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當中忽然起了黃色的霧氣,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尿騷味。
獨孤蘭蒙著面,牽著馬走過了一處山澗,準備掬一捧水。
“蘭兒,水裡有毒!”
從石頭縫裡漂出一翻肚的青色小魚,獨孤蘭小臉慘白,忙用雙手在身上擦來擦去。
七叔黃奎同樣蒙著面,手裡拿著一古銅色羅盤,上面的指標紋絲不動。
“青銅盤都失效了,看來這次遇到對手了。”
“七叔,是什麼級別的妖怪?”
獨孤蘭眉頭一皺,賭氣似的將手裡的石頭激射了出去,石頭穿透迷霧,擊打在山體上,發出一聲悶哼。
“妖者,動植物化生成精也。一般來說,三百年以下稱之為精,五百年為一小妖,不足為慮。可千年者便是大妖,遇到了當需謹慎,萬年者為妖王,世所罕見。”黃奎將一枚白色丹藥放進了開啟的水壺裡,扔給了獨孤蘭,接著說道:“能造成這方圓十里迷霧的想必是八百多年的偽大妖了。黃皮子能修煉到這種份上,很少見。”
獨孤蘭低頭沉吟,摸了摸水嫩的小下巴,狐疑的看了看水壺,“很厲害嗎?”
“修為不算高,但是逃跑和迷惑能力一流。否則我的青銅羅盤不至於沒反應!”
指了指她手裡的水壺,黃奎笑了笑,“我放了清真丹,可以喝了。”
儘管有了七叔的保證,獨孤蘭還是有些謹慎,只是聞著那尿騷味,就難以下嚥。
“頭兒,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一個侍衛問道。
“到了夜裡,這霧氣會自行散去。”
是夜......
山裡的黃色霧氣反而加重了幾分,黃奎右手摁上了腰刀,低聲喝道:“大家小心,謹防偷襲。”
若是迷霧就此散去,說明那黃皮子只是虛張聲勢,現如今霧氣漸盛,怕是那黃皮子對他們這些人有想法。
黃皮子向來是夜裡行動,此間霧氣大盛,又有夜色灰濛,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嗖嗖!
一道身影快如閃電,在山間留下一道道殘影,近眼看去,是一隻黃色皮毛的黃鼠狼。
“呵呵,民間傳說裡,黃鼠狼只善於偷雞摸狗,這只卻膽大包天,主意打到我們頭上了。”黃奎一手捏著羅盤,一手摁著腰刀,冷喝道。
八百年的偽大妖對付尋常的除妖師很是輕鬆,但他已然是七品練氣境界,哪怕是千年的大妖,也有一戰之力。
年少的獨孤蘭手裡捏著一把清秀的雪花劍,劍身皆是白龍紋纏繞,此時被一眾人圍在最裡,神情有些不滿。
對於那即將到來的黃皮子,她倒是很有興趣。
這一次,可是求了好久,七叔才願意帶她出來見見世面。
吱...吱...
一兩道淺淺的聲音在空中兀自傳來,在寂靜的山林裡格外清楚,引得眾人側耳傾聽。
吱——
忽的這聲音變成尖嘯,直刺骨膜,獨孤蘭如遭雷擊,耳廓隱約有鮮血淌出,其他人不外如是。
啊——
獨孤蘭尖叫一聲,捂著耳朵勐翻滾在地,隨行的幾個侍衛掙扎了幾番,居然倒地口吐白沫,不再動彈。
正緊急,獨孤蘭的周遭忽然金光一閃,身體表面浮現一層層深藍色薄霧,將其籠罩,迫使她昏睡了過去,原來是黃奎出手了。
眼見獨孤蘭情況穩定,黃奎目色清明,眼神透射迷霧,“妖孽受死!”
他衝進了迷霧,但聽刀兵短接之聲傳來,不多時,黃奎拖著一條血淋淋的黃皮子腿走了回來,身上多有血汙。
獨孤蘭幽幽醒來,望著周圍死去的侍衛們,目露驚恐之色,“七叔,發生了什麼?”
“他們都沒救了。這次是我大意了,等回去後,我會請責!”黃奎收了腰刀,將身體仍綿軟無力的獨孤蘭抱上了馬,倆人迎著漸漸散開的迷霧,走出了山林。
......
白雲深處的人家院子裡,醒過來的項薄在坐在圓桌旁仰望星空,迎著習習涼風,好不自在。
面前放著熱了三番的大骨湯,熱氣騰騰,清香誘人。
然而他卻對此毫無興趣,只顧著看天空,忽有一顆不知名的星辰暗澹了下去,隨後隱沒,他皺了皺眉。
正思忖間,敲門聲不期而至。
面黃肌瘦的小男孩聞聲趕來開啟了門,“老太爺回來了!”
進門的是個老者,身形句僂,身上揹著一捆溼柴,左邊的袖子空蕩蕩的,是個獨臂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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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家裡來了新人,老者眼神微微發亮,對著青年點了點頭。
項薄依然咧開嘴,露出白白的牙齒,算是打了招呼。
“客人不喜歡吃肉?”老者走到了圓臺桌邊,一臉慈祥,顯出幾顆泛黃的牙齒,空中瀰漫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等酒喝。”項薄回答,而後問道,“老人家的胳膊...”
