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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皇后娘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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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綺遙來鳳儀宮來得也很是勤快。

一方面是舒顏之前那幾個月的功夫做的足,將這姐妹情培養了起來,使得葉綺遙對她產生了不少好感,既有同情,也有信賴,看柯舒顏生病了,她自然也是關心。

另一方面,許是舒顏那一夜書房裝瘋起了大作用,趙晟倫這幾日對舒顏愈發的好了起來,葉綺遙看著,怎麼可能按兵不動?

作為女強文的女主,葉綺遙從一開始就不傻白甜,是個精明聰慧的女子,該果斷時便果斷,該狠心時就狠心,從不拖泥帶水,優柔寡斷。

她有男兒的意志,卻也懷有女兒的仁慈與柔情,因此後來登基後做了個明君。

轉入冬了,舒顏如太醫們所說,慢慢自愈起來,“病情”已經逐漸穩定下來,雖然仍是容易恍惚,但起碼不再不認人或是胡言亂語。

但無論過多久,舒顏還是那副病懨懨的樣子,吃了多少補方都不見效。

——當然沒有用了,那些補品她都讓紅燭喝了去,害得紅燭流了好幾次鼻血。

冬天對於身子虛的人來說,最是難熬。

雖然舒顏寄居在這具身體裡清楚自己這身體狀況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糟糕,但是趙晟倫不知道真實情況,日日憂心。

舒顏也樂得讓他每日擔心憂慮,吩咐紅燭去收買了張太醫,給她把脈時只往壞了說。

往壞了說,還不至於往死了說,所以張太醫這一關並不難過。

更何況皇后現在看上去又重得了聖眷,張成海也就沒多做推辭。

這天,趙晟倫坐在她的床邊,握著她的手道:“顏兒,等過了這個冬天,到春天時你的身子就會好起來的。”

舒顏不緊不慢地放出一把刀,道:“還不知道臣妾能否熬過這個冬天呢……”

“別胡說!”趙晟倫握著她的手一緊,不知道說出來是在安慰柯清怡,還是在安慰自己,“顏兒,你一定能好起來的!”

他的懷顏,待到明年春天時,一定是健健康康,歡歡喜喜,依然如春風和煦。

舒顏幽幽地望著他,笑道:“臣妾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皇上能夠答應臣妾。”

“顏兒,你儘管開口。”

“臣妾知道,自己已是半瘋之人。”舒顏輕輕嘆了一口氣,“皇上,實不相瞞,只要臣妾在這後宮裡待著,心頭的抑鬱就難以散去,身體只怕也好不起來。臣妾……臣妾想離開京城一段日子,住進朝城舊都的宮裡去。”

趙晟倫一聽舒顏要離開,想都不想便反駁道:“朕不許!”

舒顏故作詫然地看向他,語氣中已含悽楚:“皇上,就連這點小小的心願,你都不願意答應臣妾嗎?”

趙晟倫心中一陣煩悶,無端氣惱道:“顏兒,你休想從朕的身邊離開!”

雖是早就料到了趙晟倫的反應,但舒顏還是忍不住腹誹道,趙晟倫,你真是一個自私自利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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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不愛宋懷顏,卻還是要將她捆在自己身邊。

親眼看著她如花一般凋零、消逝,你才覺得滿意是嗎!

舒顏眼裡透著冷意:“那臣妾就如皇上所願,來年化作枯骨守在這宮裡頭,寸步不離。”

“你!”趙晟倫氣得來瞪大了眼睛,沒有想都舒顏的病一有點起色,說話倒是衝了起來。

但他能拿她怎麼樣?

她的身子弱成這樣,就和一張紙一樣單薄,又精神不好,好不容易才沒瘋了,這打不得罵不得,他堂堂天子,竟拿這樣一個女子無可奈何起來!

來年化作枯骨……

舒顏這話說得極其傷人,就像在趙晟倫肉上釘釘子一般。

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張本是說著軟聲細語的嘴,此時竟然會吐出如此殘忍的話語。

瘋著的時候惹人心碎,清醒的時候令人心寒。

這是這大半年來,趙晟倫頭一回和舒顏起爭執,後來沒說幾句話,趙晟倫就走了,怒氣衝衝,嚇得鳳儀宮的丫鬟奴才們跪了一地,在臨走時也還不忘一臉不悅地叮囑紅燭記得按時給柯清怡喂藥和進補湯。

許是聽趙晟倫抱怨了,葉綺遙當天下午來看舒顏便勸道:“姐姐,你這大病初愈的,怎麼想著離開宮呢?”

舒顏道:“本宮這病,是因心而起。本宮待在這後宮之中,心情實在難好,所以才會想搬去舊都的宮裡住一陣,遠離這裡的是是非非,紅塵煩擾。”

葉綺遙聽舒顏這語氣可不太對,忙道:“姐姐莫要想不開!這宮裡應有盡有,皇上對姐姐也很好,怎麼會養不好呢?”

