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援嶽總長。”曲一昆起身附和。
“我支援茉莉小姐。”多倫也站起來說道。
“我支援嶽總長。”
“我支援小姐。”
……
營帳內一時七嘴八舌，卻又都劍拔弩張，勢同水火，大戰一觸即發。
“都坐下吧。”茉莉無力地喊道。
她的微弱的聲音很自然地淹沒在那一陣爭吵之中。
“閉嘴！”茉莉猛地叱道。
眾人不自覺地住了口，營帳內一片寧靜。
看看你要說什麼，嶽亭微微一笑，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坐下。
眾人坐下之後，嶽亭便將意味深長的眼神盯住茉莉。
茉莉當然是想讓賢的，在她看來，此時此刻，表面上曼陀迎來了一個大好局面，實則危機四伏，稍有不慎，立刻會跌入萬劫不復，因此在這個節骨眼上，是最不能發生內訌的，如果發生內訌，便給了敵人許多可趁之機。
但如果她堅持要與嶽亭爭個高低，那麼發生內訌的趨勢，就在所難免了。
一念及此，她輕啟朱唇，有些無奈地說道：“嶽總長在全軍中德高望重，這個首領一職，理應……”
這時候，一個士兵進來稟報：“北川來使求見。”
“北川使者？”
眾人面面相覷，北川使者來這裡做什麼？
茉莉眼珠一轉之後，便已經猜到這位使者的來意了：他是來結盟的。
曼陀剛剛開創一個好的局面，還沒站穩腳跟，如今的形勢，結交一個根深蒂固的盟友，對曼陀來說，自然是有利而無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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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透過方才的一番言語，她得以知曉，嶽亭一派人是堅決要維持與吉蠻的盟友關係的，如果要與北川結盟，勢必要破壞與吉蠻的結盟，那是他們極度反對的，因此，這個北川來使的提議，肯定不會被採納。
她擔心的是，來使不但完不成使命，恐怕他一語出口，就會招來殺身之禍，那樣的話，吉蠻這個大敵，他們遲早要面對，而且還要樹立北川這個大敵，那豈不是將曼陀置於四面楚歌的境地？
“打發他回去吧。”茉莉立刻向著那士兵擺擺手說道。
“得令。”士兵直起身來，轉身就欲出門。
“等一下。”嶽亭猛地喊道。
士兵停住腳步，轉個身來，躬身聽令。
嶽亭看了一眼茉莉：“我們不保證能應承他們什麼，但至少應該知道他的來意吧？”
不等茉莉回答，轉頭對著那士兵揮揮手：“去吧，讓他進來。”
士兵愣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茉莉，露出一臉無所適從的表情。
“總長叫你傳令，你聽見沒有？”蕭項可猛地對他咆哮道。
“遵命。”士兵應承一聲，轉身出去了。
片刻之後，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沒錯，他就是嶽曉林。
嶽曉林放眼掃視一圈帳內，便已經感受到營帳中劍拔弩張的氣氛，想必這氣氛來自於這些人對自己的敵意，心中不免有些打怵，然而心中深藏的使命感，又讓他很快鎮定下來，又抬眼去看上首坐著的人。
這一看之下，心裡有些不知所措：這上首坐了兩個人，該向誰施禮和說話呢？
正躊躇間，茉莉冷冷說道：“北川來使，你最好小心說話。”
嶽曉林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便不卑不亢地說道：“一個使者如果只撿好的話說，矇蔽對方，那便是沒有誠意，作為一個善良敦厚的使者，代表了我國的誠意拳拳，我會直言不諱的。”
善良敦厚？沒見過這麼誇自己的，帳內許多人忍俊不禁。
茉莉卻忍不住暗自佩服：的確有幾分口才。
卻聽嶽亭慢條斯理地說道：“那麼你說說你的來意吧。”
“簡單地說，我是帶著北川帝國的誠意，希望能跟貴兵團建立盟友關係，共同對抗那狼子野心的吉蠻國。”嶽曉林說道。
一片寧靜，繼而就是鬨堂大笑。
“哈哈哈哈……”嶽亭首先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引得座下的眾將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嶽曉林看得莫名其妙，一臉錯愕地把手一攤：“這沒什麼好笑的吧。”
