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沒有。”
小松的回答又乾脆又果斷。
韋基的臉上掠過了看不見的笑容。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他說出“正義騎士團”這幾個字的時候，分明有一道閃電從小松清張的眼睛裡劃了過去，就像一個隱姓埋名的人突然被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嗎？太遺憾了，克魯瓦納教授提到過這個組織曾經在伊斯塔西亞活動。如果連您這樣知識淵博的泰斗都不瞭解，確實很難想象還有誰會知道它。”
小松再一次搖了搖頭：“不，就像銀河之眼一樣，我對正義騎士團也一無所知。”
這時，門輕輕開啟了，文子小姐出現在門口。她雙手交疊放在腹前，向韋基微微欠身：“抱歉，馬克辛先生，您的預約時間已到。”接著又轉向了小松：“教授，您要是再待客，福田醫生又該批評我了。”
她的禮數周全，聲音溫柔，但是韋基敏銳地嗅到了警告的味道。
教授籲了一口氣，揚起一隻手，似乎是要梳理自己的頭髮，卻把它們揉得更亂了：
“馬克辛先生，我很抱歉。現在什麼都得聽醫生的，我已經老啦。而且，克魯瓦納教授的噩耗讓我太難過了。如果還有什麼幫得上你的，請你聯絡青木文子小姐吧。”
韋基誠摯地祝教授身體健康，隨著文子小姐退出了教授的辦公室。
他掏出自己的通訊器看了一眼：“對了，文子小姐，我想您是記錯了預約時間。我的預約時間是三點半到四點，可我這裡顯示的還有七分鐘呢。”
文子指了指牆上的一面掛鐘，上面的時間是下午4點零3分。
“也許您需要調一下您的時間，馬克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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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塔西亞星群主要由一顆恆星和三顆行星組成，還包括若干小行星和衛星。這三顆行星裡，夸父星最大，棒槌星和桑星略小。在伊斯塔西亞星群外沿，橫亙著一條由數百億顆小行星組成的小行星帶，據猜測是某次大爆炸後一顆超大型行星的碎片。這條小行星帶在伊斯塔西亞星群與烏託尼亞星系的其他星群之間築起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直到40年前，著名的“鄭和”蟲洞被發現，這個充滿神秘色彩的星群與其他星群之間的聯絡才突然噴湧起來。
作為桑星上最大的城市，西京充斥了大量的外星旅客。他們中大多數人純為旅遊而來，在這裡東遊西逛，滿懷著好奇心領略神秘的伊斯塔西亞風貌。
韋基看起來很享受成為其中的一員。他出了西京大學的校門，沒有召喚出租穿梭機，也沒有叫停這個星球上富有特色的交通工具——鳥車，而是在街邊買了一份帶全息導航的旅遊地圖，仔細讀了五分鐘。隨後，他把地圖折起來放進大衣口袋裡，便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沿著西京的長街向北走去。
他優哉遊哉地左顧右盼，不時走進街道兩旁富有伊斯塔西亞風情的工藝品店鋪，在令人眼花繚亂的精美小物件間流連。
他買了一些東西，體積不大但是價值不菲。與以前不同，他沒有再支付現鈔，而是透過刷信用棒完成支付。如果有誰對他的身份感興趣，從這些不難查到的支付記錄上容易得出這樣的結論：這是一個豪爽的收藏者，但是絕不是不識貨的冤大頭。
他又走進一家書店，隨手翻閱了幾本書。這些書都以他看不懂的文字寫成，與星系的另外那部分使用的各種字母有巨大的區別。
其中一本配有大量的手繪插畫，大部分畫面是一個穿著高冠長袍的仙人正在下一種奇怪的棋，方方正正的棋盤上縱橫交錯著很多格子，上面密密麻麻佈滿了黑白兩色的棋子，但仔細看去似乎又並不放在格子裡。
韋基從沒見過這種棋，但是不知為什麼感到似曾相識。
他挑了一套這樣的書。在等待支付的時候，他把一隻手肘支在櫃檯邊上，悠閒地打量書店內外來來往往的人群。這裡的居民大都是黑頭發黃皮膚，面部的輪廓遠遠沒有蓋亞或者艾米人那麼分明，瞳孔的顏色也多是黑色或者褐色的。
