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有雙眼睛
這一鞭速度與力量兼具。在王憲恩眼中，既然這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少年不知死活，索性賞他一個血肉模糊。
只是接下來的一幕，委實沒有按照預想的方向發展。
那少年伸出一隻手，像伸手從樹上摘下一片樹葉那麼容易，就將迅如雷霆的一鞭握在了掌心。
這時候再看不出對方有些門道，王憲恩恐怕就是白痴了。
王憲恩臉色恢復鄭重，收起一開始的玩世不恭。
周遭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聲，王憲恩環顧一週，眉頭皺起。
雖聽不清眾看客在具體說些什麼，但從他們的指指點點以及眼神表情，可以輕易猜出其中有一部分人一定在嘲笑自己。
王憲恩目光一冷，高坐馬上睥睨著底下的雲客，冷冷道：“鬆手！”
這句話怒氣雖不明顯，但人人聽得出來其中的跋扈囂張以及威脅味道，是個有血性的人，恐怕此刻都會握緊拳頭上去捶上這廝一通。
只是就在眾人滿懷希冀恨不得屁股底下有張小板凳準備看上一出好熱鬧的期盼中。雲客抬起頭，看了一眼王憲恩。然後，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長鞭，緩緩向前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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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譁！”這一幕落在周遭看熱鬧的人群眼中，未免太沒有骨氣，有人當即口中‘嘖嘖’出聲，為雙方沒有打起來遺憾不已。
“恩公？”穆九月面帶焦急，似乎無法理解雲客為何要這麼忍氣吞聲。她咬著嘴唇想要上前，只是一隻手落在了她的肩頭，正是身為其父親的穆奎將她按住。穆九月一開始被雲客救了性命，一路上又聽穆奎說起雙方先前的衝突，知曉雲客年紀輕輕就已是玄字境的高手，很不客氣的就將這個看起來十分順眼的同齡人抬高到了自己崇拜偶像的高度。只是此刻......穆九月眼中泛著淚花，不相信眼前一幕竟是真的......
王憲恩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環顧一圈，眾人表情盡皆落在眼底。他暗喜於對方的識抬舉，臉上又流露出一開始那般得意的神情。
王憲恩一抖腕，準備將馬鞭收回。只是，那馬鞭在空中抖出一個弧度，另外一端，紋絲不動。王憲恩詫異看去，只見握住鞭梢的那隻手，雖將馬鞭託向了自己，但五指自始至終都沒有鬆開。
王憲恩瞬間滿臉通紅。“臭小子！你敢耍我！”
正垂頭喪氣散開的眾人像突然打了雞血，一個個瞬間精神起來，重新聚攏回來。原來，好戲在後頭呢！
王憲恩單手一揮，一股極大的力量沿長鞭傳出，長鞭中部舞成一個半圓。這一揮，王憲恩已使出了十成力道，只是令他震驚不已的是，那頭的五指像是五座大山，仍是紋絲不動。
王憲恩一咬牙，單手環圈，使得長鞭在手腕繞了一圈。然後他調轉馬頭，一夾馬腹，驅馬前行。
王憲恩座下的馬是一匹飛馬，單論體
型，比尋常飛馬大了許多，一眼看去，便知此馬力量絕對驚人。只是接下裡的一幕，令在場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四蹄蹬踩在地，拼命向前，任憑壯碩的馬身不停搖擺翻騰，那根被一隻手牽在手裡的馬鞭那頭像是栓住了整座大山，依然紋絲不動。
雲客冷冷望著整張臉變成鐵青色的王憲恩，兩隻腳像長在了地上。某一時刻，他一抖腕，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道傳至馬鞭，對面的一人一馬像是變成了一張紙糊的風箏，瞬間向著天空飛去。
周遭眾多看熱鬧的人群著實過了一把癮。眼神隨著那嘶鳴不已的馬身移向丈許高的空中。只見那馬雙翅展開，作勢欲飛，只是底下的雲客向下一拉，驚慌之下來不及鬆手的王憲恩連同那馬，被一股力量拖曳向下。
‘咔嚓’‘轟隆’！馬四腿齊骨折，一聲悽慘嘶鳴中，在地上摔成一灘血肉，死的不能再死......
眾人沒想到這位看起來不起眼的少年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竟是如此狠辣不留餘地，不由投去複雜的眼神。
有人覺得此舉大快人心，王憲恩活該如此，只是那馬有些可惜......有人卻覺得這少年做的有些過了，無論如何，那女童至少沒有真的傷著......