嶽亭好不容易止住笑，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現在跟吉蠻是堅實的盟友關係嗎？你們這樣明目張膽地來破壞我們的盟友關係，莫不是找死來了？”
“哈哈哈哈……”嶽曉林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這次，眾將莫名其妙，嶽亭一臉錯愕地看著他：“你笑什麼，這沒什麼好笑的吧？”
嶽曉林好不容易止住笑，說道：“一群小羊羔妄圖與狼群締結盟友，你說這好不好笑？”
“放肆！”嶽亭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指著嶽曉林，“看來你真的是來找死的。”
“大人息怒，”嶽曉林溫文爾雅地向著嶽亭拱手，“在下語出不當，還望大人海涵，只是在下想以此為喻，提醒大人您，您身邊危機四伏，應該及早清醒過來才是。”
嶽亭輕哼一聲，重新坐下，指了一下嶽曉林：“說，繼續說，要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休想走出這個大營。”
嶽曉林慨然地一笑，清了清嗓門，說道：“吉蠻這些年大舉興兵，殲滅了草原上許多大小部落，又從北往南，將版圖無限擴張，不到海枯石爛，他們不會停下來，侵吞天下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了，因此，在他們眼中，沒有長久的盟友，只有短期的雲梯和橋樑，之後，便都變成了敵人。”
“就拿你們曼陀與吉蠻的結盟來說吧，他們若不是包藏禍心，若不是想坐收漁翁之利，就不會在將研津bi入絕境的時候突然撤軍，若不是想對你們曼陀形成牽制，就不會在撤軍之前，還要越過烏亁嶺，拿下太古城。”
“為今之計，我們要想擺脫被魚肉被蠶食的厄運，就必須聯合起來，趁這只餓狼還沒有強壯起來，一舉將他消滅，即便短期內不能將它消滅，我們兩軍聯合，也能對它的陰謀形成有效的遏制，在這條道路上，北川與曼陀志同道合，我們才是真正的盟友，希望你們正確視之。”
這傢伙說的，在不知不覺間，竟然跟茉莉一個調調，莫非二人在暗地裡商議過才來的？
若是此前茉莉沒有在營中高談闊論，嶽亭可能會認為他言之有理，然而茉莉說過之後，便讓嶽亭對他的這一番言論產生了極度的反感。
“一派胡言，你這個北川奸賊，休想在這裡胡說八道，破壞我們跟吉蠻盟友之間的友好關係，來人啊，給我把這個北川奸賊拖出去砍了。”嶽亭大喝道。
譁啦啦一陣聲響，身著鎧甲的幾個士兵齊刷刷走了進來，拉了嶽曉林就往外走。
嶽曉林任由那些士兵拉了自己的身體往外走，也不反抗，反而仰天長笑，笑得無盡的猖狂，笑得帳內所有人都不覺激靈靈只打冷戰。
嶽亭禁不住搖手止住那些士兵：“慢著。”
士兵們停下腳步，放開嶽曉林。
“你死到臨頭，有什麼好笑的？”嶽亭問道。
嶽曉林整了整衣衫，昂首說道：“我表面在笑，其實我在替大人您難過啊。殺我一個嶽曉林容易，可是您殺了我之後，對你曼陀有害無利，卻為什麼還有做這種事情呢？”
這一番言語，就像是瘋狗臨死前的亂吠，嶽亭冷哼一聲，不屑一顧。
只聽嶽曉林繼續說道：“您殺了我，便樹立了北川這個敵人，這是其害一，如今北川遣使前來誠意結盟，你們二話不說就要處斬來使，這說明什麼呢？這說明你們害怕吉蠻，便迫不及待地向他們表忠心，而實際上，正是這個微妙的舉動，便顯示了你們的懦弱，這使得吉蠻以後便更加不把你們曼陀放在眼裡，以後在撕毀合約和跨過疆界的時候，更加的從容和肆無忌憚，也使得你們曼陀的滅亡之路，走得更加的堅決了，這是其害二。”
嶽亭聞言，心裡咯噔了一下，的確如此，自己堂堂正正的接見來使，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一拍兩散，為什麼還要殺掉來使？莫非真的是怕了吉蠻了？
嶽亭正猶豫間，卻聽茉莉淡然說道：“放他走吧，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來使，如今我們與北川並未交兵，便更加沒有理由去殺他了，誠如他所言，我們殺他事小，很可能因此殺掉了整個曼陀的威信，讓吉蠻以為我們軟弱，便更加得寸進尺變本加厲，這對我們曼陀來說，的確是有害無利的，我看就放他一條生路吧，大不了不與他締結盟約便是。”
嶽亭沉吟半天，也只得接坡滾驢，對著那些士兵揮揮手，說道：“送他出軍營吧，這裡容不下他了。”
