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慄煙來不及躲開，只好木訥地站在樓道裡，側過身，將腦袋壓低。
中年女人的高跟鞋聲，“躂躂”從身側經過時，慄煙感覺到一雙陰惻惻的眼神不斷在自己身上徘徊。
但女人什麼也沒問，便很快掠開視線，消失在走廊盡頭。
好險。
慄煙忍不住長吁了口氣，下意識抬眼往樓上看時，竟然發現宋範不在門前守著了。
她很快反應過來，宋範一定是偷偷去廁所抽菸了，他的煙癮向來很重。
心裡癢癢的，慄煙躡手躡腳地往樓上走，小心翼翼確認左右都沒人。
既然機會難得，她就再多偷聽一會吧。
當站在化妝間門口時，耳朵貼在門板上，慄煙能清晰聽到裡面男女的對話。
“你到得挺早的。”
蘇雪然溫儒的嗓音，驟然讓空氣都變暖了。
她才上好妝容，精緻的臉龐映在鏡裡十分勾人眼球，秀美髮髻盤在腦頂，用一張白蕾絲髮網包裹住，露出芭蕾舞者獨有的纖長脖頸，白皙光潔。
呼之欲出的鎖骨下，也是一片姣好風光。
她穿著吊帶裙，玲瓏纖腰下，裙子做成鵝毛的質感，飄飄欲仙。
“我這樣好看嗎？”
見男人沉默著不答，蘇雪然微淡一笑，從化妝椅上起來，轉身望向他。
江清墨雙手依舊抄在兜中，眸光淡淡：“好看。”
語氣很溫和，但蘇雪然卻看得出，他的眼神和他的心臟一樣，沒有溫度。
“你今天打扮得也很帥。”她微笑著上下打量他，“是江叔叔幫你挑的衣服吧？很像他的風格。”
男人眸光淡了淡，沒有回答，算是預設。
半晌靜默後，蘇雪然轉過椅子，視線溫靜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眉眼間頗有畫中美人的詩意。
“那天我看到她了，在你家裡。”
再次開口時，她嗓音低了幾度。
話音結束，抬起頭，蘇雪然才注意到，男人眉眼間的情緒終於有了變化。
“她叫慄煙，對吧？”
蘇雪然淡淡轉過臉，那表情溫柔得看不到半點責怪，“我看過她演的戲，很漂亮，很有潛力的女演員。”
他頷首，波瀾不驚的眼底，浮動著情感變化。
“我約你來，就是想問問，你跟她如果產生感情了的話，我們可以離婚的……”
蘇雪然起身走到男人面前，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
慄煙聽到這時，心臟驟然縮緊。
他們站得離房門很近，當兩人身體抱在一起，衣料觸碰摩擦的剎那，她也能聽得很清楚。
離婚……
從蘇雪然靜靜淡淡、素養極好的態度中，反襯出她慄煙跟江清墨的關係是多麼諷刺、骯髒。
男人微攏著眼簾，靜淡啟唇，語氣也有了波動，“我跟她已經分手了。”
“什麼？”蘇雪然從他胸膛裡抬起頭，凝視那雙湛然若神的眼，“可是我那天才看到她在你家裡……”
“分了。”
男人打斷了她的話，濃眉間的褶皺證明他不願再多提緣由。
蘇雪然低下眼簾，細細問，“是……因為我嗎？”
男人清淡地摸出一根煙，“不是。”
蘇雪然聞言，柳眉微微垂下，斂著眉目，低問：“不打算跟她和好嗎？看得出，她挺喜歡你的，一直在用試探的眼神看著我。”
慄煙聽到此，忽覺有點哭笑不得，她可沒試探過蘇雪然，那時只以為她和江清墨認識，做夢也想不到他們會是夫妻。
搖搖頭，正想繼續往下聽時，慄煙忽然靈敏地察覺到，旁邊洗手間傳來腳步聲。
她連忙閃身，迅速躲進了樓道！
“真抱歉，江總明天過後的行程已經排到下週了呢。”宋範正一邊打電話一邊走來。
好險、好險。
慄煙站在樓道裡撫著心口，有些餘興未盡地往會場走。
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夠了。
