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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節 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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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芝龍事先早已查明,港口裡只有一千多南海國士兵。為了一戰而勝,鄭芝龍召集了大量的幫手,六、七千勇悍的水兵,三四百條大船。讓鄭芝龍有信心轟開一切阻撓。他以必勝的信心殺來,卻沒想到會遇到看不見發炮點的火炮。這種聞所未聞的東西,竟讓鄭家擁有一千多門火炮的艦隊,只能捱打!

此時退回去,撤退過程中船隻將繼續遭受炮擊,鄭家會白白損失幾十條船隻。但若想進攻,沒能衝開沉船,用船隊攻擊的話,必須一條船一條船地透過狹窄的水道。而只能捱打不能還擊的被動局面,又可能會在半路被山上的火炮把帆船打沉,把航道徹底堵住。

南海國突然亮出來的秘密武器,讓鄭芝龍一時有些進退兩難了。

但鄭芝龍沒有猶豫多久,他決定用最簡單的辦法結束戰鬥,畢竟鄭家在人數上的優勢太明顯了。這裡離碼頭的距離只有三、四百米,對於在海上討活的海盜來說,劃過這樣的距離並不需要三分鐘。牛角號長鳴,四百多條船上六、七千海盜跳上了衝鋒舟,劃過航道下的沉船聚成一片後,奮力朝碼頭划來。

海盜們知道岸上有火繩槍,將划艇聚在一起後才發起了最後的衝鋒,從第一個海盜爬上岸來算起,短短兩、三分鐘內,五六千人就全衝上了碼頭。他們溼漉漉地跳上了岸,迎著六七百杆燧發槍,在丟了了三、四百具屍體後,砸開了拒馬,推開了沙袋,前進到距離火槍手不過一百米的地方,和膘字旗的戰士絞殺在了一起。

海盜們沒有盔甲,他們依靠的唯一武器,就是手上嗜血的長刀。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沒有任何防守,一刀一刀地砍向你的要害,逼迫你退後,退後,你必須在無路可退前抹掉他的脖子。

每一秒,掩體上的火槍手都在收割著鄭家水兵的生命,逼迫著海盜用這種最極端的方法衝破防線。不僅是鄭家的家兵,還有各路的海賊,甚至還有划著小船衝過來的福建水兵,都在衝擊著這薄弱的一線。

敵人太多了,想傾巢而出的螞蟻一樣不停地湧上碼頭。在一兩百米的距離上,使用黑火藥發射的線膛槍命中率只有四成左右,幾百燧發槍來不及消滅敵人。如果讓這幾千人衝到幾百火槍手面前,結果將是災難性的。只有依靠膘字旗,在前面死死頂住,換取更多的射擊時間。

膘字旗的戰士們不是菜鳥,在先鋒營,想成為一名騎兵並不容易。只有在格鬥訓練中最優秀的士兵,才有騎馬收割敵人頭顱的資格。這是一個難以擊敗的群體,不斷地有士兵倒下了血泊裡,但是整條戰線卻始終不倒,死死扛在火槍手工事的百米之外,阻擋著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呂策用胸甲背面硬扛了一道重劈,踉蹌著撞在那個海盜的懷裡,一刀刺進他的肚子,頂著他的屍體往前跑了三四步,撞開了兩個海盜才猛地拔出了刀,轉身又砍倒了一個背對他的敵人。憤怒地海盜圍了上來,身邊的親兵趕緊把呂策護住。

一排排槍響起,爬上碼頭的海盜,又被打死了兩、三百人。

呂策見左翼穩住了,眼光掃過戰場,看到的情景卻讓他心裡猛地一縮。趙益所在的右側和呂策所在的左側都沒有問題,但防線的中間,一面“豹”字旗幟舉在了碼頭上。鄭芝豹穿著一身銀色魚鱗甲,帶著二十名最精銳的死士撕扯著膘字旗防線的中心位置,似乎隨時要衝破最後的一道阻攔。

呂策沒有遲疑的時間,帶著四名親兵就撲了過去。鄭芝豹殺得正酣,一刀往前面的士兵胸上招呼,卻被突然衝出來的呂策劃開了裙甲鐵片,把鱗甲下面的皮甲也撕開,割出一條寸餘深的傷口。鄭芝豹大吼一聲,一拳打在呂策的胸上。呂策雖然穿著胸甲,卻也覺得胸口被巨力震得翻江倒海,踉蹌退了幾步。