“皇上對本宮的確很好啊……”舒顏輕笑一聲,“只是這好,也不是當初許諾的好了。”

葉綺遙不免有些驚訝地看向她,她沒有想到,舒顏竟然會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直接就把這句話給說了出來。

看來畢竟是痴傻過的人了,腦子也不是很好使了。

如是想著,葉綺遙心中更是對舒顏同情起來,對趙晟倫的負心加深了憎惡。

然而舒顏只是微笑,示意屋裡伺候著的宮女們都出去,帶上房門後,才湊到葉綺遙耳邊輕聲開口道:“本宮走了,妹妹的大業不就更是順通無阻了。”

葉綺遙一愣,但很快便神情如常,也未刻意將聲音壓低:“臣妾不明白姐姐在說些什麼,如若是說皇上的恩寵,那妹妹絕對沒有半分要與姐姐爭寵的意思。”

舒顏絲毫不惱她這麼大聲地說出這句話,反倒覺得如果門外趙晟倫的人能聽見這句話,那也是不錯的。她扳開葉綺遙的手,用細長的手指在葉綺遙劃了一個字。

一個“李”字。

舒顏低聲道:“你的姓氏。”

葉綺遙還是裝作疑惑的樣子,道:“姐姐,你難道又不清醒起來了嗎?臣妾是楚妃葉氏,姐姐莫不是把臣妾記成其他妃嬪了吧。”

舒顏看著她的神情,內心不覺有些好笑。

演得真是不賴,眼裡沒有一絲慌亂,要不是她特別留心的話,都發現不了破綻。

唯一的破綻就在於聽到舒顏的話時,葉綺遙不自覺握緊的另一只手。

說葉綺遙演技比紅燭好也不奇怪,明明對趙晟倫恨之入骨,卻還能與之同床共枕那麼久,日夜歡聲笑語,這全憑的是演技。

舒顏附在她耳邊道:“葉綺遙,本宮知道你是前朝皇室血脈,本宮也知道你對皇上沒有感情,你和你的幫手江丞相,還有外朝的黃將軍,你們做的事情本宮都一清二楚。你是要謀反,是要取而代之。”

她最後一句話說得一字一頓,葉綺遙一聽,臉上頓時一白。

幾乎就在電光火石之間,舒顏就被按倒在床上。

葉綺遙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捂住她的嘴,又坐在舒顏身上,製得對方的腿腳也動彈不得,發不出引人注意的響聲。

嘖嘖,這個身手,不愧是帶著金手指的女主。

不過舒顏本來也就沒打算呼救,只是被按倒的時候驚了一下,下意識地有了掙扎的動作,而後便恢復了平靜,乖巧老實,一副任人擺佈的樣子。

舒顏的脖子細瘦又蒼白,葉綺遙握著能清晰感覺到對方的脈搏。

此時此刻,在她手上,宋懷顏的生命是這麼的不堪一擊。

她只要稍一用力,這個如蓮般素雅的女子就……

一向果斷的葉綺遙,此時竟然心生動搖,狠不下心來了。

舒顏雖然被掐著很難受,但還是露出了淡定從容的微笑。

女主終究還是太年輕,城府再深,也只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難免愚蠢地衝動。

若不是舒顏本意不在與她對峙,那麼葉綺遙現在的舉動,無非是在將自己推入死衚衕,進退兩難。

無論殺不殺柯清怡,她都不能在宮裡待下去了。

許是冷靜下來意識到了這一點,葉綺遙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咬了咬下唇,心下一橫,半鬆開覆住舒顏嘴的手掌,低聲問道:“你要告發我?”

舒顏平靜地看向她,直直地望入葉綺遙的內心:“不,我是要幫你,只要你助我離開這裡。”

宮裡的人都知道,下元節一過,宋皇后就要離開皇宮,赴舊都朝城的宮殿靜養身心了。

宋皇后這一走,統領後宮的大權暫交予楚妃代為行使。

說是代為行使,但憑葉綺遙的受寵程度,只是差一個後宮之主頭銜名號罷了。

據說為了出宮的事情,宋皇后與皇上大吵了一架,於是後宮好事之徒紛紛揣測,只怕皇后娘娘這次出宮後,想再回來就難了。

朝內朝外的人都曉得,如今正當寵的是楚華宮的那位,皇上對皇后早已心生厭倦,而且皇后膝下無子,難有身孕,青春將逝,容顏待老,又曾瘋癲過一段時間,此次一去,更是自斷聖眷,這輩子恐怕都難返皇上枕邊了。

更何況,宋皇后今年極為不順,先小產後生病,身體虛弱得很,只怕是有血光之災,不知道到時還能不能有命回來,繼續母儀天下。

後宮好事之徒皆傳,這宋皇后出走,是心胸太狹窄,氣不過皇上獨寵楚妃,要不然怎麼會發了瘋,又鬧著要離開?

嘖嘖,溫婉賢德如宋皇后,朝夕七年伴在君王側,竟栽在一個半路殺出來的楚妃手上。

後宮的這些流言蜚語,自是都入了趙晟倫的耳裡的。

初聽之時,他龍顏大怒,氣得來把手上的毛筆狠狠地砸了出去,命人去查究竟是誰的嘴那麼賤,亂嚼舌根,如若查到,直接把舌頭割了後再斬首。

但是同上次查歌謠流傳源頭一樣,杳無音信。

輿論,難以究其發起,卻易找其來源。

要不是他獨寵葉綺遙,冷落宋懷顏,後宮的人也不敢妄加揣測。

誠然,自古帝王總多情,三宮六院司空見慣,本不是什麼值得八卦的事情。

主要是因為,他趙晟倫在獨寵楚妃之前,也是獨寵著皇后多年,讓世人誤以為,當今聖上與眾不同,是個專情好兒郎。

如若可以,宋懷顏寧願趙晟倫從來不曾專寵於她。

這樣她就不會織夢,將趙晟倫不經意的甜言蜜語當諾言般銘刻心間。

擁有過再失去,殘酷得像使血肉剝離。

如今舒顏要做的,就是讓趙晟倫嚐到這種殘酷。

當日她與葉綺遙談判,看起來像是她佔下風,被壓制人下,實際上是她處優勢,掌控著主導權。

結果可想而知,她憑出色的演技和開掛的設定掌握度,成功說服了葉綺遙與她合作。

首先,她讓葉綺遙知道,她是恨著趙晟倫的。

這一點並不難讓葉綺遙相信,因為宋懷顏理所應當可以恨負她心意的人,而且之前舒顏在流產時跟她的談話也隱約表露過這方面的想法,之前葉綺遙只能猜測,現在對方攤牌,一切明了,正對她的想法,她自是相信。

