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許言為首的十五個人，跋涉在蛇灘中——移動方式是四肢並用。
就和之前看到過的那幾個人一樣，他們此刻也將四根結實而近乎筆直的木棍綁在雙手雙腳上，身上裹著好幾層獸皮，任何可能暴露的縫隙也都用漿糊粘好。唯一需要見光的眼睛處，戴著簡陋但有效的護目鏡。
他們必須很小心。要不然一旦落了水，被打溼的漿糊就會失去效果，包裹著全身的獸皮會露出縫隙。而在他們身體下方的水中，幾乎每一處角落都有遊弋的毒蛇。
幸好水很淺，深度最多也就只有人的大腿。廢墟裡雖然有許多暗藏的洞穴和地坑，但至少在許言選擇的路線上，地面還是很平坦的。但此時的賽斯和侍衛們，一個個連氣都不敢多喘一口。因為讓人緊張的不只是水裡的毒蛇，還有別的。
一般而言，入夜之後才是屬於蚊蟲的活動時間，但戈壁灘上例外。在這方圓幾十公裡以內唯一暴露於地表的大片水域之中，不知道孕育了多少蚊蟲。每當水面上有任何動靜，便會從蘆葦叢裡躥起一大片黑壓壓的雙翅目昆蟲。它們的體積很小，如果是站在岸上可能根本看不到，只有到了在渡水的時候，這些密密麻麻的小東西才會分明地出現在眼前。
獸皮不只是防毒蛇，也是為了防止這種蚊蟲的叮咬。如果沒有任何保護就暴露在這裡，就算不被毒蛇盯上，也會被蚊蟲叮得胖一圈，癢得欲仙欲死——更別提這些蚊蟲的口器之中可能隱藏著多少病原體了。
幸好在渡過蛇灘之前，許言給大家講了一遍可能遇到的危險，讓人做好了心理準備。
大家在選擇木棍的落腳點的時候都很小心，儘量不碰到水中那些纖長而柔軟的身影。但不可避免地，還是有很多蛇被驚動了。
每一根木棍的下端，都被咬了不止一口，淋上了許多毒液——這些毒液都是致命的神經性毒素，只要往人類的血管裡注射一絲絲，就足以在幾分鐘內休克，接著便是呼吸和心跳雙雙停止。但木棍當然不會受毒液的影響。
還有一些毒蛇，可能是嫌木棍太硬了咯牙，便順著木棍爬了來。
剛開始，大家對於爬到身上的毒蛇還頗為恐懼，但時間稍長便足以發覺，在層層獸皮的保護下，這些毒蛇根本無法造成絲毫傷害，甚至連蛇在身上爬的那種不適感都幾近於無。
於是這一行人便以近乎於烏龜的速度，平穩地渡過了蛇灘。
————
許言坐在一處由樓房坍塌後的瓦礫組成的高地上，解下了綁在四肢上的木棍，卸下了身上的獸皮。
此時的天氣並不寒冷，於是這一趟下來，許言的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溼。此刻脫去了獸皮，幾乎溼透的衣服被秋風一吹，簡直涼爽得令人發顫。
不過這貌似過於涼爽了一點。同樣卸下了渡水裝備的賽斯就連著打了兩個噴嚏。他連忙又撿起一條獸皮，披在身上，感覺才好了些。然後他問道：“您不是說目的地就在河灘裡嗎？為什麼我們現在就把這些東西都脫掉了啊？”
許言往側後方指了一下：“那邊原本是在蛇灘的一部分，但現在枯水期已經開始了。我剛才注意看了一下，我們要去的廣場上已經沒有水了，也就沒必要再弄得這麼麻煩。”
“原來是這樣……啊！”賽斯猛然注意到一大片蚊子在自己的身周包圍了一圈，那“嗡嗡嗡”的震翅音簡直無處不在。他趕忙胡亂揮舞起雙臂，試圖驅趕蚊蟲——可惜他只有兩隻手，而蚊蟲實在太多，根本忙不過來。
許言嘆了口氣：“我建議你還是把獸皮裹起來吧，不然等下你會想撓死你自己的。”
賽斯一邊撿起獸皮，一邊相當不服氣地道：“可是你為什麼沒事！”
“我也不知道這裡的蚊子為什麼不咬我……”許言掏出了呼吸器，“或許是這個的影響？”
“你那個哨子，借我用一下可好？”
“抱歉，這玩意對你的身體不太好。”許言沒打算進一步解釋。反正面前這位新時代的貴族不可能理解‘蛋白酶抑制劑’是什麼意思，所以就算把呼吸器裡草藥成分的機理都詳細解釋一遍也沒用。
於是，雖然把綁在雙手雙腳上的木棍都去掉了，但除了許言之外的14個人，還是不得不在身上留至少一層獸皮。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在其他人忙著擺弄身上的獸皮的時候，許言已經休息夠了。他站起身，朝著廣場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距離，找了一處地勢更高而又位於樹蔭之下的地方，隱蔽起自己的身形，然後靜靜地觀察起來。
這時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心跳也隨之驟然加快。
長時間被浸泡過的土地，就算是已然被陽光曬乾，也比戈壁灘上別處的土地更為鬆軟——所以如果有份量比較重的東西在上面經過，便會留下清晰的痕跡。
而此刻許言觀察到的那個痕跡，並不是野獸的腳印，而是車轍。在舊時代長大的許言，對於這種車轍異常熟悉。
“貨車或越野車的輪胎印吧……”他喃喃道，“這任務的風險可就高了。”
許久之後，賽斯和侍衛們收拾好了獸皮，在原地卻一直沒等來許言，便順著他剛才走的方向找去了。
他們走到了在那棵樹附近，但還是沒有發現躲在陰影裡的許言。
不過許言注意到了他們的腳步，便從隱蔽處站了起來，走到了賽斯面前。
見許言的面色格外凝重，賽斯也緊張了起來，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閣下，我現在完全可以扭頭就回迪化城，把你們都扔在這裡不管，因為傭兵合同上有一條……”許言掃視了一下在場的臨時同伴們，“只要在合同執行過程中牽扯到了所羅門之類的神秘力量，可以無條件退出合同。”
“所、所羅門？”賽斯頓時愣住了。
“我可以帶您去看看那些輪胎印，那是鐵證。”許言強調道，“這裡的枯水期才剛剛開始，也就是說就在最近這幾天，有所羅門的惡魔在附近現身過，這一點毫無疑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