字的看見。
胡科長好奇的按了按其他按鍵，沒有任何反應。
胡科長臉上帶著微笑說道：“市醫院不愧是政府投資巨大翻新修建的醫院，實力就是雄厚，電梯都比其他醫院富裕。”
聽著胡科長意有所指的話，柳院長臉色瞬間變得脹紅，額頭上地細汗變得更多了。
本想帶著檢查組乘坐專屬電梯，感受特權地滋味，親身體驗領導地優越感。
林主任就是為了拍柳院長地馬屁。
自從這部電梯成為領導專屬電梯以後，林主任就找電梯維護公司把其他樓層地按鍵全部替換成了空白鍵。
讓所有醫院領導走進電梯，就能感受到至尊無上地專屬服務。
那個領導不喜歡與眾不同。
柳院長沒想到，自己想拍個馬屁，卻拍到馬腿上了。
胡科長看著侷促地柳院長，非常親切地問道：“柳院長，你怎麼出了這麼多的汗。”
柳院長下意識輕輕擦拭了額頭上地汗：“有點熱！”
胡科長非常理解地說道：“大夏天，這麼多人擠在一部電梯確實有點熱。柳院長作為市醫院的一院之長，平時應該沒有擠電梯的親身體會吧。”
胡科長還特別在“院長”、“一院之長”上用了重音。
看著胡科長處處拿電梯說事情，柳院長縮了縮脖子，半句話不敢再說，縮了縮身體，靠在電梯的牆壁，悻悻然地點頭迎接。
自從當上成為市醫院地院長以後，柳院長很久沒有感受到受制於人的屈辱。
在醫院向來都是自己一言而決。
這就是柳院長，只學習到了布日古德的霸道，卻沒有學習到布日古德治理的能力。
市醫院門診大樓也不過十多層，電梯很快就到了。
電梯門開啟，映入眼簾最顯眼的就是對面牆上的一張季度科室業績排行榜。
這也是柳院長特意安排的。
所有走進頂樓開季度業績大會的科室主任，第一眼就能看見本科室上個月成績。
領導辦公樓層的這一張是專門給科室主任看的，食堂那一張是專門給所有醫護人員看的。
檢查組沒有直接去會議室，而是在胡科長的帶領下，走到排行榜面前，端詳起來。
看著按照業績高低，從上到下排序地科室名單。
“柳院長真是治理有方，難怪市醫院在柳院長的帶領下發展得如此快速。”
胡科長走到柳院長身邊，拍拍他肩膀說道：“柳院長，祝福你們市醫院生意越來越興隆。”
胡科長的話，讓所有陪同的人感覺彆扭。
柳院長感覺到了不安。
衛生局作為這次檢查組的領頭部門，布日古德作為這次桉件的主要負責人。
布日古德將檢查的日期定在市醫院季度總結大會，也是有意為之。
在排行榜前面逗留許久，胡科長帶著眾人走進會議室的時候，做其他電梯上來的人已經做滿了會議室。
曹院長就那樣目光呆滯，謹小慎微縮著身子，坐在會議室的做遠處。
看著會議室這麼多人，胡科長在圓桌的主位，手指著會議桌說道：“曹正淳院長在不在這裡。”
胡科長連續喊了好幾聲曹院長的名字。
曹院長都沒有聽見，就那樣目光呆滯坐在角落，傻傻地看著前方。
“曹院長，檢查組在喊你呢！”
旁邊的人輕輕地推曹正淳一把，提醒著他。
啊！
到！
回過神的曹正淳緊張地快速坐了起來，如同服刑罪犯看見了，犯罪嫌疑人看見警察。
胡科長笑呵呵，做了一個下按的手勢。
“曹院長，不要這麼緊張，坐！”
曹院長的應激反應瞬間引起會議室的轟然大笑。
這些大笑的人群中，就有拿了曹院長好處的人。
笑聲停止後，胡科長繼續問道：“中醫科的黃素，黃主任的在嗎？”
黃素舉手說道：“我在這裡！”
胡科長衝著黃素點點頭：“柳院長、曹院長、黃主任留下！其他的人都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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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胡科長留下的人，大家都知道檢查組為什麼來了。
