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愉快的晚餐。
食物精美，服務周到，氣氛也很融洽。但對文子來說，最迷人的還是他講的那些故事。她不由自主地承認，他真的很會講故事，這讓他更加富有魅力。
那些曾經認為是虛幻的人物和事件，經過他的描述是如此栩栩如生，如此有趣逗樂，她再也無法想象那只是想象中的神話。
那一切彷彿真的發生過。就像他說的，他和她都會是其中的一部分，因為歷史是隨著時間繼承下去的。就像一條河，從上游流到了這裡，還會繼續流下去。
文子起身去洗手間的時候，還在想著韋基說的那個數學家——就是他寫了她小時候聽過的那個故事，裡面有一個叫愛麗絲的小女孩掉進了一個兔子洞，還遇到了那只消失後笑容還在的貓。
“女王因為這個故事成了他的粉絲。當女王召見這個數學家的時候，請他帶一些他寫的別的書一起來。”
她想象著一個皇冠下滿是白髮的老太太興沖沖地開啟那些書，準備閱讀又一個精彩的童話故事，結果發現全是看不懂的數學公式時大失所望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很開心，對不對？”
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粗暴地破壞了這種愉悅的感覺。
文子沒有尖叫——她才不是那種神經脆弱的女人。她抬頭看向面前洗手檯上的鏡子，一個穿著侍應生制服的男子剛剛跟進來，正把洗手間的門從裡面反鎖上。
“加藤君！”她的語氣並不驚訝，但是含著責備。
男子鎖好門，轉過身來。這正是之前進入韋基房間的那個不速之客。他大概三十歲不到，面龐蒼白，有著在桑星並不常見的高挑身材。他身上的制服明顯短了，袖口儘管經過盡力向下拉扯，還是爬到了手腕上方，顯得十分滑稽。
“你去哪裡弄來的這身衣服？它對你真不合適。”
文子看著這身制服，毫不留情地說。
“你的這一身也是。”加藤充志硬梆梆地回答，“你和我身上現在穿的，都不屬於我們自己。我們所扮演的也不過是兩個臨時的角色。你要始終記住這一點。”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管好自己的事吧，最好別讓酒店的安保人員把你扔出去，或者移交給警視廳。”
她說著，閃身避開了加藤充志伸過來的手。那隻手正要去觸碰戴在她脖頸上的那串光彩奪目的項鍊。
加藤充志哼了一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文子：“看起來不是地攤貨，是嗎？他是什麼人？”
文子竭力壓住自己的不快：“和我們已經瞭解到的一致。他是個上古神話的研究者，剛去世的福斯坦大學克魯瓦納教授的學生。現在還無法判斷他對我們瞭解多少，想瞭解什麼。但是他的專業知識的確很廣博，不會是冒牌貨。我還沒有瞭解到他的家世背景，但是他很有教養，這和他身份資訊上的‘秘密’倒是很相符。”
“他今天提到騎士團了嗎？”
“沒有。”
“談話裡有什麼特別的內容嗎？”
文子仔細想了一想，搖了搖頭：“沒有。他很熱衷於上古神話，聊的都是與此相關的東西。”
加藤有些乾澀地說：“繼續接近他，想辦法發現更多的線索，搞清楚他的真實身份和目的。上面對他很不放心。”
“為什麼？也許他真是一個普通的上古神話學家，對騎士團只是道聽途說。”
“幼稚！他可能是個偽裝得很好的敵人，那對我們會很危險！你懂嗎？永遠都要保持冷靜，不能被情感衝昏頭腦。這是你受訓時學過的。你別忘了！”
文子注意到了加藤語調中的焦躁不安。
“是出什麼事了嗎？”
“我不知道，也不關心。幹我們這一行的，知道得越少越好，完成好自己的任務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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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點了點頭：“知道了。加藤君請出去吧，我要用洗手間。”
加藤沒有理會，他有些神經質地用右手搓著左手的虎口，繼續說：
“他對你很感興趣，這是個不錯的機會，好好把握。不用我告訴你應該怎麼做，對不對？”
文子冷冷地說：“你今天不大對勁，加藤君，你最好還是去街上透透氣。”
加藤的臉上突然顯出了暴躁的神色，他低聲咆哮道：“別教我做什麼！你會的所有一切都是我教你的！沒有我你早就家破人亡了，更不要說會有穿這身衣服坐在這種地方的機會。”
文子挺直了身子，鄙夷地說：“那你以為你為什麼能在這裡？即便是靠偷這樣一身衣服？”
加藤死死盯著文子的胸前，抿了一下兩片薄薄的嘴唇，從裡面吐出一連串不連貫的話語：
“他很有錢，嗯？想要什麼？捨得下這麼大的血本？對你？”
“加藤君，請你離開！”文子冷冷地說，把手伸向反鎖上了的門。
加藤充志把身子擋在了文子和門中間。他向文子走近了一步，向她俯下身來，蒼白的臉上現出了紅色：
“你是不是被他迷住了？”
文子露出了慍怒的表情。但是加藤沒有停止，他似乎下定了決心，很快地自顧自說下去：
“即便他不是上面擔心的人，即使他對我們沒有任何威脅，只是一個來這裡看小野櫻爬扶箕山的外星遊客，你就以為自己可以想入非非了？他和你不是一路人，懂嗎？
你這身衣服得值多少錢？你自己一輩子也買不起，可是對他來說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你以為他今天對你所有的恭維話不會在明天對另一個女人說嗎？
別騙自己了！他是個公子哥兒，大情聖，很清楚怎麼樣輕而易舉地俘虜一個女人。換女人，對他來說就像換身上的衣服一樣隨便，也永遠不會缺。
等他對桑星和你都膩味了，就會消失在這個蟲洞的另外一端，然後在他的某個收藏室裡貼一張標籤，上面寫下你的名字——不，你叫什麼名字有什麼意義？標籤上只會有你的照片，或者乾脆只粘上你身上什麼地方的一根毛髮……”
文子的手又快又急地揮了出去，在加藤蒼白的臉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掌印。
“滾出去！”她從顫抖的嘴唇裡吐出了三個字。
加藤的臉上湧起了一陣紅潮，幾乎把掌印都蓋住了。他的胸膛上下起伏，喘著粗氣譏嘲地說：
“他有沒有邀你去他的房間一起再喝一杯？”
文子的眼裡跳動著憤怒的火焰。她冷笑了一聲，一字一句地問：“你希望我去嗎？”
加藤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他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醋意：“你會去嗎？”
文子猛然打開門，用力把加藤推了出去。
一聲乾脆的回應隨著關門的悶響把兩人隔開了：“當然！”
這兩日都在向詩聖致敬，我也湊趣一首23333：
我有一壺酒，
足以慰風塵。
邀君來共飲，
臥看織女星。
謝謝鳳凰的 推薦書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