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這個馬克思到底好不好說話呢？”一個戴闊邊帽的男子坐在酒吧的吧臺前，從叼著馬荷菸捲的嘴角吐出一句。對哈裡森·瓊斯來說，儘管16是他的幸運數字，但在這個16月，幸運女神顯然是把他給遺忘了。這倒不讓他意外——事實上，這個任性負心的女郎經常把他給忘掉。
他在老北星的一所孤兒院裡長大，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沒有哪個遠房親戚或者父母的朋友會在節日帶著包裝好的禮物來看他。十歲那年，孤兒院著了一場大火，他趁機從裡面溜出來，就再也沒想回去過。
從小他已經習慣了在星際中自由遊蕩，“瑪麗蓮”——他的那艘庫倫巴草帽型飛船就是他的家。
二十年來，他從這顆星球流浪到那顆星球，從這個星系飛到那個星系，對每一個星球的商品價格和需求都瞭若指掌，靠著低價買高價賣，偶爾還在他自己改裝的那個暗艙裡捎上一些違禁品，他本可以在哪個星球舒舒服服地住下來，衣食無憂。
可瓊斯就是缺錢。
長期在酒吧和賭場遊蕩讓他欠了一屁股債，他必須四處奔波來籌錢還債。
但是現在，由於那個貪婪的小丑幹的好事，他失去了自己的飛船。沒有飛船就不能運貨在各個星球或者星系之間轉賣，他就會失去最穩定的經濟來源。沒有錢就還不了債，他就只能在外面東躲西藏。
看來一切都得指望那個買主馬克思先生了。也許能在這位先生回來取船的時候和他好好協商，重新把船買回來。可即便是那樣，他至少也得掏出4500斯塔特。他現在只有3000斯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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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山德羅倒是一個適合花錢的地方，可要掙錢就得動點腦筋了。
離馬克思回來取船還有七天時間。他得想想辦法。
他又要了一杯馬提克，這是一種混合型的烈酒。如果他不是在為自己的飛船操心的話，本可以注意到一個斜靠在吧檯另一端的男人的。事實上，如果他再警覺一點，他會發現這個男人已經跟了他一個上午了。
這個男人衣冠楚楚，戴著一頂寬邊禮帽，穿著艾米人常穿的那種雙排扣的禮服，質地考究。他也叼著一支煙，不過不是馬荷菸捲，而是只有艾米星系的阿布庫小行星上才出產的阿布庫雪茄。男子手裡端著一杯加了大量蘇打的果酒，他每次只啜吸最上面的泡沫，好讓自己喝得儘可能慢一些。
這男子一直盯著瓊斯，眼看著他喝完了馬提克，準備結賬，便直起身來向他走去。
這時，一個面目兇狠、身材粗壯的半獸人“砰”的一聲坐到了瓊斯身邊，粗聲粗氣地說：“哈裡森，這一杯我請。”
男子停了下來，重新恢復到剛才的姿勢，但是把禮帽的帽簷稍稍拉低了一點。
瓊斯咧嘴笑了一下，聳了聳肩：“好吧，謝了，斯威達，你好好快活一下，我失陪了。”他抬了抬帽子，起身要走，半獸人伸手攔住了他：“嘿，哈裡森，本巴要見你。”
瓊斯無奈地嘆了口氣：“斯威達，我會把錢還給本巴的，我現在需要先把我的飛船要回來，然後捎上一些貨跑幾趟。”
半獸人悶聲悶氣地說：“這個你自己跟本巴談吧。跟我走，你很快就會見到他的。你最好別耍花招。不然的話，明天你就會成為整個星系的賞金獵人們的獵物。”
瓊斯大笑起來：“本巴願意付多少錢呢？該死的！別忘了我也有賞金獵手的執照，我完成這個任務比任何人都方便。”
半獸人從鼻子裡悶哼了一下，站起身來，衝著酒吧外擺了一下頭，示意瓊斯跟他走。瓊斯聳聳肩，跟了出去。
