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許言來到了紅燈區。
這次沒有賽斯的陪同,他沒有進任何一家亮著紅燈籠的店鋪——無論高檔還是低檔。他走進了一處外觀頗為破舊的民居。
這是一棟兩層的小樓,建築材料純木質。大概是蟲鼠的傑作吧,這裡幾乎每一處牆角都有漏風的縫隙和孔洞,走進大門裡之後還是有種穿堂風的感覺。但現在當然看不到老鼠和蟲豸,因為天氣滴水成冰。
小樓裡住著不少居民。可以說,他們都是近乎於身無分文的流浪漢,無處可去所以只能蜷縮在這裡。無父無母的孤兒、沉迷男女之事而丟了飯碗的男人、年輕時操持皮肉生意年老色衰之後再也無法養活自己的女人……沒有最落魄,只有更落魄。
新時代的貴族與舊時代的政府一樣會收稅,但沒人指望貴族們會為了平民的窮苦掏出哪怕一枚銀幣。
所以這些人只能蜷縮在牆角,在破爛而發臭的被褥裡,目光空洞呆滯。
不過對於瓦拉克這種被神國通緝的人而言,此處卻是絕佳的藏身處。許言剛走進來便開始設想——如果有人來搜捕,那麼只要撒一把銀幣,這些免費居民就會一哄而上,製造出足以讓人趁機逃跑的混亂。況且這裡的木牆本就不厚,又破破爛爛的,必要時撞牆而出也很方便。
在二樓的一個小房間裡,許言總算是瞧見了瓦拉克。
相比於房間外面的髒亂差,房間裡面則是溫暖而又乾淨。雖然並沒有多麼富麗堂皇的裝飾,但光是整潔這一點就足以讓人眼前一亮了。
瓦拉克坐在搖椅上,一前一後地晃著,頗顯悠閒。而在她面前,還擱著一張搖椅。
許言在她對面坐下,調侃道:“你也不怕外面那些人動惡念?”
瓦拉克擺了擺手:“外面那些人都拿了我的錢,不僅不會使壞心眼,還會掩護我。因為他們知道,能夠長期給他們錢的人只有我。每天撒些鐵幣就能得到一個長期穩定的藏身處,得到一群人的掩護。這生意,簡直不能更划算。”
“你不怕來追捕你的神國走狗也花錢收買他們?”
“那些走狗又不知道我的具體方位,總不可能把天底下的乞丐都收買一遍吧?不過,這麼做的時候確實要小心。”
“小心什麼?”
“人的貪慾是無限的。如果讓乞丐們產生了‘我應該拿更多’的念頭,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所以每天都要給他們錢,但必須是只夠維持他們最基本的生活,不能更多,要讓他們每時每刻都處於生存的危機感中……怎麼樣,你會不會覺得我有點邪惡?”
許言聳了聳肩:“確實有點邪惡。不過考慮到如果沒有你他們根本撐不過這個冬天,那麼其實也還好。”
瓦拉克忽然笑了:“邪惡是當然的,誰讓我就是所謂的‘惡魔’呢?”
“你是惡魔?”許言不禁一愣。
“對啊,本來還想瞞著你的,但領導命令我對你亮明身份,所以沒辦法呢……”女孩攤手笑道,“告訴你吧,我不是和所羅門做生意的商人,而是真正的所羅門內部成員。”
“這樣啊。”
“你似乎……並不是很驚訝?”
“嗯,因為早就猜到這種可能性了。”
“那你知道我們所羅門為什麼盯上你麼?”
許言略微思考了一下,答道:“之所以會引起你們的注意,應該是因為我殺了你們的一支小分隊。但你們不僅沒有直接報復我,反而試圖拉攏我。從這一點來看,你們應該是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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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拉克接道:“沒錯,你不僅是甦醒的冬眠者,而且還是舊時代的著名科學家。”
許言聳了聳肩:“果然被認出來了啊……那麼所羅門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要我立刻納頭便拜?”
“我們沒這個打算。實際上,原本我們就在找機會插手諾夫哥羅德的政治局勢,而你的出現恰好合了我們的意。所以你就按照你的計劃來,扶持三公子賽斯登上公爵之位。等到你成為了下一任公爵最信任的心腹,我們的計劃也就可以展開了。”
“你們有什麼計劃?”
“你有必要這麼急著知道嗎?你現在只需要知道,在不引起神國注意的前提下,我們會盡力幫忙,這不就夠了?”
“事成之後,不會要求我加入所羅門?”
“沒關係,我們等得及。總有一天你會自願投靠所羅門的。”
“這麼有信心?”
“就是這麼有信心。”瓦拉克此時滿臉的笑容,讓她看起來頗有種天真爛漫小女孩的氣質。但如果真的對此信以為真,那就呵呵了。
許言換了個話題:“我今天來找你是有正事的。我需要你們的技術支援。”
“什麼技術支援?”
“監控攝像頭。”
“你想監視誰?”
“整個諾夫哥羅德。”
“你怎麼監視……”瓦拉克忽然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要把監控攝像頭安裝在留裡克宮的高塔上面?”
許言打了個響指:“沒錯。”
“不錯,果然很聰明。透過監視整個諾夫哥羅德城,得到的資訊會更加全面而且可靠。”
“所以說,你們能不能提供監控攝像頭,以及配套的顯示屏?”
“當然沒問題。”
“那麼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貨?”
“明天晚上來這裡吧。”
“這就好……”說著,許言站起身來,“我沒別的事情了,再見吧。”
瓦拉克卻說:“不,你等一下。我還有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
“你先坐,坐下來說。”
許言坐回到搖椅上:“怎麼,你還有很多話要說麼?”
瓦拉克眯著眼說:“不,只是一小段話。但因為這幾句話的威力可能會比較大,所以我建議你坐穩了之後再聽。”
許言嗤笑道:“呵,威力比較大?”
“我的上司就是所羅門組織的最高領導人,就是他把你認出來的。另外他要我轉告你……他見過你妹妹,知道你妹妹在哪裡。”
許言彷彿中了某種石化術一般,整個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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