愛能孕育一切,也能毀滅一切。

舒顏說得聲淚俱下,惹得葉綺遙同情氾濫,憐惜不已。

兩人約法三章,葉綺遙幫助舒顏說服趙晟倫同意她出宮,柯清怡將皇后的權力主動向趙晟倫提出轉交給葉綺遙。

一直到葉綺遙當上女帝,舒顏才會回來。

舒顏問:“你計劃什麼時候動手?”

葉綺遙胸有成竹:“我現在已經開始給他下藥,慢性的毒藥,最遲明年冬天,你就能從朝城‘人間蒸發’,過你想過的日子了。”

“慢性的毒藥……”舒顏喃喃地問道,“他會死嗎?”

葉綺遙反問:“你不希望他死?”

舒顏笑了,只是問道:“可不可以留他一條命,待你成功之後,接我回來一趟,我想見見他。”

葉綺遙沉著臉道:“你見他做什麼,可別動了惻隱之心,讓我饒他一命。”

“怎麼會。”舒顏想起宋懷顏的心願,表情平靜地在葉綺遙的耳邊道,“我只是希望由我親手來終結他的性命。”

聽完她的話,葉綺遙想了想,才答道:“好。”

下元節當晚,趙晟倫最後一次在鳳儀宮過夜。

臨睡前,舒顏叫人熱了一壺女兒紅,為她和趙晟倫各斟了一杯。

趙晟倫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麼?”

舒顏笑道:“皇上,你難道不為臣妾踐行嗎?”

趙晟倫默然。

一想起舒顏明天就要離開了,他的心裡就一陣悵然。

允許她出宮,是他情非得已之下做出的決定。

那日她與葉綺遙未關門前的對話,他是悉數掌握的,那句“只是這好,也不是當初許諾的好了”就算是經他人之口轉述,他仍是能感受到隱藏在字面之下的灰心。

趙晟倫自個兒心裡也清楚,他待宋懷顏,是不可能回到當初那樣了。

他所做的每一個承諾,都將成為插滿宋懷顏心口的墳碑。

——也將成為沉重的鎖鏈,一條又一條,將他緊緊束縛。

既然宋懷顏都向葉綺遙挑明了,那麼他若是坐視不理,只怕這後宮就要鬥起來了。

一個是自己的心頭肉掌中寶,恨不得星星月亮都為之摘取的寵妃,一個是與自己相濡以沫七年,對之有愧實難償的皇后。

無論是偏了哪一方,傷了哪一邊,他都會於心不忍。

趙晟倫終於知道了自己究竟是哪一點對宋懷顏不好。

但他卻無力補償與挽回,甚至在發覺的時候,他已經要與宋懷顏分別。

今夕別過,再見卻不知何夕。

曾經說好一生一世在一起,共度白頭,然而此時宋懷顏卻要離開皇宮,離開他。

但這怨不得任何人,尋根溯源,最先背信棄義的是他自己。

舒顏雙手舉杯,笑容恬淡:“臣妾身子不大好,不能多飲,也就喝這一杯。皇上若是還能給臣妾幾分薄面,就陪臣妾喝了這杯酒吧,這還是自成親那日的交杯酒後,臣妾與皇上第一次對飲。”

趙晟倫沉吟道:“是啊……”

因為宋懷顏酒量不好,所以私下裡從不喝酒。萬沒想到,上一次兩人對飲,竟然就要追溯到七年前的花燭夜,二人交杯飲酒,共結連理,濃情蜜意,花好月圓。

然而第二次對飲,卻已是相看兩厭,一桌蕭瑟,踐行告別。

第一次的酒嚐到嘴裡是甜的,而第二次的酒滴進心裡卻是苦的。

舒顏見趙晟倫也拿起了酒杯,便道:“臣妾知道有一句詩,最適合用在這裡,若由別人說出來則慘慘慼慼,若由臣妾自己說出,倒也顯得瀟灑。”

趙晟倫看著她,只見她一飲而盡,喝得很是痛快。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皇上,臣妾要走了,保重。”

