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小白與小黑（上）
腦袋恍恍惚惚，好像宿醉，又好像長睡了三天三夜。疲憊中，摻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通明舒適感。
雲客緩緩睜開眼睛，入眼處一片漆黑，思索回憶片刻，他才想起自己昏厥前發生了什麼。
鳳歌千翼亮起，一股柔和的白光將黑暗驅散。
雲客從地上爬起，將整間石室環顧了一圈。
地上一片狼藉，盡是斷成一截截的枯枝和大大小小的碎石。枯枝和碎石堆在一起，在地上鋪了足有一尺厚，幾乎看不到原來的地面。
石室中央歪歪斜斜立著一道‘人影’，不是血肉之軀，而是由藤莖拼湊成它的軀幹和四肢。這道‘人影’當然是妖參的本體。
雲客走近妖參，只見此刻的它再沒有了先前那種飽滿猙獰的感覺，全身上下的藤莖都萎成了枯枝，看起來，就像一具失去水分的乾屍。
雲客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妖參的‘眉心’，‘嘩啦’一聲，枯枝散架，碎成一地寸許長的木棍，再難看出原來的形狀。
金甲神將一現身，雲客便昏厥過去，後來發生的事，他什麼都沒有看到，因而妖參為何會死？石室中為何會變成了眼前這幅場景？他半點頭緒都沒有。
突然，雲客想起什麼，忙俯身在地上的碎石枯枝間翻動，臉上帶著焦急之色。
一黑一白兩道光華驟然一閃，雲客只覺得自己的雙肩幾乎在同一時間微微一沉，分別落上了一物。他左右扭動脖子看了看，看清肩頭一黑一白的兩隻‘小家夥’，神情放鬆下來。
只是，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放鬆持續了沒有一息時間，雲客突然覺察到一絲不對，渾身僵硬，再次緊張起來，後頸中冷汗都不由流了下來。
左肩上的小獸渾身雪白，憨態可愛，正是雪靈獸。把雲客的身體當作‘大樹’爬上爬下，是小家夥平時最喜歡的做的事。令雲客突然緊張起來的，當然不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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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客緊張，或者說感到不適應的罪魁禍首，是另一側肩頭的另一只小獸。
在雲客的右側肩頭，同樣是一隻尺餘長的小獸。與雪靈獸的渾身潔白勝雪恰恰相反，這只小獸渾身漆黑如墨，渾身上下覆滿的不是皮毛，而是堅硬的鱗甲......
對於夜麒麟，雲客當然並不陌生，自離開南海重明島，這只異獸就一直化作一塊黑玉被雲客帶在身上，便是它現出原形，雲客也見了已經不止一次。雲客對它雖不如雪靈獸那樣熟悉，但也絕說不上陌生。只是，雲客何曾見過夜麒麟此刻這種樣子與神態？
身形可大可小倒沒有什麼讓人奇怪的。只是以往數次現形，夜麒麟都是妖氣沖天，渾身煞氣，隨便看它一眼或者被它輕瞥一眼，都會生出一股發自靈魂的恐懼......只是此刻，這只溫順的小獸是？
再三揉了揉眼，雲客才敢將肩頭瞪著一雙無辜的小眼神看著自己的溫順小獸與記憶中的那個形象重疊起來。
雲客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扭著頭瞪著自己肩頭的‘不速之客’。僵持了好一會兒，脖子都有些發酸了，才鼓氣勇氣，嘗試著伸出一隻手托住夜麒麟的身體，將它放到了身前的地面上。只是，夜麒麟四足剛一著地，眼神中便流露出一抹撒嬌般的不滿，‘騰’一聲，再次躍回了雲客肩頭。
雲客目瞪口呆一陣，再次鼓起勇氣托起黑色小獸，不過這次沒有把它放在地上，而是摟進了自己懷中。這時左肩上的雪靈獸也一縱而下，擠進了雲客懷裡。兩隻小獸宣示領地般瞪著彼此，一黑一白兩個額頭抵在一起，大有一言不合就撕咬一番打上一架的架勢。
所幸兩隻小家夥似乎也無法對彼此產生太明顯的敵意，僵持一陣，一齊扭頭，各自躍回雲客兩側肩上。
一開始對夜麒麟的懼怕來自這只妖獸以往現形時在心頭留下的陰影，此刻發現它身上再也沒有那種煞氣，雲客心頭懼意終於漸漸消去。
輕鬆下來後，雲客又發現一點變化。他對這兩隻小獸，竟不知為何有了一種很微妙的親近感。那是一種好像血脈共鳴般的感覺，似乎連二者的心跳都能夠聽到。這種感覺，是以前面對雪靈獸時都沒有的......
雲客詫異於自己對兩獸的感覺，卻不知，此時的兩隻小獸對他的感覺，亦是這樣！
......