本巴就在酒吧外的一架加長型“科尼爾”穿梭機裡。他相貌兇惡，頭皮光得發青，短而粗的脖子上掛著一根指頭粗的純金項鍊。瓊斯估計那至少值7萬斯塔特。在他身後，站著三個臂闊腰圓的大漢，腋下都夾著一支大號爆能槍。
“嘿，本巴，很高興見到你。”瓊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摘掉帽子，一屁股在對面的座椅上坐了下來。
本巴沒有說話，惡狠狠地瞪著他。
瓊斯大大咧咧地說：“本巴，你這裡沒什麼喝的嗎？”
本巴向瓊斯傾過身來。他的嗓音低沉，在機艙裡發出濃重的迴響：“瓊斯，滅掉你的煙，你知道我討厭馬荷煙味。”
“好吧，客隨主便。”瓊斯順手在艙門上摁掉了菸蒂。
本巴一把抓住了瓊斯坐著的椅子的兩隻扶手，幾乎要貼住他的臉：“瓊斯，我不想壞了交情。但是如果你不在三天內把一萬五千斯塔特還給我，你就會值五千斯塔特，你明白嗎？”
瓊斯咧了咧嘴，湛藍的眼睛無畏地同本巴對視了一陣。
本巴鬆開扶手，猛地一仰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豎起三根手指頭：
“記住，瓊斯，你只有三天時間，你知道在哪兒能找到我。如果你忘了，我知道能在哪兒找到你。”
瓊斯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開啟了艙門。他扣上闊邊帽，把它向一邊壓斜一點，從帽簷變魔術般掏出一根馬荷菸捲：“本巴，該死的！你下次見我之前別吃咖哩，你知道我討厭咖哩味。”
哈裡森·瓊斯熟悉很多種賺錢方法。不過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弄到這麼大一筆錢，他的選擇並不多。
搶銀行是一個辦法，不過下場不見得比欠本巴的錢更好。
他開啟通訊器，檢視面向所有賞金獵手的最新賞金公告。
有幾個小混混，無論是難度還是價格都不值得他出手；
最有吸引力的是一個S級的全星際通緝犯。他綁架了阿拉班王公的王儲，在取到千萬贖金後又撕了票，現在王公懸賞一百萬斯塔特買他的腦袋，即便是提供線索也可以拿到20萬斯塔特。不過要想現在在茫茫宇宙中誤打誤撞正好碰上他，瓊斯自認與幸運女神還不夠交情。
還有一兩個難度適中，但是賞金又不足以滿足他的需要。
他現在只剩下一種方法，也許是讓他富得最快的方法，當然也一定是讓他窮得最快的方法。他已經無數次體驗過後者了，每次都賭咒發誓這是最後一次走這條路，但最後總是有下一次。
“該死的！今天一定是最後一次！夠兩萬斯塔特就永遠洗手不幹了！”
在亞歷山德羅，找一個賭場遠比找一個S級通緝犯容易得多。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一家。
這裡設施齊全，人流如織，歡笑與咒罵聲此起彼伏，那喧囂熱烈的氛圍正是瓊斯所熟悉的。他兌換了2000斯塔特的籌碼，在豪華的大廳裡轉悠了一圈。
通常情況下，瓊斯不會選擇那種純粹碰運氣的玩法，也不和莊家賭。和大多數有經驗的賭徒一樣，他總相信自己比別的玩家更聰明，可以在對賭中把錢掃進自己的腰包。
因此，他只在一些玩孤星撲克的桌前流連。雖然急需贏錢，瓊斯並不急著落座，他看似在漫不經心地看熱鬧，實則在仔細觀察桌前每個賭徒拿到一手牌時的各種反應，判斷他們的水平如何。一個小時後，他挑定了一張孤星撲克桌，藉著一個賭徒輸光離場的機會加入了戰團。
這一桌的底注是100斯塔特。瓊斯先是拿著兩手好牌叫了棄牌，接著又在幾副爛牌上衝了兩輪。當他要虛張聲勢的時候，總是把嘴角的馬荷煙翹得老高。每當此時，坐他對面的一個努第亞人都會露出帶著幾分猙獰的笑容，宣佈跟注。
瓊斯很快輸了900斯塔特。但是看來今天幸運女神的心情不錯，他馬上拿到兩手好牌，及時地挽回了損失，還盈餘了600斯塔特。他放肆哈哈地大笑，故意不用耙子而是用手把籌碼都扒到自己身前來。他可以感覺得到其他賭徒的嫉妒和鄙夷。