你的懷中美人將變成噩夢羅剎,你的得意將相將化作豺狼虎豹。

無論你的枕邊還是奏摺,都會淬上滾滾的惡意。

等到那時,你會懷念起宋懷顏,你的結髮妻子,對你堅貞不渝,純粹而真誠。

但你又會想起,她已經不在你的身邊了。

並未出陽關,已然無故人。

陪伴在你身邊的,都將是你的敵人。

保重吧,好自為之。

舒顏走得很是低調,沒有什麼百官送行三千佳麗齊歡送的大排場,她挑在趙晟倫上朝的時候出發,所以連趙晟倫都沒來送她。

四輛馬車,幾箱行頭,五六個丫鬟,對於一個皇后來言確實寒磣了些。

不過舊都那邊早些時候就派人打點好了,舒顏相信在物質上面趙晟倫還不會虧待她。

“娘娘,一切都準備好了,可以上車了。”紅燭在一旁提醒道。

舒顏望著皇宮,恢宏氣派,卻是在冬日愈發顯得冰冷森然。

她終於要走了,離開這個她待了快一年的鬼地方,開闢故事新地圖。

“等本宮回來的時候……”舒顏喃喃著,掃到不遠處站著的葉綺遙時,兩人四目相對,相視一笑。

等我回來的時候,便是宣告故事終結的時刻。

朝城,飛雪一片。

舊都宮殿自隆承王朝遷都之後便改造成了行宮,規模大減,留著看守的人也不多,冷冷清清,要不是有當朝皇后住進來,可以說這裡就像一座華麗的墓地。

不過,舒顏的到來也並沒有為這裡增添幾分鬧熱。

宋懷顏的身子本來就不太硬朗,被她這麼一年折騰來,更是虛得很,要是想好好活下去,那就還真得把在宮裡躲掉的補湯給喝回來。

足不出戶權當對她那些日子糟蹋宋懷顏身體的懲罰吧。

朝城第四次下大雪時,舒顏終於是忍不住了。

她在屋裡任性地紅燭鬥智鬥勇了老半天,紅燭見她近日身體確實恢復得好了很多,這才鬆口,但給舒顏裡裡外外裹得嚴嚴實實,就像粽子一樣——不過還好宋懷顏的身體又瘦又高,才不至於看起來像個球。

紅燭把燒炭絲放進手爐裡遞給舒顏,看對方轉身就要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不由叫道:“哎喲娘娘!外面雪正大!等奴婢來給撐好傘你才能出去!”

雖是頭大,但紅燭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娘娘在皇宮時的模樣很是老成,無精打采,鬱鬱寡歡,現在離開了皇宮,越來越像一個小孩,無論什麼時候都興沖沖的,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最初她還覺得出宮是件壞事,沒少勸過舒顏。

然而如今看來,離開皇宮能讓娘娘歡喜健康,簡直是天大的喜事了。

縱自斷聖眷,失寵一生又如何?

沒有什麼能比平平安安、開開心心過日子更重要的事情了。

雖說下人不多,但掃雪的總是有的,舒顏出門時道路似是才被清掃沒多久,積雪僅沒鞋底,隱隱可見青石板的顏色,但估計這麼大的雪,不過半個時辰,又積得厚實。

這雪下得大,紛紛揚揚,漫天都飄著潔白,好在風不大,不然可得冷慘了,紅燭也不會同意她出來。

舒顏興致高,腳步邁得快,紅燭舉著傘緊跟其旁,呼出一大團白氣:“娘娘,外面寒氣重,走一走咱們就還是回去吧。”

“好好好。”舒顏漫不經心地應道,耳朵裡卻根本沒聽進去。她走著走著,聞到一股子幽香,欣喜地看著不遠處的林子道:“前面種的可是臘梅?”

“是的,前面小花園有片臘梅花林。可外面天那麼遠,娘娘,不如咱們還是……”紅燭抬頭一看,才發現舒顏早就蹦躂出傘外,朝臘梅林邁了去。

於是她趕忙小跑過去,一邊跑一邊著急地喚道:“娘娘!快到傘下!雪還下得緊著呢!”

舒顏可不想聽她嘮叨,自顧自地戴上斗篷連著的襖帽,繼續大步流星朝前走。

這邊似乎少有人來,掃雪的也就不走心了,積的雪層比路上的厚得多,不過還不至於阻礙行走的地步。

舒顏走得快,又故意想甩開紅燭,七拐八繞,早地就將小丫頭丟在了後頭。

她進了臘梅林,撲面而來便是馥郁花香,濃而不膩,沉而不重,浸泡著冷冽的空氣,令人聞之心曠神怡。

朵朵黃花傲立在枝頭之上,渾不畏雪欺,只見花瓣半含,蕊裡點染著紫色,雅緻極了。

這時雪小了些,雪花落在舒顏暗紅色的斗篷上,融下一團團水色,然而她卻渾然不知,也不怕冷似的,興高采烈地賞著花,左顧右盼。

她的注意力全被臘梅給吸引了,看了好一會兒,才忽然發現自己腦袋頂上有了把傘。

“呀,紅燭,你可走得真夠慢的。”舒顏笑嘻嘻地回過頭,平視過去卻是一片黑色,明顯是一個人的胸膛。

……紅燭怎麼忽然長得那麼高?

舒顏腦袋一下子短路,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怔怔地將視線抬高,仰起頭來,映入眼簾是一張英俊的年輕面龐,眸若晨星,正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深邃,耐人尋味。

看舒顏呆呆的樣子,那人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容,聲音清朗:“皇后娘娘,久未相見,你的氣色好了許多。”

等舒顏想起對方是誰時,才意識到自己竟一直傻愣愣地盯著別人的臉看,實在失態,立馬羞得來低下了頭,臉上熱了起來:“原來是江丞相,你怎麼來朝城了?”

右丞相江泊銘,比宋懷顏大不了兩歲,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朝中重臣。

也是葉綺遙的結拜哥哥,助她登上女帝之位的大功臣。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葉綺遙派他來的?