雲客沒有理會周圍的竊竊私語。低頭看了一眼捂住雙眼的司徒依依，問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司徒依依滿眼雀躍，一指城中某個方向，歡快道：“那裡！”方才堪稱血腥的一幕，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她。雲客挑眉，略顯詫異於這小姑娘的反應。
雲客看也沒有看地上一眼，率先向城中走去。神采奕奕的穆九月等人緊跟在後。
眾人沒走幾步，還沒有穿過城門洞，身後傳來一個怨毒的聲音。
“小子，你攤上事了！大事！要你命的大事！”
眾人除去雲客，盡皆回頭看去，只見那灘模糊的血肉中站起一個人，伸手指著雲客的後背，滿臉憤怒，大言不慚。
方才一摔，馬直接摔成了一灘，王憲恩坐在馬背上，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但依然受了不輕的傷。此刻他站立的姿勢都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倒下，方才的賣相此刻也淪落的悽慘了得，一身華麗衣衫沾滿血汙，髮箍也跌亂，滿頭沾著泥土血汙的頭髮披散不堪，嘴角流下一縷烏黑血漬，狼狽異常......
穆九月深知王憲恩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又突然想起這傢伙所在的採火團似乎最近傍上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望了一眼人生地不熟的雲客，不由有些替他擔心。
雲客分明沒有‘被賊惦記’上的危機感，腳步都沒有停，被一隻手拉著自己衣角的司徒依依連拖帶拽向著城中某個方向行去。很快，一行人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呸！”王憲恩衝著遠處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陰翳的眼神掃過地上的死馬，滿眼怨毒的向著另外一個方向行去。
距離城門口不足十丈處有一家酒樓，酒樓的三樓有一間雅間的窗戶，觀景角度極好，恰好能夠俯視城門，所以，方才一幕，盡皆被雅間裡面幾個人看到。
“可曾看出那個少年的門道？”一名衣衫華美的青年，看起來約莫二十七八歲，身子慵懶的靠著窗戶，以左手拇指和食指悠閒晃著一把精美的玉質酒壺。只見他仰頭灌了一口不知什麼滋味的酒，眼神望著街上忙碌的人群，像是自言自語問了一個問題。
“看出一些，但看不清楚！”青年身後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哦？葛老也看不清楚？”青年皺了皺眉，不知是對那道蒼老聲音有些不滿，還是詫異於那少年的神秘？
“境界嘛？剛剛進入玄字境，絕對不超過五尺天。只是他身上的靈力氣息很怪，看不出什麼屬性，而且此人身上似乎帶著一股無法言明的氣息。我以掌脈觀天術，也未能一窺究竟！”
“這麼說還真有些門道？”華衣青年轉過身，順手關上了窗戶，望向木椅上一名正襟危坐的老者，隨口問道。只是不待這名雙目緊盯自己的左手手掌的老者給出回應，他緊接著道：“算了！葛老這‘觀天術’金貴，就不要浪費在這麼個人身上了，不過才初臻玄字境，量他也翻不出大浪！”
青年坐在與老者對面的一張椅子上。“倒是司徒家的那個小丫頭，聽說天生慧眼，又拜入天鳳閣，成為一名擅長占卜術的內門長老的嫡傳弟子？此次司徒家悄悄將她接回，若不是葛老以‘觀天術’看出司徒家那位老不死的竟然無形中又增添了些許活氣，恐怕還真被這個不起眼的小姑娘偷偷溜回咱這燭火城了？不知接下來會不會帶來一些變數？”
被青年稱呼為葛老的老者抬起頭，露出一張皺紋交錯的老臉。他渾濁的雙眼閃過一抹自信的笑意，緊接著將頭低下。老者伸出右手，滿手皺紋絲毫不比臉上少，拇指長約一寸的指甲在中指指肚一劃，枯敗的皮膚當即被刀鋒般的指甲割破。
一滴血從指間滴下，沒有落在地上，而是滴在老者平攤開的左手掌心。他渾濁昏黃的雙眼貼近左掌，將那滴血珠兒蔓延開的脈絡看的格外仔細，一絲也沒有放過......片刻後，老者咧嘴而笑：“放心吧，那個小丫頭天賦絕好，但輸在年齡，若她再修個五六年，老夫未必奈何得了她，如今嗎？公子耐心等待火主神像下的那枚赤金色的牌子上的司徒姓氏被‘耿’姓代替便好！”
“那就有勞葛老了？”青年人又灌了一口酒。玉質酒壺精美無比，青年生得秀氣十足，一人一壺應該喝的文氣些才應景，只是這酒，竟被他喝出一個豪邁來。
酒壺小巧，壺中卻是最烈的酒。一口入腹，胃火辣辣的，心也跟著火辣辣起來......
“去，把剛才那個死了馬的抓來見我！”青年像門口柱子似站著不動的一名勁衣漢子喝道。那人拱手點頭，開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