他們是真真實實的夫妻，彼此的談吐舉止、素質修養都那麼相配，她躲在門口偷聽的模樣，倒是顯得太狼狽了。
慄煙不由自嘲地笑笑，大概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
而化妝間裡，談話還在繼續著。
“不打算和好，但也不打算繼續我們的夫妻關係。”
江清墨並沒有要與她相擁的舉動，握著女人的手臂，淡漠從自己腰間移開。
蘇雪然心臟驟縮，雖然早有預料，但此刻真正聽到他說出時，胸口被插中一把刀般，劇痛流血。
“就因為三年前我隻身一人去英國，丟下你在國內，你還怨我到現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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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咬著唇瓣，哀痛的神情惹人憐惜，“清墨，我不是想挽留你什麼，我只是不想讓你再怨恨我。”
蘇雪然將男人的心理拿捏得很好，不矯揉造作、不刻意挽留，卻讓人橫生出一股心疼感。
縱是江清墨，目光間也軟了些：“沒有。只是，你既然那麼渴望離開婚姻，我成全你。”
“我……”
蘇雪然愕住，剎那間百口莫辯。
她不知該怎麼告訴他，三年前她的確是想離婚、追求自由。
三年前，江清墨給她的愛太濃厚，她卻反而想追求那些抓不住的東西。
但現在當她迴歸時，她才發現這個對她視若珍寶的男人，此刻看著她的眼神就像陌生人一樣，淡漠無波。
在回國與他第一次見面的晚飯局上，他拋下她走了，為了另一個女人。
蘇雪然猛然發現，自己在江清墨心裡的地位早已不似從前。
甚至，或許……已經完全被另一個人所代替。
她很害怕，她真的很害怕……
“考慮好了，就和宋範聯絡。”
男人清漠打斷了她的思緒，下著讓人絕望的命令，“你三年前留給我的離婚協議，已經簽好了，我們隨時可以去辦手續。”
蘇雪然眸中空洞一片，心臟疼痛緊縮，她卻掩飾得很好，努力不讓嗓音發出顫抖，“我、我知道了。”
江清墨推門出去時，蘇雪然的經紀人已經在門外候著，對男人微笑道，“江先生。”
男人一聲未落，頎長的身影徑直走下樓。
來到觀眾席，臨近開場，燈光已暗了下來。
他走入VIP席位，循著發光的座位號找過去坐下。
坐下後，旁邊有人從他身前走過，不小心踩到他的皮鞋。
男人隱忍著皺起眉，他有潔癖。
“抱歉。”
當女人細綿的嗓音略帶歉意地響起時，男人眉毛挑了挑，神情難得露出微妙的變化，擱在把手上的十指一蜷。
心起玩念，故意伸長了腿。
這男人壞得很。
慄煙踩過時，猝不及防地被絆了一下。
她驚叫一聲，差點要跌下去時，一隻大手裹住自己的腰肢，從後面把她帶入懷中，就這樣不偏不倚地壓坐在男人的膝蓋上。
慄煙瞬間怔了。
江清墨嗅著她髮絲間溫淺的香味，感受她不安分的柔軟在膝蓋上蠕動，忽然，腦海裡便浮現無數惡念，都是她白膩柔軟的身軀，和摟著他脖子時嬌軟的喘息。
真要命。
小腹間躥上股溫熱，他暗罵自己愚蠢又不知廉恥。
今天都把分手說得明明白白了，他還貪戀與她一時的觸碰。
“剛分手，慄小姐就迫不及待投懷送抱？”
男人沉啞著嗓音開口時，慄煙幾乎是渾身一個激靈，觸電般猛地從他身上彈跳起來！
漆黑之中，慄煙一回頭就精準定位到男人的眼眸，太深邃、犀利，宛如鷹隼般直直凝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