只見江泊銘撐著傘,穿著一件黑色大氅,雖是身材頎長,但文官的儒雅不顯自現,君子之風自然而生。他道:“臣來朝城辦事,順道來看看娘娘。”

都要年關了還要出差,趙晟倫這老闆當得來也簡直喪心病狂,難怪別人要反他。

舒顏笑道:“丞相大人果然是恪盡職守,難怪會得皇上如此器重。”

江泊銘看著她,似是要望進她心底的那池水,輕聲道:“臣這次出來不是為皇上辦事。”

不是為趙晟倫,那便是為葉綺遙了。

舒顏道:“此地不宜說事,待會兒紅燭就來找來了。”

看著她謹慎小心的模樣,江泊銘倒依然笑得不慌不忙:“娘娘不必擔心,與娘娘搭話前,臣便在林外遇見了紅燭姑娘,臣讓她再前面那個亭子裡等你。”

不是讓紅燭先回去,而是讓紅燭在亭子裡幹等?

像是看出了舒顏的疑惑,江泊銘解釋道:“若先讓紅燭回去,只怕他人會起疑,把事情報給皇上,那臣和娘娘獨處在花林之中就說不清楚了。”

舒顏恍然,讚許地看向他:“還是丞相大人想的周到。那大人便在這裡跟本宮說吧,楚妃那兒有何動靜?”

“楚妃娘娘安好,一切順利,娘娘勿掛。”

舒顏有些驚訝:“你就只是想跟本宮說這個?”

她還以為是有什麼計謀要與她商量呢。

既然無事,那江泊銘為什麼冒著惹嫌的危險來跑一趟?

江泊銘眼底是化不開的溫柔,他輕聲道:“外面天冷,娘娘身體還未好全,不宜久留,還是由臣還送娘娘出林子吧。送到亭前,臣就告退。”

舒顏一頭霧水,但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只有跟在江泊銘身後往外走。

許是這邊少有人來,掃雪的也偷懶,不走心,所以往外走的路上雪積得厚實多了,只是還不至於阻礙行走。

舒顏正在想事情,完全沒注意到掩藏在積雪下的石塊,冷不防地便絆了一跤,差點把手爐都給甩出去。

“啊。”舒顏被石頭絆住,身體不住前傾,頭一下子撞到了江泊銘的肩頭。

江泊銘轉身扶住她,看到舒顏揉著發紅的額頭,忍俊不禁,“娘娘小心。”

舒顏本想說謝謝,但看他竟然笑了,於是瞪道:“本宮有那麼好笑嗎?”

江泊銘笑道:“臣沒笑,只是生來長了張笑臉,討喜。”

“……”騙三歲小孩兒呢!

雪已經停了。

舒顏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氣哼哼地徑自走到江泊銘前頭,不打算理他了。

可是——

“皇后娘娘,該往右拐。”

“娘娘,要往左了。”

“皇后娘娘,這邊不轉彎,直走便可。”

身後傳來一聲聲好心的提醒,語氣溫潤,卻是難掩笑意。

“娘娘,別走那麼快,這裡該轉彎了。”

舒顏氣沖沖地回頭,看向身後笑得一臉斯文謙和的江泊銘,道:“你竟敢戲耍本宮?!”

什麼往左往右直走呀!

那麼小一片臘梅林!她怎麼在他的指引下半天都沒走出去!

“臣不敢。”

舒顏氣得來咬牙切齒:“你這還叫不敢?!那你要敢了,豈不是要讓本宮去跳火圈!”

“噗。”

江泊銘被舒顏的話逗得來笑出了聲,然而笑過了後,他看向柯清怡,問道:“娘娘可還記得與臣是什麼時候初次見面嗎?”

舒顏一愣,這個她還真不知道,宋懷顏的記憶裡也沒有。

宋懷顏與江泊銘的初次相見……應該是在宮裡?江泊銘封為丞相那天?

江泊銘見她不答,便猜到對方不記得了,於是自問自答道:“是八年前的盛夏。”

舒顏頓感驚愕。

八年前……也就是說……宋懷顏在認識趙晟倫之前就遇見江泊銘了?江泊銘結拜葉綺遙之前就認識宋懷顏了?

什麼情況!

“八年前,臣在賞荷宴上迷路,是娘娘給臣指的路。”江泊銘的語氣輕柔如雪花,近乎呢喃,卻格外清晰,“宋家千金名動京城,傳聞宋尚書府邸的門檻被求親者都給踏破了,而臣當時也是那踏破門檻的提親者之一。”

舒顏完全傻在那裡了,她能感受到她體內宋懷顏的靈魂也同樣震驚。

江泊銘看著她,柔情之下是隱忍:“娘娘寫的字,臣時刻帶在身上。”

舒顏這才想起往日與葉綺遙的一次對話。

——姐姐將這張贈給臣妾可好?

——臣妾聽說江丞相最擅寫草書,姐姐想學,何不向他討教討教?

——你若打擾他,他肯定很是欣喜。

原來葉綺遙是轉手給了他。

胸有憤懣不平的傷心之人,寫下的草書,才最是叫人讚歎。

而江泊銘最擅草書。或許是聽說了舒顏的身體有所好轉的訊息,過年之前,趙晟倫還專門派身邊的李公公來朝城,說是要接她回宮過年。

舒顏知道,趙晟倫是想念宋懷顏了。

在的時候覺得寡然無味,平平淡淡,不在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相伴已是習慣,早已融為生活中的一部分,現下身邊沒了那人的點點滴滴,心裡既悵然又空虛,像是身處白霧重重的莽原,總感覺有著什麼,伸出手去,才發現什麼都沒有。

