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碗所在的承華高中此次戶外軍訓的內容主要是越野跑訓練和野外生存訓練, 因此他們首先要徒步越野6公里,期間穿越絕期山和一片楓樹林,到達9公里外的營地。
而此刻, 他們已經到達了絕期山。
絕期山並不算陡峭, 由於山頂可看到日落日出,又有幾座古剎廟宇錯落地分佈在半山腰, 其中更有聞名南城的求真寺, 素來香客不斷煙火鼎盛, 因此山路早就經過修繕, 並不難走,外側也有護欄。
馥碗揹著登山包走在陳一言後面,一路輕輕鬆鬆走到了半山腰,臉不紅氣不喘, 彷彿不是來爬山而是來散步的。
他穿著筆挺的軍訓服,被皮帶圈緊的腰細得羅域兩手就可以輕易圈住, 綺麗的眉眼看人的時候倨傲而冷淡,孤高得彷彿春日雪峰上繚繞的雲霧。
這一幕措不及防地撞入了前面回頭來找人的羅域眼裡, 引得男人悄悄柔和了凌厲的眉眼。
馥碗毫無所覺地瞥了一眼走回來的羅域, 平靜的目光掃過附近已經累得滿頭大汗的同學, 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和他們的“不同”。
他似乎……有些輕鬆過頭了?
此時天已經放晴, 明晃晃的日光逐漸變得毒辣。
舍友陳一言熱得臉頰通紅, 額頭上都是汗,見馥碗依舊乾乾淨淨的樣子, 頓時委屈地哀嚎:
“為什麼我一副隨時要去世的樣子,碗卻跟在家吹空調一樣?我不服啊!”
班長傅雲墨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走過來把人架起來,毫不留情地嘲諷:“陳二狗, 馥碗什麼身體素質,你又是什麼身體素質,心裡沒點數?”
陳一言這會兒累得像狗,也沒力氣跟傅雲墨互懟,只是無力地嘆了口氣,說:“就是心裡有數我才感嘆啊,碗簡直是軍訓中的戰鬥機,長得美就算了還……”
話音未落,視野裡就映入了一道高挑纖瘦的身影。
陳一言定睛一看,瞬間把後面一籮筐的讚美卡回了嗓子眼,憋得滿臉通紅,一副歲月靜好他也沒嘴欠說馥碗長得美的無辜模樣。
然而馥碗本就不是來找茬的。
神色冷淡的少年走到陳一言身邊,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說:“你姿勢不對。”
陳一言一臉懵逼地張嘴:“哈?碗……碗碗,你說啥呢?”
馥碗微微蹙起眉,盯了對方一眼,有些煩躁地轉過頭,眼角餘光看到羅域正在前面和三班班長諸清河交代事情,乾脆幾步走了過去,跟在了羅域身後。
他性子孤傲,不在意別人,可不代表著別人就能忽略他。尤其馥碗本就長得過分精緻,存在感極強,這麼一個高冷卻漂亮的少年亦步亦趨地跟在同樣帥氣的羅教官後面,怎麼看怎麼打眼。
諸清河和傅雲墨都是班長,察言觀色本事一流,見狀立刻開口:“謝謝教官指點,我馬上去和後面的同學說,讓他們注意糾正錯誤的姿勢,保持體力。”
“嗯。”羅域應了一聲,等諸清河走了,才放慢腳步和後頭的馥碗並肩,壓低聲音問:“怎麼了?小朋友不是說在外面不和我說話嗎?”
馥碗聽見男人帶著笑意的低沉嗓音,抿了抿薄薄的唇,冷淡地說:“舍友姿勢不對,你去。”
“嗯?”羅域狹長的雙眸透出些許疑惑,又很快反應過來,促狹地問:“馥碗小朋友要我去幫你解釋?”
“誰要你解釋?”馥碗蹙起眉,乾巴巴地反駁了一句,衣領間露出來的一小段白得晃眼的脖子卻泛起了靡靡的紅。
他也沒發現,只是想了想,不太情願地把話說完整:“你去教他們。”
“好,沒問題。”羅域也沒想真的欺負他,只是想逗著小朋友展現不同的情緒罷了。
不過在去教學生之前,男人從登山包裡摸了一隻水杯出來,又將馥碗揹包側面塞著的同款水瓶抽了出來,低聲說:“今天喝我帶的水,這裡面的茶就別喝了。”
馥碗也不反抗,看著羅域把雕著麋鹿的木製水杯塞到自己包裡,問:“裡面有什麼?”