臨走的時候，所有人都向曹院長露出自求多福的笑容，一副幸災樂禍，等待看好戲的樣子。
無關人員走乾淨後，會議室的大門被檢查組的人關上。
胡科長看著坐在角落裡的曹院長，語氣非常平澹地說道：“曹院長，往前面坐！”
“好！”
曹院長機械地點點頭，短短的幾步路。好幾次險些摔倒。
看著曹院長拙劣的表現，柳院長卻好像什麼也沒有看見。
曹院長這時也感覺到了自己的慌亂，急忙解釋道：“地上有點花，沒有注意到。”
胡科長臉上保持得平靜，看不出喜怒：“曹院長，多加些小心。”
胡科長在作為上坐下，語氣不徐不疾說道：“半個月前，衛生局、食品藥品監督同時接到一名患者家屬舉報信，舉報市醫院一位使用假冒和劣質的中藥飲片，導致他父親在治療的過程中，因為中藥無效，出現了中風復發的情況。”
“對於這件事情，衛生局、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質監局高度重視，聯合工商局、公安局，組成聯合調查小組對這件事情展開調查！”
如果真的出現劣質藥材，這就涉及以次充好，高價出售的情況，就需要工商局介入。
同時公安局的介入，主要是調查此次桉件是否存在貪汙受賄的情況。
聽見五部門聯合調查，曹院長差一點又沒有坐穩椅子。
曹院長現在真的害怕了，後悔當初為什麼就如此鬼迷心竅了。
柳院長擺出一副沉穩的表情，一言不發。
知道事不可為，柳院長避免發表自己的想法，爭取能將自己與這件事情的關係剝離乾淨。
胡科長一副關心地問道：“曹院長，你身體沒事吧？”
曹院長緩緩地晃動腦子，喃喃地說道：“沒事！沒事！有點低血糖、低血糖！”
胡科長不再理會曹院長，看向黃素問道：“黃素，黃主任！你是病人陳大發的主治醫師對吧！”
黃素點點頭說道：“對，我是陳大發的主治醫師，陳大發從住院到出院都是經由我治療的。”
“那就請黃主任交出治療記錄，配合醫院的調查！”
黃素點點頭，爽快地答應道：“好的，我會全力配合檢查組的調查！”
胡科長對下手的王科長說道：“王科長，對於市醫院中藥房的檢查就交給你了。”
“好！”
王科長幹淨利落地回答，猶如重錘敲打在柳院長、曹院長的心臟上。
胡科長又看向曹院長：“曹院長，你是負責市醫院後勤藥品採購的，曹院長要配合好王科長對市醫院中藥飲片的檢查。”
王科長表情嚴肅地扭頭看向曹院長：“曹院長，一會兒請把最近一年的中藥飲片採購記錄交給我。”
看著王科長不苟言笑的臉龐，曹院長腦袋裡一片空白，機械地點頭說道：“好！好！好！”
胡科長最後對一名穿著警服警察安排道：“徐警官，市醫院中藥庫房的看慣了就交給你了，除了檢查組不得放任何人進入。”
說完，胡科長又對黃素說道：“黃主任，至於中醫科日常的中藥消耗，檢查將從中蒙醫院挑破，確保檢查期間，不耽誤病人的治療。”
黃素感謝道：“謝謝，胡科長！你們想得太周到了。”
胡科長最後看向柳院長詢問道：“柳院長，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柳院長面帶微笑說道：“我們服從檢查組的安排，全力配合檢查組的工作。”
胡科長點點頭：“那就感謝柳院長、曹院長、黃主任配合我們工作！”
“你們放心，王科長是中藥材鑑定的專業人才，一直在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從事中藥飲片和中成藥的檢測，絕對會認真負責，檢查組也會將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散會！”
會議室所有的人全體起立準備離開，曹院長遲鈍地最後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