空抓得一手的迷煙,滿眼的回憶。

好不容易才從那宮牆裡頭出來,舒顏當然是不會回去的,於是當天又臥床裝病,和紅燭一起打發了遠道而來的李總管。

估計趙晟倫也沒想到柯清怡拒絕回宮,所以也並沒下旨,只是口諭,李總管吃了個閉門羹,為難再三,還是只好打道回府。

這次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舒顏是裝病,就是不想回宮。

李恆德自先皇那代就在皇帝跟前當差,那麼多年,眼力自然是好的,不至於被舒顏這次明顯不走心的演技給矇混過去,回去後也只有如實稟報了。

出人意料的是,趙晟倫沒有龍顏大怒,反而是長久地沉默,隨之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什麼也沒說。

要過年了,皇宮裡一如往年地熱鬧著,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他坐在華麗的高臺,看著精彩的歌舞雜耍,享著豐盛的美味佳餚,品著千金難買的佳釀,摟著傾國傾城的美人。

但他心裡依然空曠,冬日的寒風像是灌進了他的胸腔,無時無刻不冷冽地刮著。

有時候看著葉綺遙明豔絕倫的臉龐,他眼前會不由地浮現出宋懷顏的臉。

清秀的,恬淡的,端莊的,素雅的。

七年如一日,這張面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

雖然每天只有那麼一兩個瞬間會想起宋懷顏,但牽扯而出的卻是一整日的惆悵。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宋懷顏走後,他經常夢見兩人過去的事情。

雖然如今貌合神離,但昔日也曾是纏綿甜蜜,一同賞花,互相餵食,倆人常常睡前床頭留燈,宋懷顏依靠著他,聽他講一些名人軼事、宮中趣聞。

她愛在王府裡盪鞦韆,他一有空便陪著她,聽少女笑裡低低語。

他有段時間酷愛下圍棋,她便整日研究棋譜來當他的對手,兩人一下就是一下午。

他們……

他們本是相愛的夫妻,可是後來,他漸漸把她當做一個臣,忘了當初的情。

都說歲月不堪回首,但他卻想回頭。

然而時間之潮不可逆流而上,他唯有抱著回憶溺在愧疚之中,難以呼吸。

到了開春的時候,宋懷顏又收到訊息,說趙晟倫打算之後親自來朝城行宮住上幾日,想要看望她。

這個她倒真的無法回絕,不過不用她回絕,趙晟倫最終也沒有如願。

華北春旱,東北春澇,琅國南方又鬧出官民糾紛,異常的兇。

政務繁忙,趙晟倫自是抽不出身來看她,最後只有讓江泊銘代他跑一趟。

派江泊銘出馬,一是丞相身份高,代表的關懷與重視程度自然不一般,二是放眼朝野,他最最信賴的臣子就是江泊銘。

趙晟倫的人生與江山,關鍵敗在不會識人。

這次再見江泊銘,舒顏沒有了第一次的侷促與驚訝,表現得自然得多。

只見江泊銘穿著一襲月白色的長袍,袍面繡著清風明月、松柏石巖,玉帶束髮,文質彬彬,一點都不像位高權重的人,反倒是像寫詩作對的文人隱士。

他將手裡的一袋東西交給紅燭,然後對柯清怡道:“臣從京城帶了些娘娘愛吃的蜜餞,閒暇時候娘娘可以吃一吃,但不宜食用太多,怕甜膩過頭了,又易成癮。”

舒顏一聽,笑了:“看著又不能吃,那本宮得多饞啊,總會忍不住吃的。”

江泊銘的笑容淺淺的,卻不讓人感到疏遠:“所以臣才會交給紅燭,而非直接給娘娘。”

不僅知道宋懷顏喜歡吃的東西,還如此細心地注意到了這些瑣事。

好一個體貼的江泊銘,倒是與宋懷顏很是般配。

舒顏個人很是欣賞江泊銘,只是不知道宋懷顏在她體內看得這一切,又是作何感想。

她的心願與想法,能不能因此而發生改變呢?

那麼久以來,舒顏一直都嘗試著與藏在體內的宋懷顏的靈魂互動。

但無論她怎麼努力,都得不到宋懷顏的一句話。

只有在朝城第一次見到江泊銘時,她感受到了宋懷顏的驚訝,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宋懷顏在這具軀體內,像是一株睡蓮,安靜地沉睡,偶爾醒來透過舒顏的眼睛窺得世事,也是默默無語,不知喜怒。

她對這個世界已經滿是灰心。

兩人閒聊了幾句,舒顏不變聲色地問道:“皇上龍體還好吧?”

卻不料江泊銘直直地盯著她,問道:“娘娘到現在還是在關心著皇上嗎?”

整個屋子裡,除了紅燭外,其他下人也都是在的。

舒顏原是想旁擊側敲葉綺遙的進展,以為江泊銘也會巧妙地暗示性地回答他,卻沒想到對方反而趁機試探她的心意。

不錯嘛,那麼多年了,宋懷顏已做他人嫁,江泊銘卻還是沒放棄?

舒顏更加欣賞起他來,覺得如若是他作為宋懷顏未來的歸宿,那可真是好極了。

她道:“琅國上上下下每一個人,都關心著皇上,而本宮作為琅國的子民,又是皇后,自然也是十分關心著皇上。”

她不怕這些話傳進趙晟倫的耳裡,反倒覺得他聽見了才好,在他心口狠撒一把鹽。

你待宋懷蓮是臣,那宋懷蓮之後也只將視你為君。

江泊銘唇角的笑意更濃幾分,他這才道 :“皇上龍體無恙,只是可能最近操勞得多了,精神不太好。”

“那本宮便放心了。”舒顏轉而問道,“那楚妃妹妹可一切安好?”

