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城牆外的殺戮
秋風，從北方的海邊吹來，拂過海面讓浪花飛逝，拂過大陸上高聳的樹冠讓落葉飄零，拂過五顏六色的果實讓果實掉落，秋風帶來了黑雲，黑雲遮蔽了天空，天空下起了大雨，大雨淋溼了大地，而大地......
東德洛佩從郡高大的城牆上，富蘭克林·沃克主將絲毫沒有顧忌從天而降的瓢潑大雨，他依舊身著金色的盔甲，盔甲後面還拉風的系著一件紅色披風，腰間掛著的金色長劍劍鞘上鑲滿了紅紅綠綠的寶石。不怕下雨是因為身後有兩位曲線玲瓏的侍女為他撐著一把金色的大傘，兩名女子一臉嬌笑，全然不顧全身已被雨水淋透，大紅如絲的衣衫緊貼著肌膚，隱秘部位都隱約可見。
他們身後站著幾十個身寬體胖的男人，彰顯出他們高貴的身份和過剩的營養。這些男人有老有少，他們是東德洛佩從郡的管理官員，為了迎合眼前這位爺的喜好，所有人都穿上了標準筆挺的禮服。大雨淋溼了他們的頭髮，浸透了他們的衣服。瑟瑟的秋風凍的他們直打哆嗦。
沒人敢後退，沒人敢躲避，因為眼前這位金光閃閃的大爺，他們......得罪不起。
只有一名男子眼中充滿了憤怒和嘲諷，這個男子身材高挑，穿著筆挺的黑色禮服，腰間綁著一根紅色的獸皮腰帶，腰帶上掛著一把古樸的長刀。他有一雙迷人的藍色眼睛，在陰暗的天空裡閃閃發光，英俊的臉龐上鬍子颳得乾乾淨淨，一頭金色的長髮隨意的扎在腦後，當真是清新俊逸、玉樹臨風。
他的名字叫做哈勃，哈勃·亞當斯。東德洛佩靈師學院的講師，代表校長來負責與主將富蘭克林之間的接洽工作。
“轟隆！”一聲炸雷。
雨簾深處響起隱約可聞的哭喊和慘叫聲，地面微微震動起來，富蘭克林腳邊的小水坑都激起了陣陣波紋。波紋激盪，地面震動越來越強，哭喊和慘叫也越來越近。
終於，被暴雨遮擋的有限的視線中，出現一片隱隱約約的人影，他們一邊向身後張望，一邊跌跌撞撞的朝著城門方向拼命的跑。
漸漸的，人影越來越多，越來越近，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
密密麻麻的人影從遠處奔襲而來，哭喊、哀求響成一片。哈勃認得，他們以前是農夫，城外種田的農夫，富蘭克林主將到來後給他們起了個新名字，叫做......卑賤的流民。
一千、兩千、五千
一萬、兩萬......
“開門！求求你們開門！”流民中有人哭喊。
“快開城門，妖獸來了！”
“快開門！”
一浪接一浪的喊聲匯成一股洪流，衝擊著城牆上所有人的耳朵。
富蘭克林微眯著深邃的雙眼，冷冷的看著流民們的表演，嘴角微微翹起。那表情，彷彿是在看戲，又彷彿是在期待。
“噗噗噗噗噗噗！”獸蹄聲有些怪異，不似獸蹄，更像是物體拍水的聲音。
連續不停的獸蹄聲由遠及近，獠牙獸的前鋒，出現在富蘭克林的視線中。
妖獸無毛，雨水沾溼它們灰色的皮膚，稀釋了皮膚腺體分泌的粘液，隨著奔跑的起伏灑落下來，血紅的三角形雙眼，流線型的筋肉賁出一股股粗大的青筋，天空炸雷，劈下一道道凌厲的閃電，那兩尺長的鋒利爪牙，竟在電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陣陣白光。
“求求你們啊，快開門啊！”城門處一瞬間變得擁擠起來，流民們爭先恐後的拍打著厚重的石門，身後的妖獸太過兇惡，他們只能期盼著門內的老爺們能夠大發慈悲，放他們進去，躲過殺身之禍。
不斷有人向著城門方向踉踉蹌蹌的奔走，大雨滂沱，地面泥濘，龜裂的淤泥被雨水浸泡，變成厚厚的一層淤泥，光腳丫的流民們站不穩、跑不快，不斷有人滑到，被身後湧動的人潮踩在腳下，發出幾聲淒厲的慘嚎後，徹底沒了動靜。
沒有幫著扶起他們，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在湧動奔跑的人流中，若是有人俯下身子，停留哪怕一秒。自己也會和地上的倒黴鬼一個下場。
更別說，倒下的人，還可以作為食物，稍稍延緩一點妖獸的腳步，一點，只需要那麼一點點，說不定自己可以跑掉。
有人故意推攘起來，讓別人倒下。
因為我不需要妖獸跑得快，我只需要比你跑得快就行。
兇惡的獠牙獸也跑不快，黏糊糊的黏土被三支長長的前爪刺穿以後，會象餈粑一樣擠滿爪子之間的縫隙。在它們的四隻爪子下鋪成厚重的泥墊。不斷有獠牙獸站立不穩，滾葫蘆似的撞倒身後的妖獸。又很快被後方不斷飛馳的鋒利爪子刺進身體，順勢切割成小塊小塊的碎肉，鮮血狂噴。
