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pt歇業了。
客人們都被趕走。能放假的工人們通通放假回家。不能放假的工人們則被留下來打掃衛生。阮氏秋恆下令，整個lpt進行一次徹底的大掃除，“要讓它變得全新，就像幾十年前剛剛成立時那樣。”
所有隱藏的暗燈都被開啟。何知樂這才知道那些昏暗的走廊都是為了營造氣氛，lpt的燈全開啟以後，看上去就像地面上的建築，被盛夏陽光普照。
女荷官們不再穿著低胸禮服，而是換上了運動服，帶上口罩提著水桶，用抹布擦賭場裡那些賭桌。蹦迪的舞廳平日裡燈光旖旎昏暗，如今暗燈開啟，亮的像是音樂廳。酒託姑娘和DJ小哥提著溼漉漉的拖把跳進舞池裡，撒清潔劑，拖來拖去，弄得滿地泡沫。
何知樂被分到地下七層當臨時清潔工。
何知樂對地下七層印象深刻，最初坐電梯到底層時，路過地下七層，只有一片黑暗和風中淡淡的血腥氣。據說這一層是處決人的地方，lpt的職員們犯下死罪，或者有人在lpt鬧事，都會被荷槍實彈的保安捆到這裡來槍斃。只不過這種事情非常少，lpt的職員們都保持著高度的紀律性和絕對的服從，不會做錯事。而鬧事的客人通常是在賭桌上輸光了褲子，情緒激動做出過激舉動，但能來lpt的人都是些豪門望族，家裡鈔票多的能壘牆，對他們來說想把家產輸光很難。
一起打掃地下七層的還有李隆傑、尹夢諾和竇豆。三個人坐電梯向下時，李隆傑開啟懷抱的箱子，給其他人看箱子裡的LED燈。那是象棋棋子大小的圓形白燈，底面有強磁鐵。
“地下七層的牆壁裡有大量鋼筋，把這些帶磁鐵的燈保護膜撕開，按在牆上，它們就會吸住，然後自己發亮。”李隆傑說，“你們在兜裡裝一些，打掃那個房間就在裡面貼幾個小燈照明，我把箱子放在電梯旁邊，不夠了自己來拿。”
每個人都抓了許多燈塞進兜裡。竇豆穿了帶帽子的白色運動服，她把兜塞滿燈以後，又裝了滿滿一帽子。
“地下七層沒有隱藏的暗燈嗎？我看上面那些平常漆黑的地方都有燈。”何知樂打量著手裡的LED燈，“話說這玩意能亮多久？我看見電池槽裡只有兩個紐扣電池。”
“同等亮度下，LED燈比傳統的白熾燈發亮時間長五倍以上。雖然是紐扣電池，也能撐半個小時以上。”李隆傑說，“省著點用，這一層很不好打掃，之所以沒有讓下人們來打掃，是因為這層的面目不能示人。”
”不能示人？”何知樂沒聽懂，“什麼意思？”
老舊的電梯吱呀聲停了，已經到達負七層，尹夢諾撥開鏽跡斑斑的欄杆門，眾人魚貫而出。
李隆傑大步流星，走的飛快，沿著走廊往牆上一個個地放燈。
隨著那些小燈被貼在牆上，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被驅散，整條漫長的走廊逐漸清晰。
何知樂看清了那些牆壁，驚的目瞪口呆，手一鬆，提著的水桶掉在地上。
牆壁並不是想象中灰色的水泥牆，而是壁畫牆，壯觀華美的壁畫向前一直延伸，不知道通往何方。
壁畫每隔十米一副。何知樂拖著雙腿，出神地看上面描繪的內容。恍如置身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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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十米，猩紅與暗黑為主色調，猩紅是天空橫卷的火燒雲與大地上奔流的血河，暗黑是雲端猙獰的長龍和地面上螞蟻般的人群，以及燒成灰燼的山脈。這似乎是一場大戰或是說屠殺的畫作，人類和龍的廝殺。畫風並不寫實，卻又生命力磅礴，站在畫前，何知樂彷彿能感覺迎面吹來熱風，風裡灌著血氣和喊殺聲。
何知樂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聞聞，血氣沒聞到，倒是有一股鐵鏽味。那些血和紅雲都是用鐵鏽做的紅顏料，用暗紅色的黏膠粘住。這樣的紅色可以儲存很久。
第二個十米，滿眼碧藍色像是海水要從牆裡噴湧出來。黯淡的珊瑚和枯死的水草構成海底叢林，魚群卷成五彩斑斕的旋風，生著長尾的人形自海底升浮，他們看上去竟然像傳說中的人魚。海面上停著島嶼般的巨大黑船，炸彈從船腹丟擲，墜入海底。讓人想起飛機轟炸，船是轟炸機，海水就是高空。
第三個十米，生機盎然的綠色像是苔蘚爬滿了牆壁。千姿百態的植物，蘑菇和野花爬滿黑土，雨林鬱鬱蔥蔥。詭異的是那些粗壯的樹，樹梢居然垂下一個個血淋淋的人頭，彷彿那些頭是樹上長出的果子。有的頭已經腐蝕盡了面部，有的還栩栩如生，甚至在閉目微笑。蒼蠅在那些頭顱周圍飛來飛去，甚至還有食肉鳥在啄食眼窩。何知樂只覺得毛骨悚然。
第四個十米，遼闊的草原和灰濛濛的天色，草原從中劈開，巨大如同公交車的白色蠕蟲拱開泥土裸露出來。騎馬的牧人在四周包圍了它，卻不敢靠近，上百條獵狗撲在蠕蟲碩大的軀體上撕咬。奶一般的汁水噴濺而出，似乎具有強如王水的腐蝕性，被灑到的獵狗迅速被燒出骨頭，鬆開咬緊蠕蟲的尖牙，滾到一旁抽搐。
第五個十米和第六個十米連成巨幅長卷，黑青色與紅紫色恣肆狂洋，猙獰的夜叉與恐怖的厲鬼糾纏在一起，用利爪和毒氣狠毒地攻擊，環境被模糊，只突出他們的廝殺。至於為什麼要用二十米的篇幅，是因為這幅畫可以稱之為《萬鬼征戰圖》，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的妖魔魍魎，在雲氣與黑霧裡穿梭，令人眼花繚亂。
“什麼感覺？”李隆傑看見何知樂瞪目結舌。
“有種宗教畫的感覺，畫在教堂天頂上那種。”何知樂喃喃，他現在無比震驚，沒想到這裡還存著這樣的畫作，簡直是地下暗黑美術展，“只不過宗教畫主打神聖光輝，營造一種天神的溫暖感。這些畫都渲染黑暗恐怖，描畫地獄和妖魔，氣氛陰森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