瓊斯繼續他的計劃。他總是有意連著輸上幾把小注，然後看準機會在拿到一把好牌時把彩池洗空。幸運女神今天也確實站在他這邊，總會在恰當的時候送給他幾手毋庸置疑的好牌。
在那些賭徒看來，他完全是個菜鳥，不過運氣有時實在是好而已。他們越不服氣，越心急鬥氣，瓊斯就會贏得越多。
他面前的籌碼開始越積越多。又贏了一把之後，瓊斯把籌碼好好理了一理。他現在桌面上有了一萬九千斯塔特，加上兜裡的1000斯塔特已經夠了兩萬。瓊斯掙扎了一下。他可以現在就離開，這筆錢還掉本巴，還可以把船贖回來，然後還剩500斯塔特。
500斯塔特！這夠什麼用的！如果再多1000斯塔特，就可以捎上一些這裡的藝術品到威斯特洛普星群去倒賣，一個來回就可以翻上一倍，然後他可以……
“你要不要牌啊？！”他左手邊那個一直在罵罵咧咧的金毛人在催促。金毛人今天幾乎一直在輸，脾氣也越來越大。
嗯，幸運女神不是每天都肯這麼垂青的。一旦大駕光臨，你就得好好把握。再贏這一局，賺上1000斯塔特就走。
瓊斯下定了決心：“該死的！派牌吧”
他的手氣不錯。手上的暗牌是兩張A，桌面上的前三張公共牌是一張A和一張10，還有一張4。他加註到1000斯塔特。金毛人繼續衝著手上的牌罵罵咧咧，也加到了1000斯塔特。別的玩家紛紛棄牌，只有對面那個努第亞人跟注。
第四張公共牌又是一張A。瓊斯現在有了4個A，幾乎穩操勝券。他又加了1000。
金毛人瞪了他一眼，繼續跟注。瓊斯暗暗發笑。現在最好能把努第亞人留住。他把嘴角的菸捲高高翹了起來，瞥了一眼對面。果然，努第亞人臉上又露出了猙獰的笑容，把1000斯塔特的籌碼扔進了彩池。
最後一張公共牌也發了出來，那是一張K。金毛人的眼睛明顯地瞪圓了。
瓊斯知道金毛人手上有點東西，但會不會是順子呢？
如果能贏下現在彩池裡的錢，已經足夠了。他謹慎地加了500斯塔特。
“梭哈！”金毛人猛地把所有的籌碼都推上臺來，挑戰地看著瓊斯。那是17500斯塔特。
努第亞人毫不猶豫地跟了進來。
現在彩池裡累積了近4萬斯塔特。金毛人看上去很亢奮也很緊張。
要想跟注，瓊斯手裡還差1000斯塔特。
他摸了摸口袋裡剩下的1000斯塔特。
如果輸了就一無所有，如果贏了就會有6萬。
他也可以選擇棄牌，損失2600斯塔特。
拿著四張A棄牌？金毛人會有順子嗎？！
“小子，你夠膽嗎？快一點！”金毛人吼叫起來。
該死的！如果幸運女神這次背叛我，我會狠狠打她的屁股！
“我跟。”瓊斯把1000斯塔特扔到籌碼裡，一起推了進去。
圍觀的賭徒發出一陣感嘆聲。那是6萬斯塔特的決定性時刻。
金毛人把手上的牌重重拍到桌上，那是一對K：“三個K帶一對A，夥計。”
瓊斯露出懊喪的神情：“該死的！”他亮出了一張A，把另一張牌面朝下扔在桌面上。
“三個A？”金毛人狂笑起來，向滿滿的彩池伸出手去。
瓊斯在這個當口翻出了另一場暗牌：“抱歉，夥計，是4個A。”
身邊看熱鬧的閒客們爆發出一陣驚歎，其中不乏對瓊斯演技的欣賞。
6萬斯塔特！現在都是他的了！他真想擰一下那個任性的女郎的屁股，原諒她從前所有的薄倖寡義！
瓊斯站起身，吐掉了嘴裡的菸捲。他轉向發牌的荷官：“請給我整理一下籌碼，寶貝。”
他聽到一陣笑聲，無比得意的笑聲。這聲音是從桌子對面發出來的。隨之而來的是周圍看客們轟然的驚呼。
他望了過去。
努第亞人的手裡捏著一張Q和一張J。他正把它們插到公共牌裡的A、K、和10中間去。
該死的！
PS:P.S : 章節標題長度限制太蛋疼，現在就打亂了隊形。下一章的章節名即便不帶第X章也超過了十個字，還不知怎麼辦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