對一個外星來的旅客來說，這些臉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是韋基經過訓練的眼睛輕而易舉地認出了兩張面孔。當他在長街上和工藝店裡徜徉時，這兩張面孔都曾經出現在某個角落，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韋基支付了書款，用標準的艾米語大聲告訴店員把書送到他在旭日酒店的客房。他的艾米語說得很流利——也許過於流利了。店員做了幾次努力，然後帶著微笑鞠躬致歉，表示聽不清。
這時，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樣，一個跟進了書店的追蹤者擠了上來，自告奮勇充當了翻譯。韋基彷彿是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語速過快，於是放慢了語速，還把通訊器上的訂房資訊展示給這個熱心的幫忙者。
從書店出來，他並不急著回酒店，而是在一家旅遊地圖上推薦的特色料理店裡品嚐了一頓晚餐，學會了使用兩根短棍代替勺子和叉子。食物無可挑剔，讓他很滿意。更滿意的是，當他輕鬆地環顧酒店時，發現只剩下了一個跟蹤者，而那位好心的翻譯沒有再出現。
韋基到晚上八點才回到旭日酒店。在大廳，他詢問前臺經理有沒有人來找過1608號房的尼爾-馬克辛先生。那個殷勤得有些發膩的經理深深地鞠躬，回覆只有書店的配送員送來了他訂的書。他取過存放在前臺的書，沒有乘坐懸浮梯，而是沿著長長的樓梯走上十六層，在自己房間對面的1607號房前停了下來。
樓道裡一個顧客也沒有。
韋基伸手從1607號房的房門頂端取下了一個隱蔽得很好的小小攝像頭，插入了自己的通訊器。他快速拖動了一下錄影，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六點半左右，一個男人來到1608號房門前，用一種工具開啟房門鑽了進去。大約十分鐘後又出來帶好了門。當這個男人扭頭掃視樓道的情況時，韋基認出這就是那個熱心的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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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開門進入自己的房間，首先啟動了通訊器上的遮蔽應用，切斷了房間與外界的所有電子訊號傳送。接著，他搬過椅子站到上面，從天花板頂上的縫隙中取下另一個攝像頭，接入了通訊器。這一次，他看到那位不速之客進入房間，反鎖上門，然後開始小心地翻檢他的行李。
韋基以職業的眼光看著這個男子笨拙的行動，禁不住微笑起來。
一個外星旅客在桑星受到監視，這倒不是什麼讓人驚訝的事。但是這兩個跟蹤者的表現並不專業，對目標的關注顯得過於熱忱了，而進屋後對行李的檢查也很業餘，甚至沒有留下任何監聽監視裝置就草草收兵。
韋基判斷他們不會是桑星警視廳的安全人員，更不會是伊斯塔西亞星際安全局的特工。說起星安局，可以算得上是這個星系神秘度最高的情報組織，幾乎沒有聽說過他們進行過什麼驚天動地的行動，但從另一方面看，這也許正是他們最可怕的地方。
這兩個跟蹤者是文子小姐派來的嗎？有可能。
他關閉了通訊遮蔽，開啟窗戶，感受凜冽的冷風。這讓他的思維更加清晰。
小松清張教授一定知道正義騎士團，至少是聽說過。他的反應明確地說明了這一點。小松沒有像回答前面那些問題時一樣略作思考，而是斬釘截鐵地斷然否認，是要掩飾什麼呢？他回答時用了“不，沒有”，與韋基的問話並不契合。這只能說明，這是條件反射式的應答。
還有，那個迷人的文子小姐。
韋基微笑了一下，發現自己現在對青木文子小姐的興趣比對教授更大。
顯然，青木文子小姐很不喜歡他對正義騎士團的探詢。他幾乎可以肯定，文子小姐比小松教授更接近那個秘密。她的及時出現和警告，已經顯示出她應變的果斷。而她在進門前還記得伸手撥鍾，更說明了她的冷靜和精細。如果她還能從寬袍下拔出一把槍來彈無虛發，也不會讓韋基感到驚訝的。
韋基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再見一次青木文子小姐，這看上去是個很有吸引力的主意，但是後面幾招棋該怎麼下才更關鍵。
PS:祝各位朋友新年大吉，猴賽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