江泊銘道:“楚妃娘娘也無恙,沒什麼不如意的,只是託臣來告訴娘娘一句,她很是記掛娘娘,希望與娘娘再見的日子不遠了。”

看來就是一切順利了。

舒顏聽到江泊銘的話,也就放心了。

江泊銘告辭的時候,舒顏想著順便散散步,就只帶了紅燭,陪江泊銘走了一段路。

三人相行無言,走了十多分鍾後,柯清怡停下腳步,朝江泊銘道:“本宮就送到這裡了,丞相大人一路慢走。”

江泊銘看著她一身春杉,不由柔聲道:“雖是大地回春,但還是有點涼的,娘娘還是多穿著些。”

舒顏笑道:“謝丞相大人關心,本宮身體已經好多了,不至於弱不禁風。”

江泊銘頓了頓,似乎想再說些什麼,但礙於紅燭在場,便不再繼續,而是深深地看了舒顏一眼,話鋒一轉,忽然道:“臣希望……娘娘能記住臣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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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顏抿了抿嘴角:“好,本宮會放在心上的。”

待江泊銘走遠後,紅燭才湊上來道:“江丞相怎麼有點婆媽啊,叮囑娘娘多穿衣服,還要強調要娘娘記住。娘娘的穿衣冷暖,自有奴婢操心,江丞相真當這裡沒人伺候著?”

舒顏笑著彈了彈對方的腦門,罵道:“出了宮後愈發沒了規矩,有這麼說丞相大人的嗎?看本宮替丞相大人罰你。”

舒顏心底清楚,江泊銘讓她記住的,當然不是那句要“多穿這些”。

而是他長久以來對宋懷顏的心意。

葉綺遙沒有讓舒顏等到冬天。四月剛過,皇宮那邊就傳來趙晟倫龍體抱恙的訊息,等到了五月底,就據說葉綺遙在趙晟倫的授意下開始代理朝|政,丞相江泊銘一旁輔政。

女子為政,雖不是開琅國先河,卻也是少見的,再加上葉綺遙又非皇后,朝中自然有不少大臣對她主政頗有微詞。

但好在葉綺遙機智能幹,先後解決了西南水利和西北民|生問題,果敢明智,盡顯決策才幹,再加上有江泊銘和黃將軍助力、葉綺遙之前又做足了前期工作,很快那些不利的聲音就被壓了下去。

九月中旬,葉綺遙派人接舒顏回宮。

來者不再是趙晟倫身邊的李公公,而是楚華宮的人,表面說是趙晟倫病得厲害,希望舒顏能夠回宮,但舒顏心裡明白,來接她回宮恐怕並不是趙晟倫的意思,他此時臥病在床自身難保,哪還會想到她?

這只不過是葉綺遙用來掩飾的藉口而已,是她給舒顏的訊號。

——萬事俱備,只等趙晟倫嚥氣了。

舒顏這次回宮,身邊只帶了紅燭一個丫鬟。

日夜兼程趕回京城,也用了兩日。

馬車進宮門時,舒顏撩開窗簾,看著久違的高臺樓閣和朱牆碧瓦,氣勢恢宏,肅穆依舊。

只是快要易了主。

趙晟倫躺在乾日殿,門外把守森嚴,都是黃將軍的人。

說是臥病,不如說是被軟禁了。

舒顏一步一步走上臺階,讓紅燭留在下面等著。

葉綺遙的心腹太監早已在門口恭候多時,看到舒顏過來了,趕忙迎了上去:“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恭迎皇后娘娘回宮。”

“起來吧。”舒顏平靜道,“皇上情況如何?”

“皇上頑疾纏身,病了許久了。”

說著,那太監將手中提著的木食盒遞給舒顏,低聲道:“娘娘還是親自進去看一看吧。”

她一年前讓葉綺遙準備的東西,當真妥當了,提在手裡沉甸甸的。

侍衛替舒顏將門給開啟,她提著食盒邁進門檻,身後有人為她將門關上。

滿屋都飄著藥香,沒有宮女太監,光線昏暗,唯有一室冷清。

她慢慢地走到趙晟倫就寢的地方,每邁一步,舒顏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又加速一拍,提著東西的手也微微發顫。

在這裡待了兩年,她終於是走到了這一步。

激動、欣喜、興奮、緊張、不安……甚至還有恐懼。

這將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殺人,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病榻之上,曾經意氣風發的真龍天子氣息虛弱,從木窗鏤空處投進來的光線撒在他的床被上,可在光束中見到塵埃飄緩。

趙晟倫身邊終於沒了紙醉金迷、喧譁豔麗,如他所願,日日清靜平淡,永伴於他。

壯美河山、金銀寶座、無雙美人……都像是前塵的一個夢。

離他越來越遙遠。

舒顏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澀。

原來內心裡的宋懷顏也還未灰心至看到趙晟倫的狼狽模樣仍不會動容。

似乎聽到腳步聲,床上那人動了動,有氣無力地喚了聲:“遙兒?”

舒顏心下冷然,剛生起的憐憫之心被這句話打得來支離破碎。

趙晟倫當真是執迷不悟!純屬活該!