獸潮無際無邊，似洪流般湧動，爭先恐後的妖獸們很自然形成一個扇形獸陣，一步步向著城牆前的流民們蠕動、逼近。
“哇！”有人大哭。
“開門啊！快開門啊！”
“你們這些殺千刀的，不得好死！”有性格剛烈之人開始叫罵。
有善攀爬之人扣住了石塊之間的縫隙，想要直接爬上高大的石砌城牆。奈何石塊溼滑，城牆頂部竟然有幾米是向外的凸起。他們一個個如下餃子般不斷掉落，摔成肉泥，順便砸斷幾人的頸骨。
“走！”
一部分流民死了心，不再等待城門的開啟，帶著人流沿著城牆兩側移動，唯一的希望就是繞過東德洛佩從郡長長的城牆，藏身廣袤的曠野和密林。
“富蘭克林主將！”英俊挺拔的哈勃老師麵皮抽動，善良的他實在無法繼續作壁上觀，他上前一步，卻被早已上前一步的衛兵伸手攔住。哈勃只能深深的彎下如鐵的脊樑，他用最卑微的聲音請求道：“請下令開啟城門，讓農夫......恩......是流民們進城躲避一下！”
“你誰呀？”傲慢的富蘭克林根本就沒有回頭，半躺著緩緩抬起右手，把那只白皙修長的小手指塞進鼻孔。
隨著手指的轉動，擠出嘶啞咧嘴的表情。
“哈！爽！”五官瞬間舒張開來，小指甲帶出一坨鼻涕，他用力的彈了彈，鼻涕有些粘，就順手摸過身旁侍女的大腿，在如絲的褲腿上擦拭乾淨。
“沒看到妖獸攻城來了麼？你是要放妖獸進城？”
陰柔的聲音在城牆上響起。
哈勃沉默，滿嘴銀牙咬得咯咯作響，半晌，他微微後退，挺直了腰桿。
......
雙方都行動困難，但妖獸的奔跑速度明顯比人類要快上不少，不一會，獸潮前鋒已經追上人群的尾巴。
利刃刺進人體的噗噗聲，牙齒咬斷頸骨的咔嚓聲，血肉被切碎的嚓嚓聲，與滂沱大雨一起，演奏出一曲死亡的樂章。
有人被滾葫蘆的獠牙獸撞飛，全身骨頭盡碎，肉體在空中沿著詭異的拋物線重重的下落，但沒等他落地，三支利刃穿胸而過，微微一拉，身體便四分五裂，有黑影猛然躍起，一口咬住其中的一塊，吞下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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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被兩三只妖獸咬住手腳，慘叫連連，還沒來得拼命掙扎，嘶啦聲中大卸八塊。
有人被揮舞的利刃割掉了腦袋，失壓的頸動脈象噴泉一樣突突的噴出大量的鮮血。
有人只剩下半截身子，依舊不依不饒的用雙手往前爬行，絲毫不顧腸子、內臟流了一地，一隻獠牙獸從天而降，利爪穿胸的同時，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走！大家快走！”
見城牆上的老爺們遲遲不開城門，流民們再也等不下去，他們紛紛跟隨人潮的湧動往著城門兩邊移動。但是溼滑的泥土成了他們逃生最大的阻礙，他們哭喊、推攘、泣不成聲。
“富蘭克林主將！”哈勃再也忍不下去，他緊握雙拳，心在滴血。
城牆下的都是人類，是和他們一樣的人類。他們有著共同的祖先，有著共同的相貌，也有著共同的語言。除了他們自己，沒人能夠決定他們的生死，妖獸不能，眼前的富蘭克林也不能。
“嗯？”
半躺著的人影半晌才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回應。
“趁現在妖獸還未能抵達城牆，請開啟城門，救救他們......”哈勃跪下了，竟然對著自己一直看不慣的那人，跪下了，“請主將大發慈悲，務必開啟城門救救他們，否則......”他本想說否則日後沒有流民提供糧食。但是......
“嗯~？......否則什麼？”眼前的人依舊懶洋洋的打斷他的話。
他的身旁官員們有人敬佩，也有人漠然。敬佩的人敢怒不敢言，漠然的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唯有尖嘴猴腮的卡洛斯微微笑著，悄然的挪動了腳步。
許久，彷彿是厭倦了城牆下的殺戮，富蘭克林一邊搖頭一邊長嘆一聲，軟綿綿的舉起左手，白皙的手掌微微動了動。
“謝謝富蘭克林主將！”哈勃心中一喜，以為這個男人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請求，一邊扶著膝蓋就要起身，一邊大聲讚美：“您的善良和慈悲將是流民們永世不忘的恩德，您的光輝將照耀整個聖德洛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