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離谷三人行
蜿蜒的山道從大山深處探出，直通遠處天際。
山道上的行人很少，放眼看去，三三兩兩。目力所及之處，稀疏零散出現在道旁古樹掩映下的人頭，絕超不過雙手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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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人影沿著大路前行，步伐看似不緊不慢，但閒庭信步間，幾波行色匆匆的路人便被遠遠甩在了身後。
當先一人是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少年長得很是俊秀，步伐姿態甚是閒散，雖然只是身披一身粗布衣衫，但一身舒適清爽的氣質中卻洋溢著一股難以言明的精氣神兒。莫說與一路上所遇到的被趕超然後被遠遠甩開的那些獵戶打扮或是採藥人打扮的粗糙漢子相比，便是放在某處繁華都城或者某個俊彥林立的修行門派之中，也絕不會被錦衣打扮的公子哥兒或者仙氣飄飄的修行之士比下去多少。
少年身後約莫丈許距離，一直吊著兩道鐵塔般的身影。
少年步伐很快，但這兩人竟也不費絲毫力氣就能跟上。從一座山頭兒到另一座山頭兒，一前兩後三個人以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趕著路。
少年人當然是雲客，而兩道‘鐵塔’，則是被蠻石大祭祀‘塞’給雲客充當僕從的雷天和古巖。
讓蠻石一族修行天賦最高也最有前途的兩個年輕人給自己充當僕從？大祭祀敢說，雲客當然不敢接。對於此事雷天並不怎麼排斥，古巖卻在大祭祀提出後差點跳腳。奈何大祭祀態度極為堅決，以大祭祀的身份直接命令有些桀驁不馴的古巖，然後……雲客以及兩位鐵塔，便被攆出了不應再被稱作‘神草谷’的神草谷……
可以由實體轉作靈體，亦可以凝作不足巴掌大的玉佩，本是夜麒麟的某種秘法。神草泉底發生某種變化後，雪靈獸也具備了這種能力。
此刻雲客的脖子中便掛著幾塊玉佩，其中一黑一白兩塊，正是兩隻靈獸所化。
這當然不是兩隻靈獸的意願，它們恨不得一直蹲坐在雲客肩頭，哪怕只是望望天，看看腳下土地，瞥瞥身側那張臉什麼的也是好的……奈何彼情彼景太過惹人眼球，雲客一路行來總會成為別人目光的聚焦點，實在有些吃不消，於是只得強迫兩隻小家夥化作玉佩，被他藏了起來。
白靈附體的後遺症仍未痊癒，雲客體內最細微處的經脈尚在以一種很慢的速度被修復著。因為這個原因，離開神草谷，雲客沒有展翼飛行，也沒有御劍飛行，而只是步行前進，以此藉機恢復著體內的傷勢。
……
日漸午後，天色不再如晌午時分那樣燥熱，正是趕路的好時節。
只是，大路延伸到一座巍峨的大山山坳處戛然而止，一路上稀稀疏疏的行人，紛紛在進入山坳前駐足，不再前行。
有些行人隨身攜帶著帳篷，已經以四根不知從哪裡砍來的樹枝撐好搭建起來。並不如何寬闊的大路被四處散落或大或小的帳篷充斥，瞬間變得擁擠起來。
入山坳前的一處拐角，駐足此處的過路人已聚集了足有數百之數，一些貨郎甚至直接就地做起了生意。更多人躲在某處樹底升起爐灶開始做飯……明明一條山道，卻儼然成了一座縮小數倍的集鎮……
見到這頗為怪異的一幕，雲客皺了皺眉，將腳步放慢下來。雷天和古巖也隨之放慢腳步，將與雲客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不足兩臂……
雲客皺眉在人群中穿梭，他的背上揹著兩把以獸皮包裹的長劍，雖然他身法精妙，但奈何人與人之間的縫隙某幾處實在太過狹小，因而總會與某些人發生一些身體接觸，引來一些不耐煩甚至怒目而視的眼神。
好在看到雲客身後緊跟著的兩道鐵塔般的身影，那些眼神中的憤怒情緒皆被很好的掩飾過去，然後自認晦氣的將頭低下，最多在嘴裡面咕噥的暗罵一句。
世俗即人間，人間即江湖。行走江湖豈能要求人人皆是道德夫子，所以對於某些傳入耳中並不友善的聲音，充耳不聞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老酒鬼教給雲客的道理不多，但凡是認同的，他都一直記在心底。
前面很多人圍成了一個圈子，將整條山道堵死，想要走入山坳，在雲客不想御空飛行的前提下，穿過人群是唯一的辦法。
雲客往人群裡面擠去，雷天與古巖緊隨其後……