鄭芝豹身邊的精銳見到敵軍主將,齊齊撲了過來。只幾秒鐘,呂策身邊兩個親衛就被砍倒在了地上。呂策已經退到了防線後,再退,整條防線就要崩潰。

這次攻佔嵌山港,五個穿越者都小看了鄭芝龍,以為五條船,裝個一千多人過來,就能把這個港口死死守住。穿越者沒料到鄭芝龍能調動大明水師和其他海盜,集結出三、四百條船,六、七千水兵的規模。呂策更沒想到,鄭芝龍的水兵們這麼驍勇,接戰三、四分鐘,鄭家的水手們拋下了上千具屍體後,還是沒有後退。而只有五百人的膘字旗,卻快撐不住了。

身後的排槍又響了起來,趙源有意識地指揮火槍隊支援著防線薄弱處。這次的排槍,就打在了形勢最危險的陣線中部。子彈飛過,兩百多海盜哀號著倒在了地上,讓戰線中間的形勢稍微好轉。但更多的海盜又湧了上來,繼續朝中間的空隙突破。

呂策不甘心就這麼輸掉,大吼了一聲,往地上一翻滾進了海賊堆裡,頭也不抬地揮刀一掃,砍倒了兩個海賊的小腿。手上的刀勢一老,鄭芝豹開山劈海的一刀砍了下來。呂策避無可避,挺起胸甲迎上了鄭芝豹的怒劈。

胸甲被這道力劈擊出一個深陷的凹槽,呂策連退了幾步,只覺得咽喉一甜,似乎有血湧了上來。鄭芝豹詫異地看了看呂策的胸甲,又衝上來發起一陣搶攻,呂策被逼得一退又退,整條防線眼看就要從中間被突破了。

呂策心裡正焦急萬分,一個身影帶著兩個親衛從旁邊衝了過來,狠狠地撞開了高大的鄭芝豹,攔在了陣線中間的缺口上。那身影口中大聲喊殺,反手剁死揮刀衝來的一名海盜精銳,兩個親兵也是驍勇的戰士,手起刀落斬下了幾個海盜腦袋,稍微穩住了中間的戰況。

衝過來擋住了缺口的,正是膘字旗旗總趙益。

鄭芝龍知道五源谷有最好的火繩槍,有最好的加農炮,所以集結了六千多人才敢殺回港裡。以有心算無心,雖然穿越者使用了秘密武器,還是被逼到了絕境上。膘字旗不頂在前面,後面的火槍手,就會被幾千海賊一衝而潰。但膘字旗不過五百人,強求他們頂住幾千人的衝擊,實在是太難了。

戰鬥打了現在,趙益身上已經受了不少傷了,頭上流出來的血把臉也染得面目模糊。攔在缺口中間的趙益被海賊們團團圍住,卻依然奮不顧身地朝各個方向的拼殺著。

身後又一排排槍響起,又是兩百多海盜倒在了血泊裡,海盜們眼睛更紅了。一把刀砍在了趙益的腿上,濺出了一道長長的血帶。趙益的兩個親衛倒在了海盜的包圍裡,趙益眼看也頂不住了。

呂策突然感覺到了憤怒,他忘記了自己所處的位置。趙益是他親手培養起來的,他決不允許趙益死在這裡。無論如何,他要救下趙益!呂策大聲吼叫著,“膘字旗衝鋒,救出趙益!”

呂策一刀砍下了那個試圖攻擊他的腦袋,朝左右憤怒地嘶吼著,“不守了,衝鋒!給我殺!”

膘字旗不是為防守而生的重步兵,他們是為了進攻而生的騎兵,他們的主將有難,他們不會死守在後方。呂策的命令解放了這些騎兵,他們衝向了趙益所在的地方,奮力要把那個小小的包圍圈衝開。

但太晚了,趙益在幾十個海盜的包圍圈裡左支右拙,眼看不支。爬起來的鄭芝豹長刀一揮,寒光一下之下就刺進了趙益的肚子,從背上狠狠地刺了出來。趙益正要揮刀砍鄭芝豹,卻覺得肚子上一冷,看了看刺進自己身體的長刀,又看了看鄭芝豹的臉。

膘字旗的戰士們看到了那把刺進趙益肚子的血刀,憤怒了,大聲喊殺,向海盜發起了最猛烈的反衝鋒。

鄭芝豹知道趙益是個高階軍官,他看了看外面憤怒的敵人,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要死了!看你的….”