嶽曉林出使結盟功敗垂成，不免有些失落，但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僥倖撿了一條性命，已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當下也只好無可奈何地隨著士兵們走出了軍營。
原本營帳中正在商量一件對曼陀來說事關生死的大事，正值緊要關頭，嶽曉林這一番攪和，便被迫中斷下來。
此時攪局的已經退場，嶽亭還隱隱記得在這之前，茉莉似乎就欲繳械了，這時候便迫不及待地將眼神投向她，又不便言語提醒，便只能那麼默默無聲地看著她，希望她主動將沒完成的任務繼續完成。
而他哪裡知道，經過這段時間，茉莉的心理已經在悄無聲息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經過嶽曉林的“來訪”，對答之間，她發現了一個深層次的問題，對於曼陀目前的處境，局外人都看得那麼明白，看得那麼透徹，為什麼他嶽亭就看不明白呢？
原來他只是徒有威望，實在難以支撐大局。
為了維持曼陀的穩定和和平，她原本是打算讓步的，但此刻她才意識到，她這一讓步，也許並不是將曼陀帶上興旺和諧之路，恰恰相反，也許此舉恰好是將曼陀陷於絕境。
想到這裡，她裝著已經忘記此前說過的話似的，淡然說聲：“沒什麼事，大家就散了吧。”
說完，首先站起身來，走出營帳，多倫、林賽等人緊隨其後，魚貫而出。
嶽亭一派的人在營帳中發了一陣呆，又嘔了一陣氣，便也無可奈何地散了開去。
離開軍營，嶽曉林與隨從一行人騎著馬垂頭喪氣地行徑在歸途上。
過了幾個山頭，忽地聽見後面馬蹄聲響得急切，回過頭去，便見官道上塵土飛揚，幾騎快馬風馳電掣而來。
嶽曉林的第一反應是曼陀人言而無信，恐怕最終還是不肯放過自己，要將自己秘密殺死在歸途之上。
然而轉念一想：他們似乎沒有必要這麼做。
而且那聊聊的幾個人比自己隨行的人還少，看起來也不像是來追殺自己的。
正躊躇間，就聽得那幾騎快馬中有個聲音高喊道：“北川來使請留步。”
看來另有玄機啊，嶽曉林懷著好奇的心情，勒住韁繩，停下馬來，靜靜地等候著那幾個人追上來。
幾個人打馬走到跟前，勒住韁繩，齊刷刷停了下來。
為首一個將領模樣的人，年齡跟嶽曉林相仿，對著嶽曉林一抱拳，說道：“在下林煥武，代我家小姐前來向嶽使者致歉，方才營中但有怠慢和無禮之處，還望嶽使者海涵。”
先給人一巴掌，然後又給人買糖吃，這算什麼啊？當我是小孩啊？
嶽曉林正值不解，卻見林煥武意味深長地擠了擠眼睛：“方才營中不方便說話，現在小姐讓我轉告你，曼陀願意與北川締結盟約，只不過現在自顧不暇，無力抽出餘力相幫，待到時機一到，我們必定全力相助北川，共同對抗吉蠻，你大可將此言轉告你家公主。”
這又算什麼啊？締結盟約還要偷偷摸摸的，沒有書面的信條，只有口頭的承諾，誰信啊！
然而只在頃刻之間，他就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看來曼陀正在鬧內部矛盾啊，剛才走進軍營那一刻，他就感覺到氣氛不對，當時還以為是他們故意對自己擺出來的威懾，現在他總算明白，原來那古怪的氣氛，來自於曼陀的內訌。
也難怪他們的營中，居然有兩個人同時坐在上首，這是一山二虎之兆啊。
沒想到曼陀在研津幾經風浪，如今剛剛開創一個有利局面，卻又陷入了一場內亂，看來這個曼陀也是無法長久的，那麼將來北川恐怕也無法指望與它並肩戰鬥了。
但即便是在這個緊要的關頭，曼陀中居然還有人具有這樣的遠見卓識，不顧一切地要與北川訂立盟約，即便只是一句空話，也足見其非凡的見識。
“你家小姐真是英明睿智。”嶽曉林忍不住由衷讚道。
“那是，”林煥武眼中灼灼閃光，無限敬佩溢於言表，“我家小姐長得如花似玉欺霜壓雪，而且冰雪聰明足智多謀，實在是天下無雙的女中豪傑。”
“天下無雙？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我家公主。”嶽曉林忍不住脫口反駁道。
“你的意思是，你家公主才是天下無雙的女中豪傑？”林煥武臉上鋪滿的熱情和友好於倏然間消失於無形，此刻只有無盡的敵意充斥在臉上。
“我正是此意。”嶽曉林毫不示弱，針鋒相對地說道。
“你……”
二人大眼瞪小眼，劍拔弩張，似乎隨時就要大打出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