行走在外，進山出山的多是身形壯實的漢子，雲客的身板相較之下可謂‘單薄’不少，但雷天和古巖的身形，不管放在何時何處，都是絕對的‘巨人’，因而方才發生的一幕，再次出現。被擠的人向後不耐的目光從雲客身上移到兩道鐵塔的胸膛後，很自覺將惡狠狠的意味收斂，任由雲客三人繼續向前擠去……
雲客咂咂嘴，雖然對於讓雷天和古巖兩人充當自己的僕從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不得不承認，有著這兩位在，總能僅憑視覺衝擊便省去一些不必要的摩擦和麻煩。這種狐假虎威的感覺還真是爽！
人群圍了一層又一層，即便有著兩位稱職的‘保鏢’，雲客也著實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擠到了最前面。
人群中間是一個直徑兩丈左右的空曠地帶。最中間停著一輛裝飾精緻的馬車，車窗車門皆被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帷幔遮了起來。
十餘個勁衣打扮的漢子看似隨意站立，但隱隱將那輛馬車圍在了中間。那些漢子對周遭圍著的眾人視若不見，只是雙臂環抱，一直閉著雙眼，似在養神。
雲客感知力遠超尋常修行者，只掃了一眼，便看出這十餘人都不是普通凡俗，而都是有修為在身的修行者。根據他們的氣息，雲客判斷，這些人境界約莫都已是清字境。
雲客面上古井無波，但心下已是十分訝異。
如今東土八郡修行者極多，但絕遠遠未曾到爛大街的地步。這樣一條普通的山道上，出現一兩個身負修為的修士已實屬不易。一下子出現這麼多？此事之中絕對透著古怪。
“車中之人絕非普通人！”雲客暗自斷定。
雲客的目光從馬車上移開，轉向身前不遠處。
距離馬車丈許處，立著一位約莫花甲之年的老者，十數個身形壯碩的漢子將老者圍在中央，正七嘴八舌與老者交談著什麼。雲客透過幾人身體間的縫隙看到，那老者不時伸出手掌示向眾人，而在他的掌間，竟是數塊碩大的紫金錠子。金銀是凡俗的硬通貨幣，而紫金，才是修行者的貨幣。換句話說，紫金的價值遠超黃金白銀，對於修行者來說也是不可或缺的事物。
雲客耳力極佳，他側耳傾聽，片刻後終於聽出那老者原來正在與那一眾漢子做著什麼交易。
周圍人群中也不時傳來一些竊竊私語聲，雲客耳聽八方，將那些不同口音不同聲調中的資訊在腦海中梳理，片刻後終於理清了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要從眼前的山坳說起。前面兩座山因從遠處仰視，像極了兩頭妖虎，因而便得名雙虎山。虎中有雄有雌，兩座山也分別得名雄虎山和雌虎山，左雄右雌！
這處山坳正是雌雄雙虎虎頭相對虎口似觸未觸的位置，於是便得了個名字叫做虎口坳。雙虎山極是巍峨，且各自向兩個方向綿延足有上百里。因而想要由山前到達山後，眼前的虎口坳是方圓數百裡之內唯一的通路。
大莽郡在東土八郡中，是面積最大的一郡，也是最亂的一郡。高山皆有匪，深水必有盜，此話絕不誇張。
虎口坳中便藏著一窩匪徒，見人殺人，見財劫財......可謂無惡不作。
此地方圓千里是燭火城的勢力範圍，但由於雙虎山山深林密，山匪中不乏一些境界頗高的修行之士，因而數十年來燭火城中雖不知多少次派出火翎衛進山剿匪，皆沒能端了賊窩......
即便到了今日，山坳中山匪仍自猖狂。
虎口坳是物資進入燭火城極為重要的一條通路，燭火城當然不能任由山匪隨意截殺那些販夫走卒。但又由於剿匪無法成功，只得想了一個只能算作中策的辦法。
燭火城派了三百火翎衛駐紮山口，每三日過山坳一次，護送來往的行商走卒，以此震懾山中賊匪！
......
今日三百火翎衛不在，想來是到了山坳那一頭。因此眾人才暫時駐足，不敢進入山坳中。
......
山匪！火翎衛！
這樣的字眼對於尋常凡俗來說絕對是很有分量的存在，但對於雲客......若是區區一窩山匪就能阻擋他的去路，那麼修行到今日還不如找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雲客撇了撇嘴，離開人群，準備就此離去。他今日便要進入山坳，當然不需要什麼火翎衛的保護。只是，他剛穿過人群，還沒走幾步，便有一道目光望了過來。
“嘖嘖！”目光的主人正是馬車前那個被十數人圍住的老者，老者眯著眼看了一眼雲客的背影，便轉向了緊隨雲客其後的兩道鐵塔般的身影。至於雲客，老者選擇性地將他略顯單薄的身影從自己的視線中排除了出去。
“兩位壯士，請留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