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章 願與君為謀
白幔紗賬的中央，是一方幾丈見方的池子。
迷濛的水霧在池水上方浮動，像縮小無數倍的雲海。乳白色的水面上，幾乎全是顏色各異的花瓣。陣陣香氣伴隨著四散的水氣升騰而起，滿室盡是沁人心脾的味道。
池中沒有人，池畔擺著一張矮己，一個少年坐在矮己前，以飲茶掩飾心裡面尚未散盡的尷尬。
方才一幕，雲客強自將那幅生動的畫面從自己的腦海裡面驅逐出去，只是他越用力不去想，那畫面越莫名跳將出來，自覺有些可恥又有些莫名竊喜的少年以手扶額，只得呼叫眉心的清涼，強自將自己的識海清空。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一道白幔後走出一道身影。雲客忙正襟危坐，面色淡定如常，起碼從外表，很難看出少年心裡面的意馬奔騰。
已經換上一身合身紅色袍裙的姬清瑩坐在另一張矮己前，正與雲客面向而坐。黑如綢緞、長及腰畔的頭髮有些溼漉漉的，沒有盤起來，只是隨意披散在腦後，鬢角的頭髮貼在雪白的面頰上，配以女子的容顏，哪怕是呆子都會在這一瞬間醍醐灌頂，天賜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此情此景，似乎談些風雅事才更應景。只是剛剛平息心情的雲客，沒有那些挑燈畫眉的絕技，或者根本就是故意沒有讓這番旖旎氣氛繼續下去。
雲客將一支玉釵放在矮己上。“姑娘先前讓我將玉釵送來姬府凝香苑，我可是做到了。不知費了這麼一番功夫，姑娘想要幹什麼？”
姬清瑩纖手躍動，矮己上的茶壺憑空飛起，將雲客面前的茶碗斟滿，然後又斂袖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碗，送到唇邊，衣袖掩面輕酌。
“不是早已經告訴過公子嗎？給公子一個機會，或者，交公子一個朋友不行嗎？”
雲客皺了皺眉，拿起身前的玉釵，揚了揚。“姑娘若是再這麼彎彎繞繞，我可就不奉陪了。”說著將玉釵拍在矮己上，作勢欲起身。
“哎......”姬清瑩秀眉蹙起。“特邀公子前來，自然是有正經事相商。”
雲客略一沉吟，重新坐下。姬清瑩故作嬌嗔道：“清瑩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公子何用如此堤防與我？便是多待片刻都是不肯？”言語間不難聽出抱怨之意。
似乎看出雲客已是強自按下耐心，姬清瑩不再說這些有的沒的。
“用這種方法將公子邀來，其實，是想要與你做一個交易。”
雲客皺了皺眉。“什麼交易？”
姬清瑩反問道：“公子可曾聽說過‘封樓大典’？”
雲客一番思索，搖了搖頭。
看到雲客竟連燭火城‘封樓大典’都不知曉，姬清瑩不由有些意外。
“那我且從這封樓大典開始說起吧！”
迎著雲客的目光，姬清瑩侃侃而談。
“燭火城是一座聚火大陣，此城地底有一條岩漿火脈，陣法能將那些地火引出，與天地間的火屬性靈力溝通，使得城內火屬性靈力比起別的地方，濃郁數倍甚至數十倍......想來這些公子都是知曉的。”
雲客點了點頭。
“可是公子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這一城一陣，一開
始建立的目的是什麼？”
雲客被問得神色一滯，猜測道。“難道不是為了幫助火屬性修士修煉？”
姬清瑩搖了搖頭。“哪有如此簡單？”
“尋常人都以為這燭火城是一座修習火屬性功法的福地，可是唯有包括在城主府擁有一席之地的十大姓氏在內等十數個姓氏，才知曉一個算不得可喜的真相。”
“地底的大陣，與其說是為了溝通地火助人修煉，不如說是為了引人到此，維持大陣執行，從而鎮壓地底的某物！”
這個說法確實新奇，暫且不論真假，雲客好奇心被勾起。
“城主府存在的意義，便是為了以燭火令換取火屬性靈石、天星石以及妖丹，用以凝聚地火之晶，從而用於大陣的執行。”
姬清瑩自嘲一笑。“世人都認為燭火城的城主府是一城靈力最濃郁的所在，掌一座城池大權，威勢極大，可哪有多少人知曉其負擔？這可是一份苦差事。”
雲客道：“說苦差事也不至於吧？至少這大陣溝通的天地靈氣是真的，火屬性靈力濃郁數十倍也是真的，那麼，至少是看中了此地對修行一道的助力，包括你們姬家在內的十大姓氏才願意駐守於此。誘惑大於恐懼，收穫多於付出，起碼得是這樣的真相。”
姬清瑩掩嘴輕笑：“沒想到公子倒有做個買賣人的潛質，看來我們的交易不難說通。”
“我正想問這和封樓大典有什麼關係？和你要與我做的交易又有什麼關係？”