“鹽、葡萄糖和蜂蜜,算是自制的運動飲料。”羅域迅速地把換過來的水瓶放進包裡,那動作熟練而隱蔽,又是在其他人的視角盲區進行,除了馥碗沒人能注意到。
似乎是擔心馥碗不聽話,他又說:“味道可以的,我還不確定外面賣的運動飲料可不可以適應你的體質,在那之前,先將就一陣子。”
馥碗點了下頭,漫不經心地說:“我也不喝別人做的。”
這話一出,羅域淺淡色的雙眸便沁出了笑意,縱容地說:“我知道,小朋友最乖了。”
男人的聲線原本凜冽低沉,此時放柔了就有種沉沉的安寧感,伴著烈日下溫和的山風直入耳膜,勾起一股奇異的酥麻感。
馥碗無意識地側了側頭,約莫是因著天天被羅域這麼哄習慣了,他也不惱。
眼看著羅域轉身去指導其他學生,他就把水瓶拿了出來,試探地喝了一口,感覺味道甘甜,沒什麼不能接受的怪味,又放了回去。
他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羅域,也沒跟過去,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走,然而向來驚人的耳力還是捕捉到了男人溢散在微風中的話語……
“你們的步伐太大了,上坡步子要小,蹬地不要過分用力,這樣……對,節省力氣。”
“陳一言,把頭抬高,背挺直,跑起來用力擺臂。”
“你們腿上的登山鞋不是擺設,該跑就跑,越野跑拖拖拉拉像什麼樣子?”
……
馥碗木著臉聽著神色冷峻的男人在後頭訓話,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只覺得……叮當貓似乎話變多了一點,也沒有平時嚴厲。
可他很少和別人深入相處,也不懂這是因為什麼,平時更是壓根不在意別人的情緒變化,就沒有再懷疑,只是抬手把帽沿壓低,擋住了炎炎日光,心想:羅叮噹果然喜歡小孩子。
而因為馥碗小朋友的“撒嬌”而心情愉悅的羅域,自然也不知道他稍微溫和了那麼一點點的表現,會被馥碗誤解成喜歡陪小孩子的證據。
在羅域和其他教官的指導糾正下,學生們總算是掌握了規範的越野上坡跑和下坡跑技巧,後面的路程就沒有那麼艱難了,走得明顯快了很多。
一路順利到達山頂的求真寺外,教官們便宣佈暫停訓練,休息半小時再啟程繼續。學生們便三三兩兩結伴去附近修整。
山頂風景獨好,觀景拍照或者進寺廟祭拜的大有人在。
馥碗拒絕了三個舍友一塊去買當地特色小吃的邀請,走到不遠處的一個古舊的小攤子前面,買了一個小小的錦囊。
這東西看起來像古代的荷包,攤主說是護身符,裡頭裝了符咒的。
雖然上了學後學校都要求信奉科學,不能迷信,但馥碗從來沒見過和宗教有關的東西,難免有些好奇。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他買完東西就找了處靠近寺廟的地方站著研究,正好在一棵巨大的銀杏樹下。
九月到十月正是銀杏樹成熟的季節,抬頭便能看見璀璨的金色樹冠,陽光從樹葉的間隙中灑落,偶爾飄零的片片金黃樹葉就彷彿流動的日光,而樹下筆直佇立的少年儘管容色姝麗,眉眼間也依舊神色寡淡,遠遠望去竟與神秘的古剎融為一體,透著莊嚴的神聖感。
羅域站在不遠處凝視了一會兒,就同樣拿著一個錦囊走了過去,似乎渾然不覺自己的舉動已經打破了這一幕的莊嚴感。
他身上的煙火氣從來都比馥碗的要重一些,也更加霸道,此刻這麼一靠近,就無形逼退了正在附近寺廟門口站著的僧人。
那僧人原本看見了馥碗是準備過來的,只是走了沒兩步,在看到羅域時又停下了腳步,臉上顯出凝重躊躇的神色。
馥碗並不關注這些,只是翻來覆去打量著自己的錦囊,沒看出來什麼,就開始暴力拆了。
羅域一過來,他就停下了動作,把拆了一半的錦囊塞到了口袋裡。
男人頓時笑了起來,說:“有膽子拆護身符,沒膽子讓我看見?”
馥碗瞥了對方一眼,把兜裡的青色錦囊扯出來,扔到羅域手裡,說:“你拆。”
“只是一張符而已。”羅域把那個拆了一半的青色錦囊放進口袋,又把自己的藍色護身符扯開,給馥碗看了一眼,說:“你看,沒什麼好玩的。”
“哦。”馥碗應了一聲,遲疑了兩秒,問:“這麼做,是不是忌諱?”
“不礙事,小朋友又沒見過這個,這兒的神明不會怪你。”羅域眸色安撫地說,見滿足了馥碗的好奇心,他就把自己的藍色錦囊又重新扯著帶子系了起來,牽過馥碗的手,放了上去,說:“你拿著這個,沒壞,還是靈的。”
馥碗不高興地把護身符塞回去,說:“不要,我的那個壞了,還給我。”
“沒壞,回去縫一下就行,等會兒再上柱香,這種事可不能鬧。”羅域佯作嚴厲地訓了一句,親自把護身符放到了馥碗的軍訓服外套口袋裡,還給拉上了拉鍊。
馥碗不太服氣地盯著男人,說:“真迷信。”卻是沒再堅持著要那個青色錦囊了。
羅域聞言就笑了,一邊拿出水瓶催馥碗喝水,一邊用那雙淺色的眸子注視著少年,低聲哄道:“只是拜託神明多保佑下我的小朋友。雖然叮當貓確信可以照顧好你,但事關馥碗小朋友,多少重保障我都覺得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