“嘭”

“嘭”

鄭芝豹沒有機會把話說完了,兩發子彈越過了人群,打在了鄭芝豹的腦袋上,鄭芝豹只搖晃了一下,就倒在了地面上。他還沒能適應和南海國的戰爭,他忘記了鄭芝龍反覆叮囑的南海國火槍,殺得熱血翻湧的他忘記了這不是一般的戰場,對面有射程三百米的火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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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芝豹身上穿著上等的魚鱗甲,不怎麼害怕火繩槍手。但他離火槍手只有一百米,動作一旦靜止下來,線膛槍沒有任何理由打不中他的腦袋。

趙源從嵌在火槍上的望遠鏡裡,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鄭芝豹,他朝他的士兵們大聲吼道,“給我喊!鄭芝豹死了!”

所有的火槍手朝不遠處的碼頭吼叫,大聲宣佈了鄭芝豹的死訊。

鄭芝豹的死沒有平息膘字旗的憤怒,他們舞動著手上的長刀,像一頭頭髮狂的雄獅,衝向失去了主將的海盜們。海盜們經過五、六分鍾的廝殺,已經在碼頭上拋下了一千多具屍體。失去了陣前主將的鄭家海盜,再沒有勢不可擋的銳氣,漸漸膽寒,一步步退了回去。

這種退後,又更讓他們失去了取得勝利的信心,最後排的海盜甩頭跳進了水裡,更多的海盜放棄了戰鬥,跳進了水裡。憤怒的膘字旗追到了碼頭的盡頭,直到把所有的敵人都趕進了水裡。

膘字旗五百人只剩下兩百人不到,死死地將鄭家水兵攔在了火槍手的外面。鄭家傾全力於一擊,人數比超過五比一的進攻,失敗了。水手們在海里拼命遊動,試圖追上開始轉舵的船隊。龐寧興奮地在山頂歡呼著,指揮著火炮擊沉一艘又一艘的敵艦。

“我們贏了!”李鄴把帽子丟上了天空,所有破海營的士兵都把帽子扔上了天空。

但先鋒營卻沒有一個人在歡呼,他們圍在了趙益的身邊。膘字旗所有戰士,都擠在了趙益的身邊。

呂策蹲在了人群的最中間,他和趙源手忙腳亂地按著趙益的傷口。但那傷口太深了,血液怎樣也按不住。有人把繃帶送了過來,呂策拼命地包扎著,但血液卻滲過了那些繃帶,匯成一股涓涓的滴流。

趙益勉強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是呂策,他眼裡突然一亮,滿是血汙的臉上竟艱難地笑了笑,似乎找到了生的希望,喃喃地說道,

“師父….我..不想..死….”

呂策點了點頭,失神地答道,“你不會死,你還要跟著我去打韃子呢!你不會死的!”呂策有些手足失措,張皇地四下看了看,甚至希望看到一個提著急救箱的外科醫生,救下趙益的性命。但這是十七世紀,呂策什麼都沒有找到。

血漸漸停止了溢位,趙益身子猛地一挺,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氣,他迷離地睜開了眼睛,試圖抬起手抓著些什麼,慌張地說道,“…我..不…想...”

但呂策沒有任何辦法救下他了,趙益滿是傷痕的手在空中僵了幾秒,終於無力地落在了地上。呂策試圖抓住那隻手,卻握了滿手的冰涼。

趙益死了。

那個追著呂策打滾,要穿新衣服的趙益,那個嬉笑著搶趙源雞腿,繞著屋子跑三圈也不肯交出來趙益。那個每次背書都要吵鬧一番,一打屁股就嚎叫的趙益,那個搶著要騎馬,要做騎兵要打韃子的趙益。

就這樣死了。

呂策身子一鬆,跌坐在了地上。趙源臉上淌下了兩道熱淚,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那騎馬衝在獅子山最前面,砍死了明軍千戶的趙益。那頂著槍劍發起衝鋒,擊敗陳廷對的趙益,為了捍衛防守的陣線,為了捍衛所有人的生命,犧牲了。

所有的先鋒營戰士都跪了下來,為他們所依賴的趙益,為他們所崇敬的趙益,長跪不起。

龐寧從山上趕了過來,迎接他的是沉默的破海營。興奮的龐寧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龐寧揮了揮手,朝他的部下大聲說道,“打掉了七十多艘…”

龐寧話沒說完,就看到碼頭上千餘人跪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龐寧心裡一沉,大力扒開跪在地上的人群,直到看到活著的呂策。

龐寧松了口氣,卻又看到了躺地上趙益,身子不禁輕輕地抽了一下。

過了好久好久,龐寧才緩過氣來,拍了拍呂策的肩膀,輕聲說道,“我們贏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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