姬清瑩再次開口。
“公子方才已經點破。城主府的十大姓氏，站在修行的角度，以及發展家族勢力的角度，確實想要使得自己在城主府的席位一直存在下去。”
雲客聽出這句話裡面隱含的意思，詫異問道：“難道這席位還能被人搶去不成？”
姬清瑩讚賞雲客瞬間抓住了自己話語中的重點。
“不錯，燭火城城主府的十個席位不會變，可是佔據席位的姓氏與家族，卻是可以變的。”
雲客靈光一閃。
“爭奪席位的方式，便是封樓大典？”
姬清瑩含笑點頭。
“每三年一次，城主府舉行一次封樓大典，城主府十大姓氏，以及想要爭奪城主府席位的其他家族姓氏，都可以在大典上放手一搏。此前不佔席位的家族若是表現壓過十大姓氏的任何一個，便可取而代之；即便沒有能擠掉十大姓氏的新姓氏出現，有席位的十大姓氏也不能草率應對。封樓大典表現越好，便能使得自己在城主府那座十層樓閣上的樓層佔據更好一層。優者向下一層，而勝者，卻不得不被擠得‘更上一層樓’。”
雲客察覺這句話裡面的不通之處。
“優者下降，勝者上升，這是什麼道理？”
姬清瑩伸出一隻蔥白玉指，指了指向下的方向，雲客略一思忖，瞬間想明白。
“聚火大陣，越是接近地底，靈力越是濃郁。因而這便造就了越靠近地面者，得益越大。”
姬清瑩點頭。“正是此理！”
雲客平靜一番思緒。
“莫非姬姑娘要做的交易是讓我幫姬家更下一層樓？若果真如此，是不是太‘抬舉’區區在下
了？而且據我所知，姬府在十大姓氏中實力可是靠前的很。哪裡需要我做些什麼？”
姬清瑩搖了搖頭。“公子也不要過謙，那些腦子一根筋的臭男人想不到，可我偏偏想的到，公子在封樓大典上的作用，可是無與倫比而且無人能夠代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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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客看姬清瑩說的這麼篤定，不似開玩笑，抓住一個方向。
“姬姓處在那十層樓閣的第幾層？”
“第三層。”
“下而尊，上而次，也就是說姬府在這十個席位中居於第三的位置了！”雲客搖了搖頭：“我還是不認為憑區區一個我就能幫助姑娘由第三變成數一或數二。”
姬清瑩道：“這排名不排名的，其實我並不在意，母親也不怎麼在意。”
雲客又感覺自己跟不上姬清瑩的節奏了。
“封樓大典需要每個姓氏派人進入地底大陣，到那時，公子便知曉自己能夠做什麼，改變什麼了？只是......現在麼......請允許我賣個關子！”
雲客皺眉不語，一時拿不定主意。
姬清瑩掩嘴笑道：“放心！不會坑害公子的。再說了，司徒妹妹沒準也會一齊去，公子就算信不過我，也該信得過她吧？”
雲客皺眉思忖，依然拿不定主意。突然，雲客似是想起什麼。
“姬姑娘是如何知曉我來燭火城的目的的？莫非你知道我要找的人藏在了哪裡？”
明顯一愣的換成了姬清瑩。不過只是片刻，心思靈動的女子便反應過來。
“公子指的是在街頭我說的那句‘若是公子失約，你想要找的人恐怕就找不到了’？”
雲客心下微微一滯。“難道姑娘不知曉我要找的人在哪裡？”
姬清瑩臉上現出一抹羞愧。
“不瞞公子，其實那句話乃是激將之法，是我信口胡說的！”
雲客依然有些不信。“姑娘怎麼會恰好猜到我要來燭火城尋人？”
姬清瑩抬手捋過鬢角的黑髮，眯眼得意道：“公子所修的靈力乃是冰屬性，來這燭火城不僅不會助益修行，反而會如逆水行舟。如此費力不討好，到這不適合自己修行的地方來，恐怕不是尋人便是尋物，哪裡有什麼難猜的？”
雲客這下徹底信了，同時也有些小小的失落。
“關血扇搶去儲物玉鐲，引自己來燭火城，卻始終不露面。本以為可以從姬清瑩這裡有所收穫，卻沒想到依然是杳無音訊的局面。”
雲客嘆一口氣。“我在燭火城可能待不了多少時日，其實自己也不知具體要待多久，因而不敢隨意答應與姑娘的交易。”
“這樣嗎！”姬清瑩蹙額思索。“自然不敢強求公子。只是......若是有可能的話，公子也去地底大陣，可要記得清瑩此刻的請求。與人結盟，也要選清瑩優先哦！”
姬清瑩素手翻飛，雲客身前矮己上的玉釵懸空飛起。
“此物之中便藏有一些地火之晶，即便對公子無用，也可在今後贈與修行火屬性功法的朋友。暫且算是與公子交易的報酬，無論最終公子是否去地底，此物都贈與公子了！”
雲客想了想，並未收下，婉言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