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之所以被僕人們保護者遠渡重洋，來到這片充斥著混亂與戰爭的土地上艱苦度日，完全是因為一場政變的關係？我的家人，我的父母都在那場政變中被殺了個精光？”
圖爾斯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後，眼淚頓時如同泉水般噴湧而出，怎麼止都止不住。
至於這眼淚究竟是為了死去的親人而流，還是為了終於知道自己是誰而流，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畢竟私生子是一個極度敏感且尷尬的身份，在這個世界絕大部分國家和地區，都不享有繼承權。
但相對於這片土地上實行的嚴格一夫一妻制，南方貿易城邦實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有權有勢的男人往往會擁有超過兩位數以上的伴侶，甚至還會有大量供自己發洩慾望的奴隸。
因此，私生子雖然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歧視，可說白了還是能從父親那裡獲得一定的支援，甚至是成年之後拿到一大筆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遠比底層的平民和奴隸過的好一百倍。
看著老人情緒失控的模樣，艾爾伯特頗為感慨的回答道：“沒錯！你的家族被連根拔起，連一個幼兒都沒有放過。但是後來當那些發起政變的家族發現，原來還有一件需要你們血脈才能啟動的強大神器時，便開始發了瘋似的尋找失落血脈，也就是你這個唯一存活下來的私生子。現在，告訴我，你想要自己的家族復仇嗎？”
“復仇？”圖爾斯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大人，我太老了，已經失去了這份雄心壯志，而且對現在的生活也很滿意。最重要的是，我相信全新的王國會在您的領導下，慢慢變得富庶起來。我的兒子和女兒們，以後會過得比我更好，不必再擔心隨時可能爆發的戰爭。無論您想要做什麼，請儘管去做吧，我會繼續隱姓埋名以眼下的身份度過餘生。”
“放棄過去的仇恨著眼未來，是一種成熟和理智的表現，我很高興你能這麼快就領悟人生的真諦。”
聽到老人沒有復仇的打算，艾爾伯特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要知道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對於崇尚的血親復仇理念的這個世界來說。
“您過獎了。我並不是領悟了人生的真諦，僅僅是認清了自己弱者的身份。而弱者在這個世界上，光是活著就需要竭盡全力，那裡還有什麼精力去想復仇呢。復仇是強者的特權，我只需要知道自己是誰就足夠了。”
說罷，圖爾斯主動站起來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從書架後面的密道悄無聲息離開城堡。
站在窗戶旁邊注視老人趕著馬車漸漸遠去的背影，艾爾伯特頭也不回的問：“你覺得他剛才那番話是真心的麼？”
“不知道！反正要是換成我，我就算是死也會讓仇敵付出慘痛的代價。”
伴隨著熟悉的聲音，珍妮弗推開門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上還拎著一瓶喝下去一半左右的酒。
“是啊！仇恨是一種強烈的情緒，更是一種強大的力量。不過既然老圖爾斯不想摻和進來，那我只能帶斯圖爾克一起走了。”艾爾伯特頗為無奈的聳了聳肩膀。
事實上，比起年輕的斯圖爾克，他更希望老圖爾斯能跟自己走一趟。
因為從血脈遺傳的角度來說，老圖爾斯的血統遠比差了一代的兒子更接近源頭，所以他的血啟用那件神器的機率，要遠比斯圖爾克高得多。
不過艾爾伯特並不喜歡強迫別人，尤其是一個渴望安穩度過餘生的老人。
“需要我陪你一起嗎？”
珍妮弗習慣性的將雙腳搭在桌子上，一臉慵懶的問。
艾爾伯特稍微猶豫了片刻，很快回答道：“不需要。為了最大限度降低克勞迪婭的戒心，我打算和斯圖爾克兩個人乘船去南方。”
“兩個人？你瘋了！”珍妮弗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儘管她已經從艾爾伯特這裡聽過不少駭世驚俗的言論，以及大膽的計劃，可這一次絕對是最瘋狂的。
畢竟南方貿易城邦的複雜性可不是腳下這片土地上貴族領主那點可笑的小伎倆能比的。
甚至可以說，在南方貿易城邦創造出輝煌璀璨的文明時，這裡的領主們還停留在以家庭和村落為單位艱難生存。
至於陰謀詭計方面，估計貿易城邦隨便跳出來一個稍微有點勢力的商人，都能把這裡任何一名領主玩弄於股掌之上。
除此之外，貿易城邦的首都卡珊還是一個常住人口超過四十萬人的“超級城市”，內部包括神明教會、行會、商會、貴族、海盜、施法者組織、盜賊公會等勢力犬牙交錯，其複雜性根本不是一個外人可以看透的。
在這樣的環境下，正常人都會選擇儘可能多帶一些親信，不然發生意外的時候哭都沒地方可哭去。
“瘋？不，我沒瘋。你不懂，對於我來說，像貿易城邦這樣復雜多變的地方，才是最適合我發揮自身優勢。”艾爾伯特微微揚起嘴角，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這趟長途旅行的嚮往和渴望。
更大的城市意味著更加發達的商業環境，意味著無數來自世界各地的稀有礦產和材料，意味著有更多的施法者匯聚於此，意味著更多的交流……
作為一名接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環境與交流的重要性。
有些時候，一個人躲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沒日沒夜研究某個魔法課題幾年乃至十幾年，都不如去跟其他施法者交流一下心得，從中汲取靈感和新方向來的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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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到了需要分別的時候了，對嗎？”
珍妮弗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語氣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會。更何況你已經完成復仇，是時候去追尋屬於自己的未來了，而不是一輩子跟在我的身邊扮演助手的角色。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你應該明白我並不是一個喜歡安定下來的人，我的血管中流淌著渴望自由和冒險的血液。”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艾爾伯特臉上的表情異常認真。
不用問也知道，他在藉此機會來徹底理清兩人之間越來越複雜、越來越親密的關係。
“如果我堅持呢？”珍妮弗饒有興致的反問道。
“那是你的自由，但我無法給出任何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