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賠罪，大叔挽起袖子進了廚房，兩位女士並沒有著急離開的意思，坐在餐廳裡聊起了公司的八卦。
“你們不著急回去吧？”大叔從後廚探頭確認道，“木耳和香菇要現泡發，得費會兒功夫，你們等的急吧？”
那位被大叔得罪了的女孩兒只是冷哼一聲，並不說話，而坐在她對面的同事則是笑著打圓場：“我們兩個其實大部分工作都做完了，晚回去一會兒並沒有什麼關係。對了大叔，您多做一些吧，我們打包給同事喝。方便吧？”
“當然方便。”大叔聞言樂呵呵地又回到了廚房忙活。
不善言談的我，也走近後廚給大叔幫忙，留下兩位女食客聊天。在大叔在案板上將湯豆腐切成條的時候，我在一旁用熱水將木耳和香菇泡發，又從冰箱裡找出三和火腿拿給大叔：“加點火腿進去會更好吃。”
“在幫我打兩個雞蛋。”大叔此刻正在切著去好皮的西紅柿，他看了一眼正在保鮮盒裡泡著的木耳和香菇，皺了一下眉頭。
知道大叔對於我用開水泡發乾貨這件事情有點不滿，我只好邊打著雞蛋邊這樣做是因為解釋時間不夠：“只是應急的辦法。拿保鮮盒泡木耳，是因為蓋上蓋子形成一個密閉的口感你就愛你，高溫高壓下能加快木耳和香菇裡面的分子運動，是個應急的小竅門，當然我知道這樣做會讓木耳嚼起來軟塌塌的（如果用涼水提前泡3～4個小時的話不會破壞木耳的口感），但是不是要早點讓你得罪的姑娘喝上湯麼？所以暫時只有這一個辦法啦。”
大叔點點頭，一副‘也只能這麼辦’的樣子。我們兩個在等待乾貨泡發的時間裡，分食了用不到的火腿。用來做湯的火腿則被大叔切成了長方形的小條整齊地放在豆腐旁邊。“老是這樣吃的話會長胖啊。”我邊吃邊感慨，總覺得來大叔這裡幫工之後，自己的體重止不住地上漲，“看來過段時間要去晨跑了。”
大叔撇撇嘴沒有說話，估計是想到了我這幾天老嘮叨他去增加體育鍛煉的事情。
木耳和香菇泡發以後，大叔開啟保鮮盒的蓋子，將香菇取出來去蒂洗淨切片，而我則將木耳清洗乾淨，放在案板旁等待著大叔將它們切絲。
過上燒著的熱水咕嘟嘟地冒了氣泡，大叔丟進一塊兒濃湯寶，衝我吐了吐舌頭：“沒有辦法，時間緊任務急，只能拿它來充當高湯了。”很快，鍋裡的清水開始呈現出肉湯的色澤，大叔將所有切好的食材一併丟進了鍋裡煮沸，又融了澱粉在水裡，跟著鹽和醬油一同灑進已經煮開的湯裡。
“禾智你去打蛋花，我調一下最重要的調料。”說著大叔將醋和胡椒粉以1:2的比例倒進同一個小碗裡開始攪拌，雞蛋花在熱湯裡成型，隨著其他食材一起滾動著。我讓了位置給大叔，讓大叔將調好的酸辣料倒進煮開的熱湯裡。調料一下鍋，熟悉的酸辣談的氣息撲面而來。
大叔跑到後廚門口問坐在餐廳裡的兩位姑娘吃不吃香菜。
那位脾氣好一點的連忙搖頭說香菜是自己最討厭的食物之一，而那位大叔剛剛得罪的姑娘則是一臉興奮地點頭說香菜是自己最愛吃的菜，吃麻辣燙的時候都要涮上一根。
“那就難辦了。”大叔在圍裙上搓了搓手。
我撕了一個食品袋給大叔，將洗好的香菜切碎裝了進去：“給他們切上一小盤，讓那姑娘機房不就行了麼？喜歡香菜的人，住不住都覺得很好吃吧？外帶的話，我給他們裝一點，喜歡吃的自己往湯裡面加就行。”
鍋裡的酸辣燙不斷翻滾著，大叔最後加了一勺香油攪拌了幾下才最後關火。
先盛了兩碗湯讓大叔端給兩位姑娘，接著我一個人在後廚把湯舀進外帶的湯盒裡。“你們公司有多少個人加班啊？”剛裝完第一個外帶湯和我就想到了這個問題，邊走出去問兩個正對酸辣湯讚不絕口的姑娘。