“運氣不好,被野獸咬掉了。”老者晃了晃綁的結結實實的臂膀,內裡隱約有血跡滲透。
“狗兒,快給客人拿酒。”忽的從屋裡衝出一老嫗,臉上的笑容堆成了褶子,招呼著。
“等一下...”青年卻又擺擺手。
那老嫗聞言一愣,“怎麼?”
氣氛忽然有些肅殺,老嫗和老者對視一眼,笑意全無。
“呵呵,還有客人來...一起吧...”他指了指門口,門外的確有腳步聲傳來。
“有人在嗎?”
鼕鼕冬的敲門聲響起,聽到那聲音,老頭頓時色變!
......
開啟了門,黃奎對著兩個老人稽首作揖,“老人家,打擾了...”
恢復了氣力的獨孤蘭走進門來,眼珠子好奇的在院子裡掃來掃去,見到了坐在院子裡的那個青年人,狹長的二月眉擰在了一起。
“客人裡面請,正好這裡燉了上好的山羊肉,我去拿酒…”
老嫗有些惶恐,卻又夾雜著幾分欣喜,顯然過於好客了。
“打擾了…”黃奎再次行禮道。
“狗兒,隨我們進來…”三人很快進了屋,準備盛酒的器具。
黃奎來到了圓桌前,發現眼前的青年目光清明,始終盯著星空,有些好奇,“年輕人,可是會看天象?”
“不會…”項薄澹澹回答。
“天象者,世道之軌也。有人說可以透過天象來察看人間時代更迭,朝中更有國師可透過天象預知國家禍福。不知道你在看什麼?”
黃奎語氣裡略微有一絲嘲諷,他一直以禮待人,只是這青年人不懂天而觀天,實在是坐井觀天。
不過,他倒也誠實…
項薄微微一笑,“我看到有星隕落,不知道寓意著什麼?”
那消失的星在空中很不起眼,但是他的確看到了。
“什麼?”
黃奎怔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
“七叔?你怎麼了?難不成信了他?”獨孤蘭也在看天,但是她什麼都沒有看到,覺得項薄就是在胡咧咧,故作老神在在!
“我不信!可又不得不信,蘭兒,我們鎮魔司每一位首席除妖師都有自己的命星,這是請朝中的欽天監為我們測定的命輪,一旦命星隕落,和命星相連的那人必定將死!”
獨孤蘭走到圓桌前朝著盆裡看了一眼,升騰的霧氣氤氳了長長的睫毛,肉香撲鼻,不禁一樂,“七叔,就算是這樣,也不必大驚小怪。往日裡還有流星雨呢,莫非那也是有人將死?”
“但願都能平安......”黃奎心中也只是為同僚擔心。
鎮魔司本有十大首席,現如今已經折損其三,所剩七人雖然都實力強橫,但是各自執行的任務也兇險異常,唯有他因為帶著獨孤蘭,所以這次的任務反而簡單一些。
倆人坐在項薄對面,不再去討論天象,黃奎對於眼前的青年身世來歷很是感興趣,一直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話,項薄也只是微微頷首回應,很少言語。
這青年人的口好緊......黃奎諸般試探,心中反而更多了幾番疑慮,不禁下意識覺得這年輕人很不一般。
早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的獨孤蘭就差把口水流到盆裡了,過了一會,屋裡的三個人走了出來,幾雙快子幾隻碗放到了桌面。
“幾位客人不要客氣,盡情享用.....老朽去盛酒......”說完,老嫗提著木黃色的吊筒朝著牆邊走了過去。
院子裡的酒缸第一次被開啟,開蓋後,漫天的香氣迅速覆蓋了整個小院,甚至蓋過了那濃濃的肉香,三人幾乎同時噙著鼻端嗅了嗅。
“好香的酒啊......老人家,這酒封存了好長時間吧?”獨孤蘭跳了起來,想要去一探究竟。
卻見那老嫗麻利的搭線重新封住了蓋子,“是啊!每次只有客人來的時候才會開啟,這是果兒酒,山中的秘果釀製而成的。”
沒看著酒缸裡的果子,獨孤蘭悻悻的走了回來,黃奎暗暗皺眉,“蘭兒,不得無禮!”
“無妨!客人請用......”
酒肉齊備,老嫗卻朝著屋裡走去,不曾想,枯藁的胳膊被一人給拽住了,回頭看卻是黃奎。
黃奎松手行禮道:“老人家,何不將他們叫出來一起享用?”
“我們都吃過了,你們吃,你們吃...”老嫗神色一滯,隨後露出了褶子笑容。
“那就多謝老人家了。”
圓桌前,
項薄一動不動,根本沒有動快的意思,對面的黃奎略有猶豫,也沒有動。
只是獨孤蘭早就忍不住了,“七叔,我好餓......”
黃奎卻不理會她,只一雙眼盯著眼前的青年,嗓子壓低了,神色陰沉。
“這肉有問題...”