這種感覺很奇怪，雲客心頭十分不解，便準備探查一番。他盤腿坐在地上，將兩隻小獸放在雙腿上，伸出雙手，各自按向兩獸眉心。
正當體內靈力湧動，將要湧進兩隻小獸體內時，雲客突然一聲驚咦。
方才沒顧得上，這會兒靈力一湧動，雲客才發覺，自己體內的靈力竟然變得雄渾了好多。
只是‘睡’了一覺，就好像什麼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雲客索性將兩手輕輕貼在兩隻小獸，自己也進入入定之中。
靈識在全身經脈與靈竅中游走一圈，雲客驚奇的發現，自己的經脈竟然粗壯了好幾倍，而全身四百多處靈竅，竟也已經靈力盈滿。靈力在經脈靈竅中汩汩流動，嘩啦作響，循環往復，完成一個周天的時間竟比先前縮短了數十倍不止。要知道，修行者只論靈力，決定其實力的主要有三點：一個是靈力本身，不同屬性不同澄澈程度能發揮出的威力自然不同；第二點是靈力的數量，靈力越多，代表著越雄渾，出手時威力便也越大；第三點，則是靈力運轉的速度。試問一句，若是兩個人境界相仿，各自空手，靈力屬性數量各自接近，誰能夠成為最終的勝者？—當然是靈力運轉更快的那一個！
這一點變化已足夠讓人驚喜，但雲客靈識在體內繼續查探，卻發現驚喜竟不止這一個。
雲客體內總共有三種力量，分別是黑玄靈力、白玄靈力、龍息。以往三者在雲客靈竅與經脈中共存卻並不融合，涇渭分明的分成三股。只有維持三者間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雲客才能保持體內安全，否則隨時都會有爆體而亡的危險。此刻，龍息竟又從雲客的經脈與靈竅中抽離出來，盤踞到了他眉心的那個龍竅之中。雲客嘗試著將龍息引入經脈，卻明顯感到一股阻力。那種感覺，就宛如黑白兩股靈力合力在排斥龍息一般。自修行以來，體內的三種力量彼此傾軋，數次發生變化，雲客如今已漸漸總結出規律。黑白互相對立，龍息又與兩種靈力各自對立，而龍息對兩種靈力的對立，又略有不同。白玄靈力蘊含生命之力，所以龍息會對白玄略有親近，而對黑玄，則是徹徹底底的排斥......正是因為這種糾纏不清，雲客才會幾次險些爆體而亡......對於出現這種變化的原因，雲客能猜出一個大概：自皇陵中吸收了一道龍魂的力量，龍息便壯大起來。從那時起，龍息便力壓黑玄與白玄，從龍竅中流出，進入雲客經脈與靈竅中。只是昏厥前不知發生了什麼，黑玄與白玄靈力竟突然暴漲數十倍，強弱互換，龍息只得再次退守雲客眉心......這種變化終究是一件好事，因為三種力量糾纏時，彼此維持平衡的難度很大，雲客與人交手時能調動的靈力，大部分只能用於內耗而不能用於對敵，一來很憋屈，有種明明有力氣卻使不出的阻遏感，二來還得整天擔心三者失衡，自己被混亂的靈力活生生‘漲’死......此刻龍息既然已經抽離出來，經脈靈竅中黑白雖然仍是涇渭分明，但已經不再如先前一般輕易失衡，雖然兩種靈力仍不免有些用於內耗，但雲客能調動的，已達到了半數之多。至於龍息，雲客已修習寒龍釋冰訣，即便黑白靈力有些排斥，但仍不耽誤他調動，依然可以用來應敵。這不可謂不是一個極大的驚喜！
雲客的靈識來到識海中，看到一物，略作沉思，第三次感到驚喜！
識海是靈識蘊養之處，亦是白玉老人和黑玉老人傳予雲客的黑白靈字存在之處。識海是一片天地，天空被無以數計的黑白兩色靈字分作界限分明的兩半，一半是乳白色的白玄靈字，一半是烏黑色的黑玄靈字......天空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發生變化的，是天空之下的大地上。原來大地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但此刻，竟然真的出現了一片海，一片無邊無際的海......而在海的中央，蒼然矗立著一塊黑白兩面的玉石碑！
雲客的注意力首先被玉石碑吸引！
雲客早已從白玉老人那裡聽過這塊天地萬玉之祖的描述，所以只一眼，他便確定了這正是黑白玄玉！
“黑白玄玉石是白玉老人和黑玉老人得見聖字，成就聖境時的立身所在。後來不是被兩人分作兩半，一半打入了雪靈獸體內，一半打入了夜麒麟體內嗎？為何它會出現在自己識海之中？”
雲客靈識圍繞這塊‘不請自來’的萬玉之祖盤旋數週，想要從其上找到些許線索，只是無論他如何嘗試以靈識溝通，玉石兩面傳來的都是冰冷堅硬的觸感，只得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