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導演面前沒有發作,現在只有她們兩人,慄煙不可能任她再打一巴掌。
她眼神劃過陰鶩的寒光,甩手將蔣春狠狠扔開,被弄凌亂的長發自風中飄揚,頗有幾分凜然英氣。
“蔣峰達在公共場合拍我的照片,已經侵犯了隱私和肖像權,如果你要告的話,務必別忘記這一條。”
慄煙的嗓音沁著瘮人的冰冷,“再者,打傷你兒子的不是我,是江清墨,你有那個本事儘管告告看。”
蔣春對她前面的話還無動於衷,但在聽到“江清墨”三個字時,臉上的囂張蠻橫頓時煙消雲散,轉而變為驚愕:“你、你說什麼?”
這是慄煙第一次覺得“江清墨”這三個字那麼好用,隨便拋出口,都是震撼性的威脅。
慄煙側身走過,淡漠丟下幾個字,“自便,我還有事,先走了。”
匆匆打車離開,她隔著車窗看向蔣春的背影,一聲嘆息。
將手機開機,全是蔣春和爸爸的來電。
慄煙臉色微冷,徑直撥通了慄承華的電話,擱至耳邊。
“煙煙,你終於接電話了!你哥是怎麼回事?你媽過來找你了,說要找你好好問問!”
一接通,慄承華急切的聲音便衝入耳簾。
卻只是在關心那個與他毫無血緣的兒子,和他的太太,絲毫沒問候慄煙半分。
慄煙視線淡漠地睨著窗外,心臟麻痺不仁,她早已習慣了。
她聲線疏冷,一句多餘的廢話都不想說,“是你把我的行程安排拿給蔣春的?”
慄承華一怔,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是……是又怎麼樣?她是你媽媽,有權利知道你在哪。”
“她不是。”
聽他這句話,慄煙的嗓子瞬間哽住。
她再堅強,提起生母這一點,還是無法抑制內心的歇斯底里,“她不是我媽!誰都不是!我媽去了哪你不比誰都清楚嗎?”
突然爆發的一腔怒吼,嚇得開車司機都顫了顫,不禁回頭看她。
慄煙咬緊牙關,硬生生地將眼淚憋了回去。
她對電話對面的男人,和這個破敗的家,早已失望到了頂峰。
慄承華對她的怒吼保持沉默,幾秒後,才裝作若無其事地淡淡道:“那你把你哥打成那樣,確是你的不對。”
“隨你們怎麼想吧。”
慄煙咬緊唇瓣,臉色蒼白,抑制住酸澀的鼻腔,“再見!”
她狠狠摁掉了電話,氣到恨不得將手機摔出窗外。
爸爸多瞭解蔣峰達無賴的個性,他明明知道,沒有蔣峰達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她和江清墨也不會出手。
爸爸他明明很清楚,但他卻早已把蔣峰達納成自己的兒子,對他可以百般容忍。
她心灰意冷地靠在座椅上,望著窗外經過的一潭江水,灰暗的眼底最後一絲光亮都湮滅了。
此時此刻,慄煙終於理解那些想要結束生命的人,他們的心情大約和她此刻一樣——
失去靈性、失去溫暖,孑然一身、無依無靠地活著。
但凡能被人愛著,被人捧在掌心寵著,誰捨得了結自己呢?
她諷刺地自嘲一笑,搖搖頭。
……
計程車開到榕城皇家藝術館,這裡常年接納世界各地的演出,早已成為榕城最具威嚴盛大的演出場所。
而今晚的主場,是屬於蘇雪然的。
慄煙下車時,重新戴上了口罩和鴨舌帽,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才排隊進去。
蘇雪然很謙虛,說自己缺觀眾需要她捧場,其實她的粉絲很多,且都素質很高,秩序排著隊、不擠不吵。
對芭蕾舞有興趣的,起碼也是社會層次較高級別的。連粉絲都如此有教養,更別提蘇小姐她本人了。
更何況想嫁入江家,要說服江清墨那位苛刻的父親,也不是件容易事。
這位蘇小姐,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慄煙淡淡想著,隊伍很快就排到了她,她伸手將票遞上去。
檢票人員瞄一眼,笑道:“小姐,您是VIP席位呢,請往這邊走。”
“謝謝。”
慄煙點點頭,沿著檢票人員所指方向往裡走,按照指示,將自己的包放進寄存櫃。
此時,已是7點40分。
她盯著牆上的鐘錶,想起蘇小姐寫給江清墨的那行小字。
這個時候,江清墨如果赴約的話,他跟蘇雪然應該在化妝間了。
他們倆會聊些什麼呢?
不過夫妻之間還能聊什麼呢?
無非是聊聊家長裡短、柴米油鹽,等等這些她無法參與進的事吧。
她正想著,拐角處的男廁所間,卻忽然傳來低沉的腳步聲。
那瞬間,大概是直覺使然,慄煙猛地剎住了腳步。
而事實證明,她的直覺準得可怕。
從男廁所出來的正是江清墨。
慄煙慌忙躲進旁邊的過道,隔著幾十米遠遠望著。他今天穿了身米白色的西服,輪廓溫淡清儒,步伐穩闊地前行。
他極少穿淺色的西服,除非是在極其輕鬆的環境下,且一身舒適而不乏穩重的配色,顯然是經過一番精心搭配。
這男人從不曾在外表上多做文章,多隆重的宴會,他也只是用套黑西服打發過,頂多款式從休閒變為定制式。
今天,他卻在蘇雪然的演出上如此打扮,可見對她的重視度有多高。
慄煙自身後平靜望著男人的背影,說不上心裡是怎樣的滋味。
和他雖然已經分開了,並且有老死不相往來的趨勢,但畢竟是曾經的枕邊人,她出於好奇,還是悄悄地跟了上前。
男人步伐平穩地往前走,似乎並沒注意到她在跟蹤。
向右拐彎,上一層樓,便到了休息間。
他抬手輕輕敲門,裡屋傳來恬靜一聲:“誰啊?”
“是我。”
男人磁沉應答,語氣柔和。
慄煙耳朵很尖,從江清墨溫淡的語氣裡,能聽出二人情誼之深厚。
有五年、十年,或許更久。
不是她和他之間忽真忽假的曖昧所能比較的。
得到進去的許可後,江清墨便推門而入,且很自然地自身後關上門,留宋範在外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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慄煙在樓道間偷瞄,自然聽不見聲音,想上前,卻又不敢被宋範發現。
她正琢磨著要不要放棄回去時,化妝間的門再次開啟。
慄煙一怔,下意識往樓道間躲時,卻發現出來的是位女人——
中年阿姨,一絲不苟的職業裝,鼻樑上金絲眼鏡,滿臉嚴肅穩重。
慄煙盯著她的打扮,心猜那大概是蘇雪然的經紀人。
她這個時候出來,留蘇雪然和江清墨獨處,是在為他們騰出二人空間吧。
慄煙用力抿了下唇角,忽然就沒了再偷看下去的慾望。
她正準備回去觀眾席時,中年女人對宋範拘謹禮貌地一頷首,突然徑直朝著慄煙的方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