“加上我們一共八個人。”剛才被大叔得罪的姑娘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湯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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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有很多呢，你們要再外帶一份麼？”
兩位帶著期待的目光點了點頭。
似乎酸辣湯真的起了道歉的作用，我聽見剛才被沒眼力見的大叔打擾了情侶間電話撒嬌的姑娘此刻正對著大樹一陣誇讚：“看在你能做出這麼好喝的湯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原諒了你剛才的冒失。不過大叔，換作平常的話，剛才我進來的時候就應該不在營業了吧？我記得以前這個時候，這裡應該已經掛上關門的牌子了。”
“以前你這個時候也來過這裡？”大叔的臉上寫滿了好奇。
女孩兒點了點頭：“前兩個月有一次加班錯過了末班車，想要吃點東西再回公司湊合一晚，出來溜達找東西的時候來過大叔這裡碰運氣，雖然看見屋裡的燈是亮的，但是看到門口已經掛上了營業結束的牌子，就沒好意思敲門打擾。我才不像大叔這樣沒有眼力見兒。”
看來這姑娘還在對剛才被打擾的事情耿耿於懷，而大叔卻當作沒聽見一樣和姑娘繼續biotin，還囑咐姑娘說以後只要看見飯攤裡亮著燈，就可以隨時敲門進來吃飯：“炒好的菜剩不多了，我們就掛上牌子，好讓我們兩個吃個晚飯啥的。但是如果你敲門的話，我們還是能再開火的。所以不要客氣，應急而已，敲門就行，可別去買泡麵湊合。”
“我很少吃泡麵的。”姑娘晃了晃手指，“因為我愛吃粗麵條，有嚼頭，細面條太軟，吃到嘴裡沒有意思。泡麵全是細面條，我不愛吃，一般您這裡要是不開門的話，我就去便利店買麵包吃。”
“那也不健康啊。”大叔，“只吃麵包的話營養也不均衡。”
沒等女孩兒回答，她的同事聳了聳肩，對於大叔的異議表示出了無所謂：“習慣了。而且即使知道不好，有的時候也會因為偷懶的原因選擇最快速能填飽肚子的方式。而且有的時候加班餓了，才發現已經半夜十二點了，街上也就只有便利店還在開門。連外賣都不給送了呢。”女孩兒裝作無所謂的笑了起來，但眼底深深的無奈卻騙不了任何人。
聽完她們兩個的話，大叔斟酌了半天才開口說道：“你們的領導還真的很殘忍啊。雖然知道是為了業績，但是這樣拼命在我看來還是太氣人了。”
女孩兒的同事依舊掛著無奈的表情：“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連老闆自己都加班到這個時間，我們更不好意思提前走了，心理上覺得過意不去。再說了，其實趕上末班車對我們來說也不一定是好事兒。”
“嗯？”大叔有些不明所以地發出了一個感嘆音。
女孩兒已經喝完了碗裡的湯，正在用紙巾擦嘴上的殘羹，她給大叔做了解釋：“是這樣的，我們住的地方離車站挺遠的，那一片是剛開發的地段，不是很熱鬧，治安也不是特別好，以前傳出過有女孩子半夜回家被搶了包的事情，所以有的時候加班到很晚，會不自覺地想起周圍鄰居之間的傳言，就覺得不敢一個人趕末班車走夜路回家。而且第二天還要趕早班車來上班，還要起得特別早，睡不了幾個小時，太折騰了。所以有的時候乾脆在辦公室加一晚上班，第二天能換來早一點回家休息。”
“這樣啊，怪不得很少看見女孩子在末班車時間段來我店裡吃飯呢。”
兩個女孩兒同時點了點頭：“一般來說，如果和父母還有男朋友住在一起的女孩子才會選擇加班到末班車時間，城站有人接，能一起回家安全一些。像我們獨居的女孩子，一般只會加班到8點鐘。老闆知道我們的情況，也不會為難我們，最近經常加班到很晚只是因為現在年底實在是太忙了，我們才會選擇在公司湊合一宿。其實老闆在八點的時候建議過我們兩個早點回家的。”女孩子笑了笑，然後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啊，都這個時候了，我們要趕快走了，酸辣湯應該打包好了吧？給他們帶回去當夜宵吃，他們一定會很開心。”
