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小黑與珏心
人體中的大小經脈與靈竅，本是原來就有的，只不過凡俗鬱結不通，修行者其內有靈力流淌而已。修行靈字歌訣的過程，其實便是將那些阻塞的經脈疏通，將那些空蕩的靈竅注滿靈力的過程。而開闢龍族龍竅，與之則大不相同。
如果以一個比喻來描述二者的區別，那麼人類修行靈字歌訣便好比是疏通原來便存在但被異物阻塞的河道；而開闢龍竅，則是在一片坦途上生生挖出一條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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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較於前者，後者要困難太多……
雲客的眉心痛的厲害，猶如正在用一把刀子將血肉剝開……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幾次欲讓他昏死過去……
自記事起，他已不知多少次遭受這道龍息所帶來的痛苦。此刻感受著眉心的劇痛，他的狠勁血性不由冒了出來。
“你折磨了我這麼多年，我這次倒要看看，你到底要折騰出什麼花樣？”
於是他強忍劇痛，保持靈臺空明，拼命忍住不讓自己昏去……
在劇痛中掙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過去多久，眉心傳來的劇痛終於慢慢淡去…….龍息終於安靜下來，就在那道人軀體中本不該出現的龍竅中，悄然安了家……
※※※
一陣風吹過，谷中最後一處染紅的花簇從枝頭零落，灑在根底的泥土之中。
“嘩啦”一聲，那是冰裂開的聲音。一道縫隙出現在人形的冰像之上，由細而粗，由淺及深，延伸的脈絡形成蛛網的形狀，然後“砰”一聲炸裂，化作漫天簌簌揚揚的冰屑。
冰屑中一道人影立起，仰天一聲長嘯。清舒的聲音悠悠傳揚，在山谷之中綿綿迴盪，將谷中那些盡已枯去的枝丫嘯的震顫不已……
雲客感受一番體內的狀況，只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舒爽，似乎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無窮的力量。他長嘯已畢，然後便伸出手摸向眉心位置，感受到那裡傳來的一絲涼意，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奇妙的弧度……
“你醒了？”冰屑未曾散盡，一道蒼老的聲音便悠悠傳來。
雲客這才回過神來，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是這一看，他的臉上乍然現出吃驚之色。
白玉老人的魂靈縹緲似風，已虛淡到一種極致，似乎隨時都會散去……而原來生機盎然的整座山谷，百株紫荊也都已謝去，只剩下滿壁枯枝與滿地黃草，顯得那樣荒涼，與先前生機盎然的景象相比，映入眼中的落差，就像乍然由春季來到了深秋時節……
“這是怎麼了？”雲客掃視一圈，疑惑的看向白玉老人，詫異問道。
白玉老人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只是以平和的眼神注視著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老人雖未作答，但雲客只一思忖，已猜測出些什麼。
他不知道老人留於這座聖域中的生靈之氣幾乎已盡數到了自己的體內，但感受著體內那
些洶湧流淌的神奇靈力，知道這種變化一定是自己造成的，於是莫名的，他有些傷感起來。
事情既已如此，終究無法倒放回去。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復下來，然後深深地，
向著白玉老人再行了一次師徒大禮……
※※※
羽化柔體內傷勢極重，已反覆數次進入入定。此刻端坐在一塊青石之上，正艱難的
化解著體內亂竄的異樣靈力，她的俏眉緊緊皺起，似乎已經到了極為緊要的關頭。一層淡淡的白色靈霧凝聚在她頭頂上方三尺，化作絲絲縷縷的細線，從眉心位置緩緩湧入到了她的體內。
那片靈霧乃是羽化柔自己所凝結的天地靈氣，對於驅逐她體內的異種靈力，蘊養體內的傷處，具有極好的治療效果。但不知她的體內正在發生什麼，那些靈氣化作的細線往下傳遞的過程，似乎並不順利。她的俏眉數次皺起又數次撫平，甚至在那光潔的眉心上，已經沁出幾滴細密的汗珠……
雲客注視著羽化柔頭頂的那片靈霧，再看一眼她面露痛楚之色的面龐，突然伸出一隻手，向著那片靈霧指去，心念微動，一道靈力便順著他的手臂遙遙傳入那片靈霧之中。