她淡然開口道:“皇上,臣妾不是楚妃。”

趙晟倫驚訝地撐著坐了起來,用手撩開床簾,往日英俊的面龐此時蒼白消瘦,他愣愣地看著舒顏,半晌才說出話來:“顏兒……”

語氣中竟似乎帶著哽咽。

舒顏把東西放在案几上,然後才默默地走過去為趙晟倫將床簾束好。

趙晟倫痴痴地望著她,像是要把對方的每一個舉動都烙在眼裡一般,他的眼神很是複雜,但眼底的眷戀卻是無加掩飾的。

他的懷顏,當真回來了,此時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有太多思念想要傾訴,但現在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想告訴她,自她走了後,他寢食難安,再亮眼的風景也成了灰白。

他想告訴她,他幾乎每天都會做夢,夢到只屬於他們的過去,真是令人懷念的美好時光。

他想告訴她,他真的很想念她,想她搬回宮來住。

他有好多話要問她,身子好點了嗎,朝城天氣好嗎,行宮住得還習慣嗎,吃的用的可有緊著的時候嗎?

還有……

你也會想朕嗎?

但趙晟倫終究沒有說,而是對舒顏道:“扶朕到軟榻上吧,朕想坐著跟你說說話。”

這樣躺著,實在是狼狽。

他不想讓宋懷顏看見他脆弱的模樣。

宋懷顏心中的他,應該是高大威武、英俊瀟灑的,而不是病懨懨的藥罐子,整天窩在不見青天正日的屋子裡要死不活。

舒顏沉默著將他攙下了床,扶到軟榻上坐下,自己在案几另一頭坐著。

她看著趙晟倫的模樣,心想葉綺遙果然是狠心,這昔日威風凜凜的男人此時竟真的是只差一口氣了,皮膚蒼白,眼睛深陷,命不久矣。

不知道還經不經得住她最後的折磨。

趙晟倫貪婪地看著她,問:“顏兒,你怎麼回來了?”

其實他的內心是矛盾的,一方面盼望著宋懷顏回宮重返他的身邊,一方面又希望宋懷顏不要回來了。

他雖是不會看人,但也不是瞎了,還是猜出了葉綺遙準備幹什麼,也知道如今自己是淪為了階下囚。

早些時候他會發怒,會反抗,會想法設法逃出去,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他愈發有心無力。

而今時今日,他連那份心都要沒了。

葉綺遙於他,是深入骨髓的毒|藥,他愛得來為之沉淪,就算是現在也戒不掉。

他不得不認命,栽在葉綺遙手上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事到如今,他仍然幻想葉綺遙對他尚存一絲情分,只是軟禁著他,不至於索了他的命。

可是宋懷顏不一樣,她是他的結髮妻,是葉綺遙立足的最大的敵人。

趙晟倫擔心宋懷顏這次是被葉綺遙給強迫回來的,害怕葉綺遙之後對宋懷顏不利。

他有今日,全是他自食惡果。

但宋懷顏什麼錯都沒有,如若僅僅是因為他的原因而受葉綺遙加害的話,那他真的是痛心疾首,身上揹負的愧疚的荊棘瘋長,刺穿他的骨肉,他的心頭一片血肉模糊。

尚不說他對宋懷顏的不好傷了她的心。

沒想到到頭來,連他過去對她的好,都會要了她的命!

無論如何,他都是虧欠宋懷顏的,一顆心,一條命,至死都還不清。

他徑自地在愧疚與憂心中沉溺,舒顏慢慢地開啟食盒,只見裡面放著一壺酒和三瓶罐塞不同的藥,壓在最底層的單子上寫著酒和每瓶藥裡放著的東西。

她先把酒擺上桌,為自己和趙晟倫分別倒了兩杯,場景彷彿當初她離宮前一晚。

“皇上,這是臣妾在朝城自己試著釀著的酒。回來也不知道給皇上帶點什麼,就帶了些回來。”

舒顏舉著杯,望著趙晟倫道:“去年相別,皇上與臣妾各喝一杯,今日對飲,就當是慶祝重逢。”

第一次,洞房花燭夜,交杯酒結連理生。

第二次,幽幽深宮院,餞別酒告故人辭。

第三次……

權當我送你最後一程,從此恩怨勿尋,往事無念,一切如煙。

趙晟倫見舒顏一飲而盡,遲疑了片刻,也仰頭將這杯酒喝下。

味道清甜,唇齒留香。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感覺體內似乎有成千上萬只螞蟻在爬,融入他的血液,使得他渾身都麻痺了,四肢動彈不得。

趙晟倫震驚地看向柯清怡,難以置信得連聲音都抬高了:“你竟然下了毒?!”

舒顏冷冷地看著他:“這酒裡沒毒,只是皇上體內有毒,和這酒裡的某一成分發生了反應,這才使皇上有渾身麻痺之感。”

否則她怎麼會喝了後沒事?

趙晟倫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嘴唇抖了抖,一時不知道是該質疑她還是該驚訝自己原先是中了毒的。

舒顏嗤笑道:“原來皇上還不知道自己長期服|毒?”

長期……服|毒?

舒顏看著愣住了的趙晟倫,神情諷刺:“嘖嘖,也不知道是楚妃下毒手段高明,還是皇上色迷心竅,糊塗到了這種地步。不然皇上以為,自個兒是怎麼病了?這毒可是從今年吃到了去年,病入膏肓也不稀奇。”

趙晟倫心頭大震!

他想過後來病情加重可能是葉綺遙所為,但從未想到這病一開始就是葉綺遙下毒所致!

楚妃!葉綺遙!

昔日捧在手心的花,小心呵護著,萬沒想到長出的卻是刀|鋒利斧!

他竟然把一隻虎狼養在枕邊!

許是怒火攻心,又或是傷心欲絕,趙晟倫頓感撕心裂肺之痛,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好像若不這樣就會窒息而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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