“我幫你們去拿。”大叔轉身進了廚房將我打包好的酸辣湯遞給了他們，“回公司的時候，路上千萬要注意安全啊。”
女孩子點了點頭，臨走的時候回頭衝大叔眨了眨眼睛：“以後如果遇到和我相同的情況，可不能再沒有眼力見兒的湊上去說實話了，熱戀的小情侶是很要面子的。”
大叔笑呵呵地答應著：“哎呀，我記住了，不過一開始我看你笑的那麼開心，以為是接到了父母的電話呢。”大叔故意裝傻。
沒想到兩個小姑娘在聽到大叔賣傻之後竟然異口同聲地反駁道：“怎麼可能呢！”
小姑娘露出嚴肅的表情和大叔說道：“如果是爸爸媽媽打電話來問我有沒有吃飯，即使真的沒有吃飯，也要告訴他們自己吃的飽飽的。”
她的同事也在一邊點頭附和：“這種玩笑是絕對不能和父母開的，他們不在身邊，最擔心的就是我們能不能像在家裡一樣吃飽穿暖，所以每回他們打電話過來，最開始問的都是我有沒有好好吃飯，如果我回答吃了，還要很仔細地問我吃的是什麼，聽了之後有的時候還會對我吃的東西做評價，比如說最近老吃這麼辣對嗓子不好，要吃的清淡一些；吃的太清淡又會說沒有營養，要讓我吃點好的，是不是最近缺錢了。總之不僅要知道我吃了，還要確認我是不是吃的營養豐盛，最怕的基石我們因為工作忘了吃飯。所以每次媽媽或者爸爸打電話過來，我絕對不會在吃飯的事情上敷衍他們，這是絕對不能讓他們擔心的事情。可以對男朋友開這種玩笑，但是絕對不能對父母開這種讓他們擔心的玩笑。雖然剛才您聽見她對男朋友撒嬌說自己沒有吃飯，但是如果剛才打電話過來的是她爸媽，他絕對會表現的完全不一樣，一板一眼地和父母彙報自己吃了什麼，不過也會撒謊說自己正在家裡休息。她是絕對不會讓父母擔心自己沒有照顧好自己的。我以前和他一起加班的時候，聽過她告訴她爸媽自己正在家裡打遊戲吃零食，其實當時她已經對著電腦加班了5個多小時了。”
女孩兒一臉理所當然地承認了同事的話：“當然啦，我又不在他們身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他們擔心。我寧願他們嘮叨我少吃零食早點睡覺，也不願意他們大老遠的還要為我操心。我媽睡眠不好，要是讓她擔心，估計整晚上都得睡不著覺。所以，大叔不要擔心我們會對家人開這種不適合的玩笑，但是男朋友嘛！偶爾是很想撒一下嬌的。”
大叔欣慰的笑了一下，和他們揮了揮手目送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當中。轉過頭收拾餐廳的時候，我看見大叔紅了眼睛，默默低頭掩飾自己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我知道剛才這兩個女孩子的話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我拍了拍大叔的肩膀，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話安慰他。大叔衝我擺了擺手，抹了一下眼淚：“我就是挺高興的，覺得她們特別懂事。”
兩個人默默地收拾好反彈，準備關門離開的時候，大叔轉過頭看著我：“怎麼還是準備聖誕大餐吧，為了這些出門在外的孩子，讓他們加班的時候也能覺得這個平安夜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