那靈霧其實正與羽化柔體內鬱結的一些異樣靈力對峙，兩方正處於勢均力敵的僵持階段，雲客這股靈力的驟然加入，便相當於為那股靈霧增援一支生力軍，僵持之局陡然而變，那壯大的靈霧細線凝實幾分，猶如摧枯拉朽，化作幾道肉眼可見的靈力旋渦湧入到了羽化柔的眉心之中。
空中靈霧陡然消失，羽化柔的容顏突然變得潮紅起來，而與此同時，一陣粉色的香霧，突然從女子頭頂飄出，消失在空氣之中。
一縷紅霧飄向雲客，被他吸入鼻內，他只覺得一陣強烈的暈眩湧來，忙暗道一聲不好，急急往後退出一個安全的距離。
足足持續了盞茶時間，那陣香霧才飄盡，羽化柔嚶嚀一聲，緩緩睜開眼睛。
感受一番身體狀態，確定那股磨人的桃狐兒香已盡皆從自己的筋脈中驅逐出去，羽化柔輕舒一口氣，翩然起身，對著雲客微微一禮。
檀口微張，她正想口頭上再行感謝雲客一番，卻突然一聲“徒兒！”白玉老人虛弱的聲音傳來，將她打斷。
羽化柔和雲客不敢怠慢，齊齊看向那株枯萎花樹下虛淡如風的老人身影。
白玉老人微微招手，示意雲客和羽化柔兩人坐在自己身前。然後抬頭掃視一圈山谷，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極淡的眷戀，只是那絲情緒只出現一瞬，沒有被任何人發覺，便又很快消失而去，化作一團虛無……
“授業已成，咱們的緣分便算是盡了，徒兒，你能答應我三件事嗎？”白玉老人注視著雲客，問道。
雲客從師父語氣中聽出一絲罕有的嚴肅鄭重，不敢調笑頂撞，正襟危坐，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恭謹姿態。
白玉老人對雲客的反應很滿意，微微點了點頭，輕揮衣袖，三個奇妙的事物便一字排開在了雲客和羽化柔兩人的身前。
它們始一出現，便將兩人的目光牢牢吸引過去。
最左邊是一隻小獸形狀的黑玉，只有巴掌大小，形狀生得虎身獅首，作揚天咆哮狀，顯得極為英武。
白玉老人將這黑玉拿起，在手中撫摸著，姿勢輕柔的就像是母親在撫摸自己剛出生的孩子，老人純白的瞳中，也現出一絲憐惜意味，他沒有看向雲客，卻只是看著手中的黑玉，幽幽道：“它是小黑！”
雲客知道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他對這個簡單粗獷的名字有些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曾在哪裡聽過？思忖片刻，他的臉上驟然現出一抹驚容。
“不錯，它便是你初入地底時見到的那只巨獸！”白玉老人知道雲客已經猜到了什麼，於是點了點頭。“小黑是生長於九冥深處的異獸，難見光明，所以它在光線強些的地方，便會幻化成此玉墜的形狀。它正是我要交待與你的第一個事物，我與黑玉的賭約，它便是我要完成的那一半。”
老人頓了頓，繼續道。
“小黑的本體是世間墜入黑暗最深的夜麒麟，本以九冥幽府的墨色為食，一生活在夜色之中而無法見到白日，它的體內被黑玉打入那半塊黑玄玉石後，更是在黑夜中沉淪更深……我要你答應我的第一件事，便是將來境界足夠時，用一身靈力化去它體內的黑暗，將它由黑夜帶到天明……此中方法，已盡在我授予你的靈字之中。此事完成，我才算在最後關頭贏了那黑玉。這，也是我這道魂靈所留至今的全部意義。”
雲客雖然無法理解老人只留一道魂靈，為何還有如此執念？但他承諾在先，又與老人已有了師徒之情，授業之恩，自無法拒絕，所以躬身應下。
如今的白玉老人只是一縷魂靈。他在這座聖域中存在的力量之源，便是被雲客吸納的那些生靈之氣。此刻的他已沒有了那些靈氣的支撐，所以隨時都有可能散作虛無，他沒有時間交待的更清楚，滿意的點了點頭，便又指向了第二個事物。
那是一把劍。劍長約三尺，寬只一寸，劍身通體玄清透明，質地竟不是天星玄鐵，而好像是寒冰凝結而成。透明的劍身以及瑩潤的外表，使得整把劍看上去並不像是一把絕世利器，倒像是一把用來收藏把玩的琉璃藝術品。
老人指劍對雲客道：“此劍名為‘珏心’。當年我與黑玉打賭，將幽谷中的那塊黑白玄玉石分作兩半，白玉被我打入雪靈體內，玉心卻被我單獨留了下來。我見那玉心澄澈無垢，便將它鑄成了這把劍。其後它便一直跟隨我，成了我最得心的兵刃。千年蘊養，它已進入神器行列，我現在將它贈予你，只求你運劍不違心，莫玷汙了它……這，便算是我對你的第二個要求。”
雲客心情有些沉重，鄭重將劍捧在了手中。
劍一入手，竟是出乎意料的輕。雲客拿在手中掂了掂，便像拿著一把木劍一般。他細心感受一番，只覺劍體微涼，劍身澄澈。目光落在劍的鋒銳處，竟覺得超乎尋常的鋒利，只是盯著那裡，靈魂都好似要被那種幾欲破劍而出的劍意所灼傷……
玉有心，劍如人。白玉老人靈力風格如何，這把劍便也有了怎樣的氣質。谷中無風起，劍身卻動了起來。殘影霍霍，空氣中似有水痕留下……雲客手握劍柄，運劍指出，一把水影將空氣分割開來……他的姿勢保持不動，劍身嗡嗡鳴響，似在輕輕吟唱什麼……
白玉老人點了點頭，然後臉上露出一抹難以言表的表情，看向那地上僅剩的第三個事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